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殷世界的隸仆命如草芥,哪有什麽武道見識可言,殷水流也不去解釋什麽是蠻族的蠱蟲之術,讓這閹仆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便什麽話都可以問得出來了。


    “你說的是這裏是麽?”


    “正是。”


    房中並無筆墨,殷水流拿手指蘸著水,聽著閹仆所敘,在地板上繪製出一個大致的太陰禁地地圖。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太陰禁地的形勢比他預料當中要惡劣許多,尤其他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


    此處是岱嚴的新房,也是他日常的居所,與之毗鄰的是岱豐之居,以及太陰禁地中的太陰耆老。


    如此重地,不用閹仆多說,殷水流也知道防範之嚴。


    太陰禁地當中仿照諸侯而設的數百寺人,僅能服侍岱氏太陰的日常起居,能夠起到切斷內外,確保無人侵入作用的除了垣牆和猛犬,便是五百多人的太陰人脈。


    他們是太陰禁地裏的武卒。


    方才殷水流見到的僅是人脈巔峰太陰,其他的三百多人是太陰禁地近些年來成功渡過太陰生死關的後起之秀,其中的佼佼者便是以岱嚴為首的地脈之巔。


    “難怪岱豐如此縱容岱填這個弟弟縱情聲色,對於岱氏的太陰禁地而言,莊園裏麵的岱氏大宗,除了可為他們遮掩身份之外,更可為他們繁衍太陰後代,隻是區區一鄉資源,岱氏怎麽可能養得出這麽多太陰,即便他們再省吃儉用也不可能,而且他們還養這麽多異犬,除非他們和我一樣……”


    殷水流麵色有些沉凝。


    除了這些太陰武卒,還有老而不死的太陰天脈,加之以岱豐領銜的太陰權貴,他即便開啟墨石,穿上臨山城鎧甲,也有斷腕,或是被青銅劍刺入麵部之虞。


    “今天晚上代你們公子來行房的人,是否都是囚室中的岱氏大宗?”


    殷水流的指劍並沒有收去,稍有異狀,這個閹仆至多不過能發出半聲,便會給他斃命在房中。


    閹仆趴伏在地回道:“禁地當中並無囚室,代行房事的大宗們都住在西院,平常都被君上禁足在院中,更時常對他們打罵,活生生打死的也有,若是稱之為囚室也不為過。”


    “今天晚上代行房事的大宗,你家公子會安排一人還是多人前來,在他們與你們少君行房的時候,會不會有人被同時安排來我房裏?”


    這個問題閹仆回答不出,顫著聲音道:“此事要看公子的安排,他想安排幾人過來,便會有幾人過來,小人實在不知道。”


    殷水流輕輕頷首,讓閹仆一同隨他到門後:“把門開了,你與我一起出去。”


    閹仆隻能道好。


    前院不時有犬吠傳來,更有岱氏太陰們種種異於常人的恣意狂歡之聲。


    今天晚上是岱嚴的大婚之夜,大宗莊園裏有招待各方賓客的盛大宴席,而太陰禁地裏的賀宴顯然便設在此處。


    岱氏太貪。


    即便再有其他的精糧來源,岱氏養這麽多太陰也是困難重重,這些人脈巔峰太陰受製於天資,沒有在太陰之爭中脫穎而出,已經喪失進軍地脈的機會,除非戰事來臨,不然岱豐不會給予他們多少武道資源,他們隻需維持住一戰之力便可以。


    可惜閹仆的身份太低,不能去誆騙一個人脈太陰過來。


    殷水流若是選擇從暗中過去,隻怕還沒有靠近宴席所在地,便會給席間嗅覺驚人的猛犬提前嗅出。


    “走。”


    以指劍抵著閹仆的後腰,讓閹仆走在前麵。


    岱嚴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會回來,殷水流僅僅隻是思忖片刻,便放棄了藏在暗中,等待一個人脈太陰前去如廁的機會。


    他今天晚上的目標定在了岱嚴身上。


    翌日天明時,王刺如若沒有見到他安然回去,便會率領狼牙卒和盜首卒強攻大宗莊園,有狼牙棒和榮耀之甲的加持,太陰禁地必定會出卒馳援。


    那時方是他安然脫身之際。


    一路過去,遇到閹仆便把對方擒到暗處,等到了女約的房門,多達六人的閹仆人數,讓裏麵的閹仆大為奇怪地道:“你們怎麽一起來了?”


    紅影閃身而進。


    ◇


    四根燭火照耀得新房當中亮如白晝,大紅的喜帳被鉤掛在榻沿,殷水流望著案上無一件不精美的器皿之物:“畢竟是少君之所,比媵的新房可勝過太多了。”


    閹仆們不知道如何接茬。


    此時他們人人性命都被殷水流的毒物製住,稍有差池便會毒發身亡,而且死前會受盡萬般痛苦折磨。


    往榻前走了幾步,殷水流的紅袖往前微拂:“來的時候,我便與你說過,可惜你那個時候半點不信,現在你的新夫待你如何,可否如你所想的舉案齊眉?”


    女約口角還有些紅腫,她給殷水流解了啞口,渾渾噩噩地也沒有半點所覺。


    “女人。”


    下巴被殷水流捏住,女約在吃痛裏把眼眸往上望來。


    她豆大的淚珠還在眼眶裏滾動,聽到殷水流如是譏諷道:“先前的時候,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死灰,還在準備著隨時出手。讓我來猜猜,你方才是否在心裏盤算,為了你的新夫不被我所害,你寧願你死了,寧願你族內的所有姊妹都為你新夫死了,你也要將我的底細在他麵前說出來是麽?”


    “為什麽……”


    女約沒去否認,她睫毛隻是微微合上,便是滾滾淚落。


    殷水流將大紅麵紗輕輕揭去,隨手丟到榻上:“在岱氏館舍裏,我便讓你別忙著哭,待你嫁過來了,你的眼淚會哭到不夠用。”


    “為什麽……你是這樣的人……他也是……”


    女約癡癡地喃喃自語,她的眼簾偏抬,便看到了殷水流的麵白無暇,讓她在恍恍惚惚裏仿若又看到了那抹奇異的暖笑。


    這個她生平僅見的邪異男人,和她的新夫一樣的人麵獸心,隻是她的新夫何等的猙獰可怕,甚至可以扭曲到麵目全非。


    為何他可以笑得這麽純淨,純淨到那麽溫暖人心。


    殷水流往榻上坐去。


    一陣靜寂。


    女約在傷心欲絕裏忽然出聲哀求道:“你可否放過我的族內姊妹,隻將我一人殺了。”


    ◇


    衛子夫吞入口中的三等精米,隻是半晌都凝不止神,不知為何會有些坐臥難安。


    她在心裏安慰自己,主上有上神保佑,怎麽可能會有事。


    白狐在叫。


    它與賊刺旅帥在一起。


    衛子夫剛要起身出去看看,白狐的叫聲便已經停了,仿若方才隻是虛驚一場。


    燭火在旁已經燃到底了,衛子夫再度凝神失敗,不由得苦惱地搖搖頭,正要去將燈熄了,一幕她不敢相信地景象忽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是誰?”


    衛子夫駭得麵無人色地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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