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書飛快地在腦子裏把事情過了幾圈,決定還是先向麵前這個蕭良暉打聽一下冷千秋到底厲害到了什麽地步。如果他真的能夠一個人就把魚龍衛給打得人仰馬翻,對於寧無書來說,肯定是選擇與弱勢的一方聯手,削減對方的勢力。


    於是寧無書又擺出了他初出茅廬、江湖小白的身份,向蕭良暉請教這個冷千秋究竟是何許人也。


    “軒轅兄弟,你如果沒有聽過冷千秋的名字,那真是白走一趟江湖了。”蕭良暉嗬嗬笑了兩聲,隨即說道:“此人來曆無人知曉,年紀也不大,恐怕和蕭某年紀相仿。說到事跡,其實在江湖上,他很少露頭,但每一次都是極大的動靜。至於說他有多厲害,我給軒轅兄弟你講一講,你就明白了。”


    “二十年前,江湖上出過一個年輕高手,名叫林望舒。當然,當時蕭某還是個小孩子,這些也是後來聽人說起的。這個林望舒,曾經在秦嶺一帶與官兵交手,連闖五座城池,殺了上千人,是魔鬼妖怪一般的存在,當時在武林中被稱為天下武功第一人,隻是後來退隱江湖了,後來銷聲匿跡。在他退隱之前,曾與我魚龍衛現任指揮使李大人有過一場激戰,兩人大戰五百回合不分勝負,最後李大人舊傷複發,沒能攔住這林望舒,被他離去。”


    寧無書聽得臉色古怪,林望舒她再熟悉不過了,她知道這位門主武功深不可測,但沒想到年輕時還有過屠殺千人的戰績?看他一副教書先生的氣質,未曾想竟然在傳聞中是一個“魔鬼妖怪”的存在。而那個李大人,想來就是寧良所說的李驚蟄,居然是和林望舒一個層次的高手?果然在這個天下間,並非隻有天下三柱裏有絕世高手啊。


    蕭良暉並沒有發現寧無書臉色的變化,仍然在侃侃而談:“而李大人在那一戰後,武功愈發精深,如今雖然已經極少出手,但我們魚龍衛裏每一個兄弟都受過李大人指點,深知大人的高深。三年前,李大人親自發起了一場針對冷千秋的圍殺,這冷千秋在包圍中殺了我們幾十個兄弟,隨後又與李大人交上了手,兩人打得難解難分,我們根本插不上手。後來李大人不懼自身安危,命我們放箭射殺此人,才令那冷千秋退避而走,但當時他們也交手足有上百回合,亦不分高下。”


    “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人林望舒、我們魚龍衛指揮使李大人,論武功都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而這個冷千秋從幾年前橫空出世以來,卻也表現出了這等超一流的修為。他以武犯禁,殺了不知多少人,甚至常常潛入官府之中盜取財物、刺殺朝廷命官,也常常到一些武林門派中作亂,這幾年裏橫劍門、大海幫、黃山派等武林門派的不少高手都死於他手,所以這冷千秋,是一個非常恐怖的人物。”


    “這次我們得到消息,他不知從哪聽聞我們魚龍衛要對一個物件下手,因此也來攪局。那物件是指揮使李大人要的,是我們魚龍衛辦一件大案的重要證據,對那冷千秋根本沒有絲毫作用,他卻放過話來要搶這東西,顯然就是單純和我們作對。”


    寧無書聽得入神,對於這種江湖傳說,她一向是非常感興趣的。當然,她也不再是五年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少女了,她有自己的判斷。蕭良暉所說的話,她有一半是不信的,而至於冷千秋此人的實力,那是實打實的戰績,應該是可信的。


    隻不過她現在有些好奇,那份名單究竟是怎樣的一份名單?李驚蟄為此可以肆無忌憚地派人瘋狂刺殺朝廷命官寧良,甚至派出一個五品千戶……噢不,可能不止一個。而那個足以與天下三柱門主抗衡的高手冷千秋,也對這名單感興趣。是的,寧無書絕不相信冷千秋單純是為了和魚龍衛作對所以跑來的,這種級別的高手,不可能無的放矢。


    她思索了一會兒,問道:“蕭大哥,聽你這麽說,那冷千秋如此恐怖,憑在下的本事,恐怕他就是伸伸手指就能捏死我,你們魚龍衛又需要我做什麽呢?”


    蕭良暉笑了笑,說道:“不瞞軒轅兄弟,原本在蕭某的計劃中,是召集一批高手,用各種方式去拖住那冷千秋,軒轅兄弟也在此列。但在方才見識了軒轅兄弟的本領之後,蕭某又有了別的想法。”


    蕭良暉站起身,走到房間窗邊,望著熙熙攘攘的大街,說道:“軒轅兄弟你的本領與尋常人的武功不同,對於冷千秋來說,武功再高,沒到他那個層次,隻是累贅而已。但軒轅兄弟你的機關術出神入化,冷千秋要與我們整個魚龍衛作對,肯定會需要一些出其不意的手段。軒轅兄弟,蕭某想請你作為臥底,潛入到冷千秋身邊,假意與他聯手,再將他引入我們的天羅地網,將他一舉拿下!”


    寧無書:“……啥?”


    蕭良暉越說越興奮:“軒轅兄弟你剛剛走上江湖,沒有名聲,卻有著神秘強大的傳承,你若展現出對於這重要物件有一定了解,提供給那冷千秋確實有用的信息,再加上你那神奇的機關術,冷千秋一定會表現出足夠大的興趣,再有我們魚龍衛與軒轅兄弟你裏外配合,一定能把他騙入我們的圈套!”


    寧無書扶著額頭:“有……有用的信息?”


    “沒錯!”蕭良暉自信地說道:“你口中的神秘人物,名叫寧良,是一個從京城被貶出來的官員,他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政治地位,才想方設法弄來了那個東西。當然,這事和你沒有關係,你也不必摻和,現在除了指揮使大人,沒人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麽、在什麽地方,你可以和冷千秋說,你曾是那寧良招攬的門客,對於那物件有所了解,現在見他失勢,決定另尋出路,現在知道他這超一流高手要來爭奪,決定幫助他尋找這物件,以求搏一條生路,或是要求未來在江湖上他能夠幫你取得一定的地位!不錯,此計天衣無縫,他必然上鉤!”


    這叫什麽事?寧無書掰著指頭算了一下,她先是隱瞞自己的身份來幫助寧良,然後再隱瞞寧良幫手的身份和魚龍衛聯手,現在還要隱瞞魚龍衛外援的身份去接近冷千秋?而且接近冷千秋用的是寧良幫手的身份?回頭冷千秋會不會再讓她用魚龍衛叛徒的身份去找寧良打聽名單的信息呢?


    寧無書狠狠揉了兩下自己的太陽穴,覺得相當苦惱。


    不過仔細想想,這事恐怕還未必是壞事。寧無書心想,我已經知道了名單的存放所在,現在不僅魚龍衛,還有一個冷千秋盯上了這名單,如果自己貿然去取名單,難保這兩方勢力在自己取到名單前便摸見了線索,也尾隨上來,屆時憑自己孤身一人,根本無法與其抗衡。但若是能夠把這水再攪混一些,也許事情做起來會更加容易一些。


    不過,還需要一個幫手。


    寧無書心念急轉後,站起身對蕭良暉說道:“蕭大哥,你這麽看得起在下,我不能拒絕你。不過你也知道,這次我隻是經過,本來是要去訪友的,所以蕭大哥你也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回去安排一下。”


    “沒問題!”蕭良暉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盡管回去安排,我會派幾個手下跟著你,有什麽需要,直接和他們說。不過軒轅兄弟,你抓緊時間,這兩日我們便要開始了。”


    “放心,在下一個晚上就能搞定。”寧無書爽朗一笑。


    雁城數百裏外的古道上,有一輛破破爛爛驢車,在慢悠悠地走著。


    拉著板車的老驢無精打采,眼皮子耷拉著,一步走不出幾寸,老農民散步也許都比這驢子要快,但在後麵板車上的人,似乎並不在乎。


    那人懶洋洋地斜躺在板車上,一身江湖人打扮,閉著眼睛打著盹。車上的角落裏隨意擺著幾柄劍,而占據了板車大部分空間的則是一大堆空空的酒壇子,躺在板車上的人懷裏還抱著一壇子酒,不時往自己嘴裏灌上兩口。


    按理來說,此人應該是一個胡子拉碴的糙大漢,但若有人看見他的臉,一定會驚地站在原地挪不開腳步。此人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但長得……足以稱上沉魚落雁。如果讓寧無書來看一眼的話,她一定會說,在她這輩子裏,隻見過軒轅和鸞能有這等美貌。這男人膚色白皙,雙眼很大,鼻梁高挑,身形也十分修長,和他這會兒大口喝著酒的動作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但卻並不讓人覺得他是個糟大漢,反而顯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這樣一個人不論走到哪裏,都一定會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個,如果他往青樓裏一坐,恐怕整個青樓的女子都要失去顏色了。


    此人正是方才蕭良暉和寧無書聊了大半天的冷千秋。


    冷千秋的驢車在無人的古道上晃晃悠悠地走著,忽然,他半睜半閉的眼皮子抬了抬,用和他這容貌並不相符的低沉聲音說道:“誰?”話音剛落,隻見他抬了抬手,驢車上隨意擺放的幾個空酒壇子便飛了出去,朝著古道旁的樹林子砸去。


    幾聲悶哼傳來,顯然是有人倒下了,隨後從林子裏衝出十來個身穿魚龍服的魚龍衛,隻是和那日寧無書在客棧裏見到的金燦燦魚龍服不同,這些人身上穿著的卻是玄黑色的魚龍服。這些人右手中拿著拔出的霄漢刀,左手各持著一把弩箭,紛紛指著驢車上的冷千秋。


    “李驚蟄的狗?”冷千秋用餘光掃了一眼圍住驢車的魚龍衛們,伸出一隻手撐住自己的腦袋,則側躺變成了側臥,右手扔掉了酒壇子,從角落裏隨手撿起一把劍,說道:“速戰速決。來吧。”


    霎時間,十幾支弩箭近距離射向冷千秋,同時魚龍衛們持刀暴起,一聲不吭地衝了上去,刀光沒有一絲遲疑,從不同角度劈向冷千秋,隻一瞬間,刀光便包裹住了冷千秋,這些刀仿佛比弩箭來得還要快些,江湖傳說魚龍衛中無一庸人,果然名副其實。


    但麵對十幾個魚龍衛的圍攻,冷千秋側臥的姿勢卻沒有一絲變化,拿著劍的右手則在空中已經揮舞成了一片殘影,金鐵相交聲極其密集,交織成了一片風雨聲。至於那些敲響戰鬥鼓點的弩箭,早已經被削成了七八段,無力地散落在了一旁。


    十幾個魚龍衛配合無間,不斷變幻著身形,霄漢刀找著冷千秋的要害不斷攻去,但每每出刀出到一半,一支普通的劍就會橫空殺來,輕而易舉地將刀格開,十幾人的刀都極快,卻仍然沒有辦法突破冷千秋用劍揮舞出來的屏障。


    即使這些魚龍衛選擇了用劈砍這樣大力的方式進攻,對於冷千秋來說,也隻是掃開一片從頭上飄落的樹葉一般,不見絲毫費力,交手不過幾息時間,他的眼中就顯露出了無聊的神色。


    這時,魚龍衛們都明顯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安,拔刀出手不過幾招,但對於這個驢車上的人的實力,他們已經有了認識,顯然靠這種刀陣想要將他削成肉泥,是不可能的事情。於是魚龍衛們飛快地交流了一下眼神,變勢。


    十幾把霄漢刀不再分散,而是開始集中攻向一點,要砍脖子,就同時劈向脖子;要削手腕,就一起去削手腕。既然你速度快,那我們就比力氣!


    但冷千秋是何等人物,麵對魚龍衛們的變勢,他眼中的無聊卻越來越濃,十幾刀如一刀地劈下,他卻顯得比方才更加輕鬆,抬劍、格擋;抬劍、格擋。那些刀砍在劍身上,都沒有辦法再寸進分毫,仿佛那不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鐵劍,而是一堵堅不可摧的牆。


    終於,冷千秋不再防守。他撇了撇嘴,稍稍活動了一下脖子。


    下一個瞬間,冷千秋手中的劍突然化作了一條銀色蛟龍,盤著那些霄漢刀,朝魚龍衛們的手腕咬去。魚龍衛們大驚失色,但根本來不及反應,所有人同時慘叫一聲,隻見他們右手手腕處皆出現一道血痕,這血痕看著極細,但其實極深,直接劃開了他們的動脈、挑開了手筋,十幾刀霄漢刀咣咣落地。


    還來不及等這些魚龍衛們後退,銀色蛟龍又再一次撲了上來,這次咬的,卻是這些人的致命之處。


    兩個瞬間,鐵劍回鞘。冷千秋不再看呆立在驢車周圍、眼中已經失去了生機的魚龍衛,伸出腳踹了一下那拉車的驢子。驢子不滿地叫了兩聲,又開始慢悠悠地走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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