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曾放晴,卻在壺口路通的當日風和日麗,冉赴為此大為奉承道:“主上承接天命,有上神庇護,出門雨自停……”


    門窗關著。


    殷水流洗浴過後,讓衛子夫取來墨衣為他穿上。


    除了一條犢鼻褲,殷水流身上再無其他遮掩,便連鬼麵都沒有戴著,他沒有去看麵紅耳赤的衛子夫,而是在望幾案上的扁為微笑。


    自從修煉《向日秘典》以來,這是殷水流首次讓衛子夫為他如此更衣打扮。


    在這種服侍裏,不止衛子夫身上的幽香絲絲入鼻,更有彼此親近的肌膚相觸。換作是沒有遇到陽鎮惡之前的殷水流,這是決計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此時此刻的殷水流不止外表平靜淡然,內裏也無半點情緒起伏。


    因為種種負麵情緒湧來,便會給他一心二用,沉浸在“扁為微笑”的“窺道”給驅散走。


    以陰逆陽之術,換作是其他人,譬如是冉赴之流,還盼著如此不男不女的變化,又哪來的什麽魔障,但是對於殷水流這種人型自走炮而言,這種魔障稍稍加劇,憎惡便會大升,讓各種負麵情緒如同山洪爆發。


    尤其是少陰衍湖以來,以陰逆陽給予了殷水流更多的陰性,如若不是他的好色本性太過根深蒂固,尤其是與“她”相關的噩夢從來不曾中斷過,更有衛子夫在他麵前不時提醒他的陽性,不然受兩陰之衍潛移默化的日日影響,此時他身邊隻怕已經有了一個楊蓮亭。


    殷水流的慶幸在於此,他的痛苦煎熬也在於此。


    倘若他當真忘了他的男人本性,自然而然地成為一個深閨畫眉的東方不敗,如此樂在其中又哪來的什麽痛苦煎熬,而他在能夠控製自己的時候,寧願自刎而死,也不會允許自己成為一個雙孔插座,為此他可以在這種痛苦煎熬裏把自己的半麵割殘,更可在無法忍受時,把深深憎惡的自己給殺了。


    在長平郡城的曆練任務裏,殷水流便已經有了數次這種征兆,這是一種逐步病態的自殺傾向。


    “多謝你讓我進入這個世界難度一,讓我得到這個扁為雕像,能夠讓我壓製種種,不然當真會有一天,我會自己殺死自己。”


    殷水流把雙臂伸直,讓衛子夫把衣袖套入。


    他不知道陽鎮惡在痛苦煎熬裏是如何走出一步又一步的,現在他有“扁為微笑”,可以走出他的一步又一步。


    一些必要的遮掩也就罷了,如若是遮掩過後的自然而然都做不到,他如何能一步一步地去斬除這個魔障,又如何在《向日秘典》裏走出下一步,去衍出第三太陰?


    “主上。”


    門外冉赴的聲音傳來,一直心慌難寧的衛子夫手腳微亂,指尖戳到殷水流的手背,那裏有一道劍傷,是殷水流當日以一敵陣時所負。


    “慌什麽?”


    讓嚇得潮紅盡去,慌忙請罪的衛子夫站起來。殷水流回了門外的冉赴一聲,隨意瞥了一眼那道劍傷。


    這種劍傷,在幾日前的以一對陣裏,殷水流本應該有七處,除了這一處,其他六處都給臨山城鎧甲擋住了入刺之劍。


    《厥陰劍術》隻攻不守,而一湖之景的幻相之威,鎮壓不去一百多人的結陣幻相,不論是殷水流還是結陣的岱氏人脈,在彼此的感官受限裏,十秒時間當中,至少有四秒是在“閉”著眼睛,“捂”著耳朵。


    這幾秒時間,可稱之為瞎瘠薄亂打一通,彼此所能依仗的僅能是本能的法門運用,便如兩軍衝鋒到一處,戰陣之威崩潰的一方縱使感官受限也不能退,除了本能殺敵,別無其他路可走。


    倘若殷水流沒有脈知能力,鎖定不了岱氏人脈的幾個領陣人,不能破陣殺敵,便隻能從與結陣的岱氏人脈從頭血戰尾。


    而商殷世界的地心引力,也不允許殷水流一躍而起,在人群當中擒賊擒王。


    這是一個武道修為再高,在一對一的單挑當中無敵當世,也不能單憑一己之力去主宰各國命運的位麵,不止有脈感幻相這個製約,更涉及到法門消耗這個因素,便是開啟第四重真門境界的無上宗師也不能以一敵軍。


    “好在岱填他們這些地脈身上都帶了一點二等精米,可以給予我滋補厥陰之湖,不然我厥陰之湖的消耗,補都不知道怎麽去補,隻憑望鄉的三等精米,滋補的效果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把墨衣穿罷,衛子夫的手從他腰帶上離開。


    最後是鬼麵。


    衛子夫正踮起腳尖,剛把殷水流的麵容以鬼麵遮去,一直在望扁為雕像,沉默不言的殷水流忽然問她道:“此次外出壺口,前去岱鄉,對你而言,或許會有性命之虞,知道為何我會帶著你麽?”


    不把隨行的女仆算在其中,此次外出壺口的隊伍,除了衛子夫之外,撲火卒中殷水流隻帶肥皂厘一人,便連冉赴都留守在邑中,以狼牙卒為首,盜首卒為輔的隊伍合計五百餘人。


    “下妾不知。”


    衛子夫睫毛輕顫,她第一次這麽服侍主上穿衣,膛內一直小鹿亂撞,以至於鬼麵戴了幾次都戴不穩妥。


    殷水流接過她手中的繩線,稍稍望過來一些,便能看到衛子夫緊張兮兮的模樣,他罕見地在為衛子夫抹去麵上的汗珠,失笑出聲道:“為什麽要帶著你的原因,不過是因為我發現,我竟然有些不想帶著你罷了。”


    衛子夫懵懵然,她半點都不懂,這句話前後矛盾得厲害,而且她在殷水流麵前紅滾著臉,也沒怎麽聽清。


    沒有過多去解釋這裏麵的無情,殷水流揮揮手讓這個侍女出外。


    不論是留守望鄉的人,還是隨著他前去岱鄉的人,誰死誰活都不能成為他的累贅,不論是冉赴,還是王刺,又或是衛子夫,乃至於任何人都不行。


    等到門合上,殷水流把扁為雕像拿起來準備放入儲物綾當中時,輕瞥了幾眼被他毀去的雕刻作品。


    這些作品,大多是他,其中也有“她”,隻有三兩個是臨摹的扁為。


    “一個需要斬除的你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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