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米的距離,彼時的洋流是穩定的,李鑫和詩人一頭一尾的躺在那口大棺材裏,兩個娃娃自然便是落到了李牧白的跟前。這娃娃的眼珠子一直沒閉上,就那麽圓不溜揪的瞪著,這也著實是難為了兩人,躺在棺材裏頭已經夠晦氣了,如今還得添上這麽一對鬼,嚇得詩人是緊緊閉著眼睛雙手隻死死攥個拳頭隻盼望能夠早一秒得到解脫。


    下了海,三個男人由老皮在前麵把握方向,王陵和瘟神兩人在後負責推動,同時也借助著棺材的浮力就這麽飄飄蕩蕩的朝著那海溶洞的出口劃了過去。可憐那詩人在棺材裏頭不停的求饒著,“兩位小祖宗可千萬別怪我,回頭給你們找一好地方葬了,每逢初一十五我都會來給二位上香添油……”


    棺材的浮力過大,要通過淹水處的時候三人不得不給它向下施加一個力,如此一來還是棺材還是跟上方的岩石發出激烈的碰撞,撞擊聲和黑暗的環境以及那對娃娃的存在都讓兩人不得不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在這種無形的壓力之下,詩人竟然是產生了幻聽,他總是覺得自己懷裏的那一對孩子在跟自己“咯咯”笑著,於是不停的喊著李鑫的名字。


    “李鑫,李鑫,你聽到了嘛?”他的聲音小而急促,一陣又一陣頭皮收緊而帶來的發麻感伴隨著撞擊聲襲來。


    這會兒李鑫早就被撞得七暈八素,哪裏還有力氣去搭理他,可憐那詩人因為沒有得到回應便是越發的容易胡思亂想了,到了最後那已經都在棺材裏頭哭了起來……


    當周遭的海水開始慢慢出現亮光的時候,也差不多到了三人力氣即將耗盡的時刻。這短短的十幾米,推動一口大棺材難度要遠超之前的想象,有好幾次險情都是因為棺材被卡在了頂部的石頭上,若非合力之下還真難意料,等到出水的那一刻,大口新鮮空氣被吸入嘴裏,老皮和王陵終於是放聲大笑了,這種死裏逃生的感覺太好了!


    打開棺材的那一刻詩人已經哭成了個大花臉,那一下掀開蓋板他就跟詐屍了一半直挺挺的坐了起來,然後說什麽都再也不肯坐回去,硬是要下水跟他們一塊兒扶著棺材遊。


    “得了,你給我老實的躺著,”老皮嚇唬他道:“你不知道這海裏有鯊魚啊,聞著你腦袋上破皮的血腥味兒就能追過來,你想死我們可不想!”


    也虧得有了這口棺材,幾個人也都是精疲力竭,靠著它用腳打著水繞著那海邊的懸崖慢慢遊著,一直遊到看見沙灘的位置這才是真正鬆了一口氣。這一上岸,便如同是放了大假一般,詩人是連竄帶跳的第一個就衝了下去,王陵也躺在一邊大口喘著氣,隻有老皮他離了水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扣住了鄭九五的胳膊!


    “小子哎,你哪裏也別想去!”他喘著大氣道:“跟我們乖乖回去解釋清楚,要是再一聲不吭的跑了,我寧可跟你同歸於盡了!”


    玄武島,這已經是在王陵等人離開後的第三天,在那個小島上的人們已經亂做了一團……


    他們要盡快回去洗刷自己的冤屈,那兩個孩子連同那口棺材就暫時被放在那日他們越界時發現的那個蝙蝠洞的入口處。這要貿貿然的把屍體給帶回去那是真要說不清了,或者正在就地生火也容易被發現,王陵決定先處理鄭九五失蹤的事情,還有那一晚他們在海上遇到的那些碎片以及他們所發現的胡全的屍首!


    拖著疲憊的步伐,老皮是一刻也不願意鄭九五離開自己的視線,他始終是拉著他的一條胳膊。用他的話說,天曉得下一秒這瘟神會不會又撒開腳丫子從哪個懸崖上跳下去,就算是死他也得跟丫綁一塊了。


    山頂的崗哨上,遠遠的就發現有人在那站著,放哨的人叫牛二,此人天生一雙大腳,自喻為是浪裏白條,所以他們都管他叫作條子哥。這老遠的王陵便瞅見了,這便就揮手喊了一聲:“條子哥!”


    這牛二順著聲音一瞧,好家夥,竟是那幫孫子回來了,這幾天為了找他們可算是炸了窩了。那就顧不得接應,撒開腳丫子一邊吼就一邊往那山下衝道:“快來人啊,那幾個知青找到了,快來人啊,可別叫又給跑了啊……”


    這叫喊聲都翻過了大山傳到了另一片,從那激烈的聲線裏王陵聽出了事端恐怕早已生大,也隻能有些無語的看著鄭九五道:“老鄭,一會兒你真得把話給說清楚,這老邢說是親眼看見我們把你給推了下去,而那天晚上我們卻又發現了海上有一艘解體的船,恐怕老邢已經出了事故。”


    這鄭九五卻一點也不尷尬,隻是略微點點頭,幾人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思開始登上了那座當日越界的小亭子……


    山腳下,烏壓壓的一大群人開始聚集,在牛二誇張的肢體語言配合下,很快人們就發現了癱坐在亭子上的那幾個活寶。在胡鐵匠的帶領下,人們發出各種叫喊聲,好似那就是幾個等待已久的獵物終於出現了!


    狹窄的過道把激動的人們擠得互相看不見腳後跟,後麵的人使勁的往前擠,前麵的人則被推搡著往前爬,在這樣陡峭的山路上是十分容易發生踩踏事故的,因為王陵已經看見有人摔倒在地。於是乎他趕忙站起來揮手大喊道:“別擠啦,我們不跑啦!”而詩人則幹脆起來把雙手舉過頭頂做投降狀……


    領頭的那幾個都是熟麵孔,胡鐵匠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他的身邊是一臉無奈的壯子,壯子時不時的還轉回身去給眾人解釋,生怕這一言不合就又要出什麽大亂子。就在這時,人群慢慢的分開了一條道來,從裏麵走出了一個一臉陰沉的人,此人一抬頭王陵心頭便是一驚,這不是老邢還是誰?


    “老邢!”老皮大叫一聲道:“老邢,原來你沒死!”


    “咒我死是吧?”老邢冷冷的掃過這幾個知青,陰著臉道:“我現在就可以把你們幾個給槍斃了!”說罷他便要去拿壯子身上挎著的那三八大蓋,王陵趕忙上前道:“老邢,您看這是誰?”他趕忙拉起那個一直坐在老皮身後的鄭九五對眾人道:“你們看,這是鄭九五,他沒死!”然後又趕緊搖晃著鄭九五的身子道:“你趕緊的跟他解釋啊,不是我們推你下去的!”


    “你說啊!”詩人見他不吭聲,也在後麵推了一把道:“你是想存心害死我們啊,現在可看到都已經是啥局麵了嘛!”


    終於,鄭九五是開口了,他低著頭輕聲道:“不關他們的事兒,那天確實是我不小心自己掉下去的,是他們在海裏把我給救了回來。”


    “哦……”人群裏頓時發出一陣唏噓,這既然人沒事兒,那不也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嘛?壯子趕忙對老邢說道:“你看這幾個孩子淘是淘了點,可總還是幹了一件好事把人給救了回來,要不然這知青才送上來幾個月就出了事兒回頭您也不好交代啊……”


    老邢一直死死的盯著鄭九五,他的眼神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凶狠,而後者則幹脆低著頭不再搭理,一切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模樣。見老邢還不肯鬆口,王陵又說道:“刑隊長,先前越界這事兒我們真就為了找羊,說到底也是給大家夥兒挽回了生產損失,現在他人也找到了,事情也說清楚了,您再這麽鬧下去也沒啥意思了。有錯我們就認了,您想怎麽個處罰也不是您個人說了算,隊上可以開社員會討論個結果出來,再者咱們國家也是有法律的,任何人都動不了私刑,您說是吧?”


    老邢那張黝黑發亮的臉上微微顫動了一下,海風吹過他頭頂那幾根稀疏泛白的毛發,終於是他伸出了那隻布滿了青筋卻又好像樹皮包裹著的大手朝著身後一揮道:“先回去,把人看好咯!”


    王陵的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了下來,他沒有想到老邢還活著,那一晚他們分明看見了胡全慘死的模樣,還有那條肢解得隻剩碎片的漁船。他想過他們是否會被憤怒的人們抓住痛打然後丟進海裏,又或者是沒有人再關心他們的死活被拋棄在這座遠離大陸的小島上,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真想要人消失實在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於是他隻能搬出法律和組織的字眼來試圖阻止老邢的下一步動作。當然他自己沒有底,因為,在這裏,法律你又能說給誰來聽,誰又會站出來為你主持公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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