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謝宮寶把屠嬌嬌拍醒。


    吃了一些果子,便要邀她上路。


    屠嬌嬌憋起小嘴哽咽著道:“我要跟叔叔在一起,我不跟你走。”


    她從小跟叔叔相依為命,從來沒有分離過一天,親情深厚。


    如今叔叔埋骨於此,麵對墳頭,叫她如何看淡這生死離別。


    謝宮寶見說不動她,給屠隱磕頭:“上仙,你的恩我不是不想還,是她自己不肯跟我走的,這不懶我,我給你磕個頭,就當是報恩了。”說完,拉了屠嬌嬌幾下,仍然拉不動,幹脆轉身就走。——出了破廟,沿小道下山,猛見得遠處竄出一物,定睛細看,卻是花豹獵食。他心裏噗通一跳,回頭眺望破廟,為屠嬌嬌擔起心來。


    這荒郊野外的,可不能留下她一個人。


    正要轉身回去,看見屠嬌嬌奔步下來。


    這山路崎嶇,她就這麽十步一跌奔來。


    一邊跑還一邊帶著哭音:“你丟下我不管了,我恨死你了,我……我要打死你!”跑到薑小羽身邊,蹬在地上嚎嚎大哭,比死了叔叔哭得還要傷心。


    謝宮寶道:“別哭了好不好?走吧。”


    屠嬌嬌站起來,勾頭抓住他的衣角。


    謝宮寶也不多言,邁開步子就走。


    ……


    ……


    這山很大,延綿起伏的,分不清東西南北。兩人就跟沒頭蒼蠅似的翻過兩座山頭,看見極遠處的山坳裏有個豪華的莊園。謝宮寶心裏一喜,加快步子下山。


    走了一會兒,屠嬌嬌嗲聲嗲氣:


    “我走不動了,你背我。”


    平時精靈古怪,此時卻撒起嬌來。


    她這種變化也不奇怪,以往叔叔在時,對她嗬護有加,吃穿住行全是叔叔替她操持,她自己無憂無慮就像是個活脫脫的公主。現在叔叔不在了,她失了主心骨,不知道怎麽活了,迷惘之際,她隻能依賴謝宮寶了。——加上,悲傷剛過,心裏還極為脆弱,撒嬌尋求藉慰也是女孩兒的天性。


    謝宮寶盯著她上下打量,沒頭沒尾的道:


    “你很髒,衣服上全是土渣子。”


    屠嬌嬌怒哼一聲,轉身拿羊脂玉簫打草:


    “我恨死你了!不背我還說我髒!”


    謝宮寶搞不懂,他隻不過提醒她髒,想給她找個地洗洗。


    這完全是一番好意,她怎麽無緣無故的又生氣了?


    謝宮寶一陣無趣,解釋著道:“我話還沒說完,你又來勁了。我是說,下麵有條小溪,我背你過去洗個澡,順便把衣也洗了,趁現在還有太陽,幹得也快。”


    屠嬌嬌蹙眉一笑,蓋過了滿臉的悲容:


    “真的麽?那我上背了,你別不肯。”


    說話間,搭住謝宮寶的肩膀,跳上背去。


    雖說屠嬌嬌個兒小,可畢竟是幾十斤的肉貼在背上,加上天氣酷熱,謝宮寶走過一段,就氣喘籲籲起來。行至山腰,找了一條道拐到溪邊,兩個人紮進水裏泡了一會兒,謝宮寶道:“把衣服脫了吧,好好洗洗,洗好了晾在石頭上。”


    屠嬌嬌臉上燒得通紅通紅,伸手掐他腰子。


    謝宮寶被掐疼了,打開她手,惱道:


    “你夠了,不要老是掐我!”


    屠嬌嬌捂起今年剛剛才隆起胸口,低頭藏羞:“你討厭,我到上麵去,不跟你洗了,你不準扭頭看我。”說罷,去了上遊,脫光衣服,洗了晾好,然後又沉回水裏不敢起身,生怕謝宮寶扭頭看她。——同時,她自己又極不公平的把眼珠子盯著謝宮寶。


    叔叔沒了,我就隻認識他了,他會對我好嗎?


    一時感傷,竟又偷偷的哭了起來。


    她們倆就這麽在水裏泡著,羞於說話。


    等到衣服幹了,穿好又繼續趕路。


    一路上,屠嬌嬌問個不停,謝宮寶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她。


    “小寶,我還髒不?”


    “不髒不髒。”


    “那我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


    “……。”


    ……


    ……


    下了山,平目一望,山勢凹處屋宇連蔭。


    蔭處是翠林野地,屋宇卻是那莊園。


    其時太陽偏西,再過一會兒天就黑了。謝宮寶打算去莊園求宿,哪怕不受主人家待見,打聽個方向去處也是好的。他領著屠嬌嬌沿著山坡小道前行,走得離莊園近了,途經竹林,忽然聽到竹林裏有人說話:


    “表哥,你膽也太大了,大白天的你就……你就……。”


    “我就什麽?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不想我嗎?”


    “想是想,可我有些害怕,怕爹也……也怕鄒奇。”


    “舅舅有什麽好怕的,就算讓他發現了又能怎滴,難道他還能把我們兩個都殺了。至於鄒琦那小子,不就是軒仙流的弟子嗎,我幡仙教可不怕,再說,你還隻到17歲,算算日子,跟他的婚期還有兩年呢,他現在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你,你怕他做什麽?”


    聽了幾句,謝宮寶踮起腳尖往前看,發現竹叢裏有一男一女。


    這對男女沒穿衣服,摟在一起,一邊說話一邊親熱。


    謝宮寶畢竟大了,雖****,卻也懂得。


    他怕攪到別人,生出事端,想繞道離開。


    屠嬌嬌扯住他,附在他耳邊輕聲細語:


    “她們在說軒仙流呢,我想聽聽。”


    謝宮寶心想,軒仙流八成還在周邊活動呢?


    脫困不易,可不能讓他們逮住,聽聽也好。


    可轉念一想,小丫頭脾氣怪,別又生出事來。


    他有些不放心,叮囑著道:


    “聽也行,你不能搗亂。”


    屠嬌嬌點了點頭,兩人往草叢裏蹬好,隻聽那女子又道:


    “我也不是怕鄒奇,主要是軒仙流人多勢眾,我們白駝山莊惹不起。你今天剛到,還不曉得,前些天軒仙流一眾來了七八十個,說是雲遊,我爹他就好不殷勤,安排他們在莊上住了兩夜。說來也巧了,他們剛來兩天,妖山對麵的烝鮮族就讓人給滅了,據說凶手是你們幡屍教,啊不對不對,是你們幡仙教巡天右使屠隱。這屠隱,我從小就聽說他厲害的緊,你猜怎麽著,結果還是讓軒仙流逼得散功逃了,這會兒估計早就枯滅死了。————表哥,連你們幡仙教屠隱都打不過軒仙流,我以後可怎麽辦?現在離婚期隻有兩年了,我都讓你糟蹋了好多年,以後鄒奇發現我不是……不是……,他肯定不會饒我的,表哥,你要跟我想個主意救我。”


    “你哭什麽,不是還有兩年嗎,表哥不會不管你的。其實我幡仙教的事你不懂,屠隱叛離我教多年,他要不做叛徒,身邊自然也是人多勢眾,豈能這麽容易就被人殺了;再說,屠隱再厲害,也隻不過是個右使,對我教來說少一個不少,多一個不多。所以,表妹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我爹可是幡仙四聖之一,手下高手如雲,到時候一定護得住你。——哦,對了,既然說到烝鮮族了,你把知道的都給表哥說說,我回去後也好報給爹聽。”


    “這幾天的事情很複雜,你想聽什麽?”


    “不光這幾天,關山嶽失蹤後發生的事我都想聽。”


    “你討厭,明明是來……是來……,你偏要說事。”


    “不說不行啊,烝鮮族獨占五彩靈蛋一千年,以前沒人硬搶,那是因為各派之間相互猜忌,不敢蠻來;最重要的一點,曆代的寄靈仙師功法高深,足與各派仙家一較高下,有這些仙師護著,自然也就沒人用強了。——不過,關山嶽失蹤後,各方勢力就開始蠢蠢欲動了,我聽爹說,就連納蘭教主也派了巡天左使高敢暗中行事了。——就拿這次烝鮮族屠滅說吧,事先居然就聚攏了這麽多勢力,有屠隱、有軒仙流、可能還有高左使,說不定暗裏還藏了什麽勢力?總之整件事情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五彩靈蛋可能易主了。表妹,你說我要是把這事查清楚了,教主還不得大大的封賞我。”


    “你就想著自己封賞,什麽時候真心想過我了。”


    “親一口算是想你了吧,行了,快跟我說說。”


    “關仙師失蹤後,也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就有一件事有些怪。兩年前,他們烝鮮族族長顏梵帶隊過來跟我們白駝山莊交易,中途罕見的遭到一群妖獸襲擊,全隊覆滅了;這事本來也稱不上怪,怪就怪在前些天軒仙流到我們莊上來,帶來一名女弟子,自稱叫什麽顏仙兒,說是當年妖山遇襲的幸存者。——後來,爹和各位仙長談及當年那樁事,這才知道當年襲擊顏族長的不是獸群,而是一個黑衣蒙麵人,他拷問五彩靈蛋未果,就殺人滅口,整隊人馬就隻逃脫了顏仙兒一個,聽說這個顏仙兒最後是給軒仙流禮司觀的仙長給救了,現在是她門下弟子。”


    聽到這兒,謝宮寶好似驚雷貫耳,一下子就蒙了。


    仙兒果然還活著!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族長要是知道了,那還不得歡天喜地。


    還有,他跟顏仙兒成親就作不得數了。


    做了兩年的鬼丈夫,也終於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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