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跪下聽著!”


    依照君上之令將集裏婦孺全部押走,冉大夫再是如何鼻青臉腫,在集裏鄙隸之民麵前也是威風凜凜。


    久為人下人的鄙隸之民哪敢忤逆,他們數千人,沒有一人通脈有成,更無青銅武器在手,就如數千隻待宰羊羔,狼牙卒一口帶著脈力的唾沫命中要害,都能可能唾死一人。


    跪倒一地的人群前,殷水流踩過一處血水,讓冉赴著所有鄙隸之民都抬起頭來。


    大風吹起,帶來集裏國人的血腥,也帶來盜首之言。


    “集裏國人盡為奴,而你們中的有些人,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把命給我,一是把命自己留著。”


    盜首的衣袂在風中獵獵做響,數千鄙隸之民一時理解不了盜首之言,隻當盜首是要將他們帶走奴役,倒沒有幾人驚慌失措,他們本就人命賤如草芥,與誰為奴不是奴,隻要不被處死便是幸事。


    殷水流招手衛青上前,讓所有鄙隸之民看清這個昔日的集裏隸人。


    “把命給我者,可如他!”


    集裏鄙隸之民看著身著氏族深衣、手持青銅之劍,英姿雄發,再沒有一點卑賤之相的衛青,除了和衛青相熟的幾個隸人驚疑不定外,其他人哪還認識這個宛如君子般的人物為何人。


    瘦弱且怯懦的隸人南跪在人群裏,在一眾集裏鄙隸之民裏極不顯眼,他不敢相信地看著盜首之側的衛青,再三確認過後,對著身旁人低呼道:“那是仲。”


    仲為老二,這種單賤之名在商殷,乃至於列國的鄙隸之民中,少說都有幾百萬同名者,旁邊的人誰知道隸人南在說誰家老二。


    隸人南身旁除了他親人,還有衛青的阿母。


    “阿媼,那是仲兄!”


    衛青拜主之後,還沒有回去告知阿母,他此時站在人前顯貴,不見炫耀,也不見局促,目光一直在人群中尋找阿母。


    正是母子連心,兩人隻是目光兩兩相觸,衛母便喜極而泣道:“那真是我家仲兒……”


    隻是哭道兩聲,衛母便生生忍著,旁邊的鄙隸之民皆驚,竊竊私議之聲大作。


    “年歲十四到二十的男丁,自明日起,我便會著人授予你們真正的武道入修法門,一個月的時間,不能感應脈力者,將你們的命拿回去,能修煉出脈感者,從此為我賊卒,委摯效忠於我,我將賜予你們撲、火兩氏之氏名,讓你們踏足真正的武道。”


    “自此以後,唯有我可以輕你們,賤你們,你們將在人前富貴,擁有屬於你們的宅院奴仆,再不複以往的卑賤,日後將會以我撲火卒之名馳騁天下。而你們的代價,便是把命給我,活著的目的,便是為我活著,以你們的鮮血為我征戰四方,染紅我的前行之路。”


    全場寂靜無聲,唯有篝火發出燃薪聲響,數千人看著盜首,耳裏餘音不去,人人不敢相信他們聽到之言。


    在商殷,乃至於列國,丹田通脈之術隻屬於國人以上的氏族貴人,他們這些鄙隸之民別說沒有武道法門,便是有緣得之,也沒有外物入門,甚至被人發現,連小命都會斷送掉。


    而現在,盜首對他們許諾什麽?


    來吧。


    給命給我,我給你們新生!


    隸人南自小懦弱膽怯,遠不如衛青膽大妄為,他隻覺得腦袋嗡嗡嗡做響,盜首之側那個鼻青臉腫的賊副又大喊道:“年歲符合我家主上所說者,速速出列。”


    這一聲喊險些嚇得隸人南襠下有水聲傳出。


    有人站起來出列了。


    那是鄙人兩。


    隸人南左膛砰砰砰直跳,不止不敢出列,更把頭給埋著。


    他自小到大,和其他的鄙隸之民一樣,不準外出集裏一步,就如被豢養在圈中的彘犬,不明多少事理,唯一的認知便是自古以來上下有別久矣,倘若他做事疏忽出了差池,集氏國人為此打殺了他,他縱然再不想死,也不會怨恨對方,認為天道不公。


    這是他這樣的鄙隸之民的本分,乃至於卑賤的懦弱,懦弱到不敢接受任何新變化。


    但是誰人不想成為人上人,隸人南會在一些荒誕的夢裏夢到他成為集叟那樣的商殷中士,有足夠的身份地位迎娶集裏淑女過門,隻是醒來之後,夢裏種種全部了無痕跡,他對著心生愛慕的集裏淑女仍是一眼都不敢多看。


    出列的人越來越多。


    隸人南手腳哆嗦得厲害,他沒去看,有一個聲音在他耳旁響起:“南,勿愚,在賊人麵前,你哪來的選擇,快去,不然恐有殺身之禍。”


    砰地倒在地上。


    隸人南雙腿顫得太過厲害,剛自站起來,便失足狼狽摔倒。


    旁邊有偷笑聲,隸人南滿麵通紅,辨出笑他的人都是往日輕他的鄙人。


    盜首在篝火旁隻瞥了他一眼。


    集裏鄙隸之民中符合盜首條件的男丁合計一百五十三人,隸人南是最後一個出列的,他隻覺頭腦一片空白,也不知人在哪裏,腳步在往哪裏去。


    “帶他們去集裏主宅,選一處安頓,賊虧一行看管,由賊刺教導《背水》,衛青明日也一同學習。”


    “諾。”


    將集裏鵲巢鳩占的殷水流麵上不見輕鬆,失去大批仆臣之後,凡事都需要他親自安排,先著人將集裏屍體就地處理,再讓不能入選的鄙隸之民連夜將破損的裏門簡單修補,並派出一行人數狼牙卒戒備四周,把所有外出之洞全部堵實。


    以六十餘人管理數千人的集裏,實在有些人手不足,好在血腥屠殺集裏國人,足以震懾些許心思。


    回到室內。


    殷水流拿起筆墨思索半晌,繼而在木簡上寫上:凡戰事,將以首計功,以功賞爵。


    又寫爵分二十等,第一等國人……


    猶豫少許時間,把二十等爵抹去,先是寫上三十等爵,繼而再添加為四十等,最後又變回二十等爵。


    一時拿捏不定主意,殷水流在室內踱步時,窺到鏡中的自己,朝衛子夫吩咐道:“著我令下去,讓賊副為我尋一個合臉的麵具,越是可憎越好,倘若集裏沒有此物,著匠人去做出來。”


    衛子夫應是出去,殷水流一把將鏡中的自己砸成碎片。


    蘭陵王的麵具麽?


    不。


    這是專屬於盜首的麵具,不是一地封君汙妖君的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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