仇九頭,劍氣映照下,那條細線勾勒出一個二尺直徑的圓圈。這道圓形的門,與周圍洞壁渾然一體,若不湊近細瞧,很難被發現。


    “三弟,咱們走溶洞,還是走暗門?”仇九征求意見。


    “溶洞前麵可能會有機關,而且不知通向哪裏。這些人憑空消失,肯定是進了暗門,我們既然要救五兄弟,自然要選擇走暗門,隻是不知道怎麽破開。”


    憂心五兄弟的安危,仇九急躁,也顧不得研究開啟暗門的關竅,運氣天龍劍,“噗”地插入了暗門的邊緣,天龍劍延著縫隙,緩緩作圓形遊走,“噗噗”聲中,將拴扣和門樞一一切斷。


    這番手腳,消耗了不少內力,仇九抬手抹一把額間汗漬,稍作喘息,道:“三弟,果果,躲開!”


    手掌按在暗門上,一運氣,將暗門整個吸了下來,露出一個黑洞。在洞口等了一會兒,並沒有暗器射出。仇九側耳傾聽,聽得逃走的五個人,已身在百丈開外。


    “跟上。”仇九仗劍護住身前,一矮身,從洞口鑽了進去。


    暗洞一路呈斜下方走向,三人須時時提防洞內有機關,步步為營,因此走的並不快。出去十來丈的樣子,前麵霍然洞開,三人進入一處天然的,由地下水溶蝕而成的地下大廳。洞廳上,懸垂著鍾乳石,水珠“叮咚”滴落。洞廳地麵,水聲潺潺,一條地下暗河汩汩而流,水量不大,不足二尺寬。洞廳的對麵,是一條地下溶洞,暗河從那裏流出。


    苒果回身看了看剛剛從中而出的地洞口,其上人工挖掘痕跡明顯,而對麵那條溶洞,洞壁很光滑,道:“身後這條地洞,像是人工開鑿的一條捷徑,對麵那條溶洞,才是天然形成的。”


    “嗯,苒姑娘的沒錯。暗門,還有連接此處的這條捷徑,工程量不,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建成的。這裏很可能就是這五個人的老巢,或者宗門之類的所在。大哥,對方的暗器是金針,與在漠北中軍大帳中被你逼走的黑衣人用的一模一樣,這就解釋得通了。”


    見範進一副思有所得的樣子,仇九和苒果誰都沒話,靜靜聽他下去。


    “黑衣人對那些密信誌在必得,所以當時並未退出漠北,而是悄悄在附近躲藏了起來。我們離開漠北後,他一路跟蹤,而我們又恰好路過他的宗門或者老巢,所以他才提前消失,在這裏布置好了機關設伏我們。從他們之間的對話來看,另外四個人,應該是他的師兄弟。”窺一斑而知全豹,範進就有這本事。


    “管它什麽機關陷阱,就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也得闖一闖了!”五兄弟失陷,仇九別無選擇。


    “天龍劍世所覬覦,那人苦心孤詣,如果是衝著大哥手上的這把寶劍,倒也正常。奇怪的是他們要那些密信幹什麽,難道是汪品浩的黨羽?若真是這樣,事情就變得有棘手了。”範進繼續分析。


    “先出去再,若真是汪狗賊的人,叫他雞犬不留!”提到汪品浩,仇九怒火中燒。


    又出去有百多丈的樣子,前麵隱隱露出天光,三人腳下加快,少頃,已來到地下溶洞的出口。站在洞口,見洞外是一道斷崖,地下暗河從斷崖處傾泄而下,跌落一丈多後,注入下麵一個水潭中。


    再向遠處眺望,見一道高高的山嶺橫亙在對麵,山嶺與溶洞出口之間是一條寬約二裏的河川,與仇九在那棵大樹上遠眺時所見到的景色一模一樣。河川中,林木茂密,滿目蒼翠。仇九目力好,見對麵半山腰上,似乎有簷角隱隱。


    向下看,水潭寬約二十丈的樣子,想要去到水潭對麵,隻能從水麵上過去,別無它途。


    這麽寬的距離,飛過去顯然不可能,何況還帶著五兄弟,那麽,那些人是怎麽過去的,涉水過去的?仇九思忖不絕。


    看著這一大片黑黢黢,似乎很深的潭水,仇九本能地覺察到其中潛伏著巨大的危險。這種危機感,是一種直覺,不出道理,但凡是習武者多多少少都會有,內功越深厚者,這種直覺就越是準確和敏感。


    “等著我。”仇九吩咐一聲,轉身返回了溶洞。工夫不大,又重新回到了洞口,手上拎了一條大蛇,蛇頭已被斬去,兀自在仇九手上扭曲蠕動。


    仇九將大蛇扔向水潭,“撲嗵”一聲,大蛇落水,濺起一團浪花,潭水湧動。範進和苒果不知仇九是何用意,向水潭中看去。見那條大蛇落水處的四周,忽地拱起一條條平闊的黑色脊背,快速向大蛇的屍身遊過去。


    大蛇落在一丈多外,就在眼皮子底下,三人看得格外清楚。見這些怪異的生物,長尾、闊身、巨口,通體黑色,就像是放大了無數倍的蝌蚪。隻是身上疙裏疙瘩,表皮粗糙,就像癩蛤蟆的皮膚。幾乎與身體等寬的巨口中,三角形的利齒密密麻麻,讓人一見之下心驚肉跳。


    苒果看得毛骨悚然,驚道:“這是什麽怪物?”


    “扁魟!沒想到這裏竟然有這種東西。”範進很驚訝。


    “扁魟?扁魟是什麽?”仇九從來沒聽過這種水生物,脫口問道。


    “這是一種極度嗜食的動物,亦魚亦獸,生有短肢,陸上雖行動緩慢,在水裏可是快極了,遊動起來像射箭一樣,生活在水裏的動物,隻要是被它盯上,就不可能逃脫。最讓人恐怖的是,這種動物非常貪吃,比之饕餮都猶有過之。隻要有獵物,就不會停止進食。曾有人見過四隻扁魟吃一隻落水的野豬,一隻成年扁魟也就十來斤吧,一頭野豬可有幾百斤重呢。那幾隻扁魟從早吃到午,中間根本就沒停止進食,一頭碩大的野豬幾乎被吃掉一半還多,扁魟的身體則爆增了一倍不止。你們猜,後來發生了什麽?”


    苒果盯著潭水裏的扁魟,那條大蛇早已被分食殆盡,扁魟仍心有不甘地遊來遊去,聽到範進發問,答道:“還用,撐死了唄!”


    範進笑道:“嗬嗬,苒姑娘這麽也對,那四隻扁畜牲的確是死了,卻不是撐死的,而是撐爆的,是爆體而亡!”


    “還有這麽奇怪的生物?”仇九深感不可思議,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潭水中騷動不止的扁魟。


    “可不!食物豐富的時候,會被撐死,食物稀缺的時候,又會被餓死。也正是因為扁魟這種毫無節製的貪婪食性,所以這種怪物非常稀少。偶爾發現幾條,因其破壞力實在太大,也會被人投毒殺死。我也是從書中讀到過關於它們的記載,之前並未見過這種怪物,原本以為早已滅絕了,沒想到竟在這裏見到了。”


    “這麽,潭裏的扁魟很可能是被人飼養的,按三弟所講,隻有定量定時投喂食物,扁魟才不至於死掉。”


    “是呀,他們在這裏喂養這種可怕的生物,目的很明確,就是阻止外來人過潭。不過弟很奇怪,他們又是怎麽過去的,難道……”


    一直東張西望的苒果忽然指著對岸道:“快看,那裏好像有條船。”


    仇九和範進順著苒果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見一篷長草中,露出了船頭尖尖的一角,似乎被人匆忙間藏在那裏的。


    苒果自言自語道:“可惜遠水難解近渴,我們夠不著,有船也是白搭。”


    仇九目測了一下到對岸的距離,心中已有計較。


    溶洞出口周圍濕氣很重,長滿苔蘚,兼之山壁幾近垂直,難以駐足。仇九用劍剖開苔蘚,挖出一溜供手足著力的淺坑,壁虎般攀爬而上,待升高一段距離後,再挖坑,再攀升。未幾,已經升到了離洞口七八丈的位置,那裏有一棵碗口粗的石鬆。


    站得高,看得遠,仇九立在古鬆根上,向對麵山嶺張望。陽光下,似乎有兵刃的反光射過來,一閃而逝。雖看不到人,但仇九明白,一定是那幫人在暗中觀察自己三人的動向。


    仇九收回視線,用劍將古鬆從根削斷,又將枝杈簡單修理了一下,抖手一擲,鬆樹幹落在了水潭的中間。仇九還劍入鞘,左足踏在樹樁上穩定身體,右腳在石壁上一,瞄著那截樹幹,向湖麵掠去。


    人至半途,去勢將盡,身體下落至水麵時,仇九腳尖在了樹幹上,身子重新拔高,飄飄落在了對岸。


    仇九一係列動作,惹得苒果驚歎連連,捂著嘴,生怕打擾了仇九,不敢驚呼出聲。尤其是見扁魟在鬆樹幹周圍來回遊曳,更替仇九擔了份心,待仇九平安抵達對岸,才手撫胸口,長出了一口氣。範進比苒果了解仇九,倒不是太擔心。


    撥開長草,果見其中藏著一隻船,船身用銅皮包裹,大概是為了防備扁魟的撕咬,不僅如此,連船上的兩隻船漿都包了銅皮。


    仇九將船扛在肩上,向水潭走來。剛走出幾步,耳聽得背後響起暗器破空聲,顧不得轉身,順手將舟向背後一豎,“砰”的一聲,一支弩箭釘在了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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