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自己於苦境的,都是拜這子所賜,苒果竟還“臭子可不好惹”!苒果不勸還好,這一勸,猶似火上澆油,徹底燃了徒單胸中的怒火。仇恨加上男性在漂亮女子麵前特有的爭強鬥勇的表現欲,讓徒單鋼牙“咯崩崩”幾乎挫碎。徒單定定地看著仇九,眼神怨毒至極,猶如實質,馬鞭一舉,惡狠狠爆喝道:“放箭!”


    二十名親兵早已張弓搭箭,瞄定仇九,聽到命令,雙手一推一拉一放,弓弦“嗡”響中,二十支鐵箭疾飛如蝗,盡向仇九身上招呼,支支直取要害。羽箭速度極快,帶起的破空嘯音刺的人耳膜生疼,眨眼已到近前。


    徒單篤定仇九難逃此劫,不由仰天狂笑。也難怪徒單如此自信,匈奴人是馬背上的民族,人人射術刀術一流,更何況是徒單身邊的親兵,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這麽近的距離,這麽多的箭,同時射向一個人,即便他是千手觀音,也難招架。


    所謂漏算一著,對上仇九,徒單是徹底失算了。等他笑夠,風雲已然突變,不過並未按他預想的變化。仇九好端端站在原地,那二十名親兵卻被自己剛剛射出去的羽箭或貫胸,或破腦,盡皆斃命墜馬。


    仇九內功臻至天極,《摘葉飛花》暗器功夫出神入化,即便閉著眼睛,僅憑聽聲辯器,也能躲過偷襲的暗器。如今兩眼大睜,豈懼二十支箭雨!鐵箭近身時,仇九雙手翻飛如花,雙腿輪轉如風,撈、格、踢,已攥了十來支箭在手,又反手擲回。這些被仇九回擲的鐵箭,已然注入真氣,速度奇快,竟比用弓弩射出的還要迅疾,親兵如何躲得開,有十幾個著箭的親兵,被箭上的大力帶著,從馬臀部墜了下去。剩下的親兵不虞有此變故,呆愣當場,哪想得起逃命,愣神間,被仇九用鐵蒺藜一一打落馬下。


    “怎麽回事?”徒單猶如夢裏,根本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果果,沒事吧?”仇九沒義務回答他,也不屑回答他,因為苒果受傷了。


    大概是徒單事先有交代,剛才那二十名親兵放箭時,目標直指仇九,倒沒有一支是射向苒果的。但苒果見那二十支箭來的又疾又凶,很擔心仇九的安全,哪肯獨善其身,迎著箭雨揉身而上,用劍撥打鐵箭,一不心,一支箭擦著胳膊射了過去,頓時血流如注。


    “沒事,就擦破皮。”


    看得出,臭子的關心是由衷的,苒果挺感動,箭傷也不怎麽痛了,從衣襟上撕了塊布條,欲行包紮。仇九搶過布條,幫苒果包好。手上的包紮動作很從容,耳目卻時時提防著徒單一夥人的偷襲。忽聽低低的吟誦聲響起,詫異間抬頭回望,所見到的情景讓他不由大吃一驚!


    隻見那個一身陰氣的人背後的包袱中,驀地躥出一個三尺來長的人形物來。人形物幹瘦如柴,四肢眉目宛然,猶如一具孩童僵屍。


    孩童僵屍從馬背上躥下,直撲地上的一具屍體,張口便咬在了死屍的脖子上。腮幫一鼓一陷間,滋滋有聲,竟然是在吸血!不僅如此,連那匹陰氣同樣濃鬱的馬,亦急趨至一具屍身前,低首張嘴咬下,猶如啃食青草,“吭呲,吸溜”聲大作,隻聽得人頭皮發麻。


    “人偶!馬偶!”苒果的驚呼聲脫口而出。


    人偶?馬偶?這究竟是什麽怪物?仇九駭然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地上的死屍,在人形物,也就是苒果所稱的人偶吸吮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幹癟,直至皺縮到原來的三分之一還多,那具人偶才放棄這具屍體,卻又轉到另一具屍體,張口咬在脖子上。隨著人偶不斷吸血,體形慢慢鼓凸漲大,肌肉隆起。吸完三具屍體後,人偶體形已超常人,渾身肌肉虯結,猶如武士。


    人偶全身裸露,隻在腰間圍了塊黑布,因此能清清楚楚看到身上的變化。此時的人偶,須發皆無,眉毛光禿,頭漲如球,皮膚緊繃。膚色由墨黑而深紫,肌肉蚯蚓般蠕動漲開,一條條,一塊塊,粗大壯碩,疙疙瘩瘩,格外駭人。那匹啃食了兩具屍體的馬偶,變化倒是不大,隻是脖上的鬃毛,由倒伏而直豎,馬眼由灰暗而賊亮。


    “臭子,快動手!快阻止人偶吸血!”苒果聽過人偶,雖不甚了了,但本能地覺得若任由人偶吸飽人血後,會變得極度危險,因而出言提醒仇九。


    仇九之前從未聽過,更未見過這種怪物,得苒果提醒,反應過來,腳下輕彈,縱掠過去,天龍劍一引,向正狂吸人血的人偶後脖頸斬下。


    人偶抬頭向仇九瞪來,即便在月色下,一雙眼睛仍是血紅血紅的,邪惡暴戾,燦燦放光,讓人一觸之下寒毛倒豎。人偶動作相當迅疾,右臂閃電橫掃,將天龍劍打偏。就是這一掃,人偶的胳膊被天龍劍鋒利的刃緣劃開一條半尺長的口子,剛剛吸進體內的屍血淋淋灑灑流了出來。


    人偶渾然不覺,彈跳而起,右手猛然前插,五根三寸多長的指甲向仇九當胸刺來。仇九揮劍向人偶的胳膊斬下,不虞人偶竟不閃不避,前刺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天龍劍幾乎觸到了人偶紫黑的肌膚,那五根烏黑錚亮的尖爪離仇九胸前也已不足五寸。


    仇九醒覺,驚出一聲冷汗,這個人形吸血怪物也不知道是什麽鬼東西,竟不怕致殘麽!照人偶快如閃電的前刺速度來看,胳膊雖被斬斷,那森寒尖爪勢必仍然會像出鏜的炮彈一樣,刺中仇九前胸。


    拚著自己受傷換對方一條胳膊,這筆買賣看似劃算,但此刻卻不然。仇九沒有信心,自己的寶衣能夠擋下人偶銳利烏亮的尖甲,何況人偶渾身都是陰毒,非尋常毒藥可比,一旦被戳中,後果難料,這是其一。這具人偶,渾身沒有一絲生氣,很可能是個死物,死物當然不懼身殘,且失去一條胳膊對它的戰鬥力未嚐會有多大影響,這是其二。其三,草原四狼在一旁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出手,仇九一旦受傷,短期內必定會影響戰鬥力,這已經足夠給敵人留出可乘之機。


    因此,當仇九意識到人偶隻攻不防時,放棄了削斷人偶胳膊的初衷,劍鋒一轉,改斬為削,與此同時,胸腹內收,平空陷落三寸,雙膝深深下蹲,采跪仰之姿,貼地平仰於人偶前刺的右胳膊之下。人偶前刺之勢未竭,胳膊貼著仇九身體正麵劃過,人也俯衝過來,與仇九之間呈斜向平行之勢。仇九左掌上擊,按上人偶腹,“砰”的一聲,人偶從仇九頭越過,被淩空擊飛出有一丈多遠。。


    仇九雙腳輕彈,重新站起,一條半尺多長,二指寬的紫黑肉條從胸前滑落在地上,那是天龍劍從人偶胳膊上削下的一片肉,散發著濃烈的腥臭味。仇九低頭瞥一眼這片惡心至極的東西,直欲嘔吐,滿心厭惡地向旁邊橫側兩步。抬頭再看,那人偶也已從地上彈起,渾身浴血,襯托著深紫色肌膚,愈發恐怖詭異。


    仇九耳聽得一陣低低的,猶如禱告的呢喃之聲,用眼角餘光尋聲查看,卻原來是那個控偶人,騎在那匹馬偶上,口唇掀動,手上掐訣,正在作法。


    “原來是你在使鬼!”仇九恍然大悟,正欲飛身過去了結這個控偶人,耳邊風聲嗖嗖,人偶猶如一發炮彈,十爪在前,淩空疾射而來。


    仇九使一招梯雲縱,一飛衝高兩丈有餘,躲過了人偶淩厲一擊。空中變幻身形,改頭上腳下為頭下腳上,天龍劍淩空向下揮斬。人偶平飛的身體與仇九即將一錯而過時,雙腳齊腕處到底沒能躲得過去,被天龍劍一削而斷。仇九落地,人偶前衝之勢仍未衰,又出去一丈餘才停了下來。


    人偶雙腳盡沒,紫黑的血液噴湧而出,以斷腿支撐,雖勉強站起,但重心不穩,搖搖晃晃。黑血仍在大量湧出噴湧,人偶像氣球泄氣一樣緩緩變。仇九想起在秀水村夜斬僵屍一事,那時僵屍亦是殺而不死,死而不僵,哪怕隻剩一顆頭顱,仍哢哢磕牙,但畢竟沒有了移動能力,再難傷害到人。想到此一節,仇九就想如法炮製,將眼前這具人偶斬碎,不管它是死是活,到那時,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堆不能移動的碎肉。石獅子再唬人,也隻是徒有其表而已。


    一念至此,仇九剛想有所動作,忽覺身側地上有異動,同時聽到苒果“哎呀,心的”驚呼聲,低眼一瞧,不由打了個激靈。


    那人偶的兩隻斷腳,先是幅蠕動彈跳,隨後嗖的一聲,向仇九撞來。離的太近,仇九不願與這種惡心至極的東西直接接觸,瞬間橫移三尺,在間不容發中躲過了兩隻斷腳。尚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那兩隻斷腳卻在半空中折了個彎,去而複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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