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了攤子和殘花結伴往那些火鷹飛揚的方向簇擁過去。燈火闌珊,夜色迷人。此時逛夜市的閑人很多,但真正掏錢買東西的人卻很少。除了幾個擺小吃的攤子絡繹不絕地湧動著三五好吃嘴饞的人流之外,大部分的地攤都是冷冷清清的。但那處耍鷹人的攤子卻是例外,無論地上,台階上,車上,花壇上,樹上,垃圾桶上,人行道上全都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無事佬。我們被夾在圍觀群眾的最外層,即便墊著腳尖也隻能勉強看到那個耍鷹人的半身容貌。


    那是一個穿了一身紅色法衣的藏地番僧,他頭戴金絲花藏帽,臉上用石墨塗抹了兩筆造型詭異的藏文,頸部套了一個明晃晃的藏銀項圈,項圈上隱隱有黑光閃耀,時不時地浮現出虛空的白色骷髏圖案,他的紅色法衣的上身串綴滿了用動物牙齒和頭蓋骨打磨成的流蘇掛墜,隨著他的身體起伏,衣服上不時地發出叮叮當當的骨頭碰擦撞擊的刺耳嘯音,由於視線被擋,他的下半身我是完全看不到,隻是他的兩隻黑得發亮的手掌掌心不時穿生出含蓄著藍色光焰的火苗,那幾隻兀自徘徊在半空的火鷹每每滑翔飛落到他的掌心上做極短暫的停留之際,那掌心中油然穿出的藍色火焰便會突然變得旺盛猛烈。


    “這位西藏和尚,你這帶火的老鷹怎麽賣的?”一個戴著眼鏡麵容猥瑣的中年男子搶步上前問道。


    那番僧極其不屑地瞟了中年男子一眼,心裏盤算著,你個二貨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哪條道上的混混啊!“西藏極寒之地家養幼年雷鷹,附帶火雷攻擊法術,十萬元一隻,不還價,沒有現金的可以刷卡,我隨身帶了poss機。”


    中年男子抱著膀子樂道:“擦!你這雷鷹賣的比小汽車還貴啊,它能當代步工具麽?”


    那番僧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怎麽不能當?騎上此成年雷鷹可以日飛千裏不做停歇……買得起就買,買不起就滾一邊涼快去,別在這裏耽誤貧僧做買賣。”


    那中年男子被那番僧貿然一罵,當場就被激怒了,隻見他橫眉豎起,雙眼冒出殺人的凶光,忽然金雞獨立,用難度極高的瑜伽動作將自己的右腳腳趾彎曲延伸進自己的口中,隻聽咯嘣一聲悶響,那中年男子奮力咬破自己的一根腳趾,然後拌著汩汩湧動的血流自口中噴出一團霧狀的黑霞,頓時間耀眼奪目的天空黯淡了幾分亮度下來,隻見黑色霞光籠罩覆蓋之處,萬物湮滅於頃刻之間,兩個置身其中的冒火雷鷹,登時就被黑霞吞噬得無影無蹤。


    那中年男子不是旁人,其實就是剛剛被殘花整得屁滾尿流的西方魔教的武林敗類艾滋老魔。艾滋老魔仗著自己化神初期的強大修為,雖然剛剛在我們那邊栽了跟頭,卻想在這個藏地番僧身上找回點顏麵,哪曉得那個番僧根本就不好惹,番僧其實是個化神後期的鬼修,論戰鬥力絕對不在艾滋老魔之下。


    眼睜睜地看著艾滋老魔肆無忌憚地瞬間毀滅了自己嘔心瀝血哺養數載的的兩隻幼年雷鷹,那番僧忽然唇齒暴張,露出一排陰森恐怖的三角形的黑色鬼牙,隻見他緊閉雙目做沉思狀,一秒鍾後,那番僧的雙眼忽然睜開,眼睛裏閃電般噴出兩股不同顏色的烈焰,一股紅色,一股黑色,兩股麻繩狀的火焰同時以飛快的速度燒灼向艾滋老魔的左膀右臂。


    圍觀的群眾有些膽小的便驚慌失措地往外逃散,但大部分路人還都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高尚態度,樂得把這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熱鬧欣賞下去。


    艾滋老魔畢竟剛剛才被殘花打傷,元氣尚未恢複,立時遭遇對方突然攻襲來的兩團鬼火,他若施法全力躲閃本來也能成功躲開,問題就在於艾滋老魔有點過於自信自己的魔道本領,哪知道兩團鬼火一經襲身,立時在他的渾身上下生幻出千萬朵撲不滅打不爛的紅黑交織的鬼火火苗,火苗愈燒愈旺,將那艾滋老魔燙得嗷嗷直叫。


    群眾沸騰起來,一個端著蒲扇的老頭跟另一個抱著漫畫書的小學生探討著,“這大和尚有本事,他賣的老鷹肯定也是神鳥。孫兒啊,你明天早上語文課上的即興作文不愁沒有創作題材了。”“什麽創作題材?”“鳥人與火人!”“啊?”


    艾滋老魔再次铩羽而歸,隻得忍著高溫灼燒肉體的傷痛夾著尾巴瘋狂地躍過花壇和柵欄往快車道上玩命地狂奔,他逼停了一輛公交車和一輛雷克薩斯轎車,然後在群眾樂此不彼的嘲笑聲中逃之夭夭。


    我和殘花就是在艾滋老魔逃跑的時候擠進的人群。當我與那番僧的眼神發生交流的時候,番僧的雙眼早已停止噴火恢複了之前寧靜又空幽的兩個暗黑眸子。圍觀的群眾大部分都認為那番僧是個演技高超的魔術家,甚至有的群眾誤以為艾滋老魔是那番僧故意找來拉攏抬高場內人氣的托。隻有極少幾個深藏不露的圍觀修真者能夠看出剛剛那番僧的出神入化的徒手訓鷹和雙眼噴火的牛叉本領。


    “這位大和尚,”一個打扮得相當時髦相當前衛的青年女郎走進場內,她額前隱隱閃動著一道弧形的紫色劍光,內行人一看便知此女是個修真界的武林高手。“你這老鷹賣得太貴,十萬一隻,請問有多少人能買得起呢?”


    那番僧用正眼瞧了這長相不俗的青年女郎一眼,忽然雙手合十,畢恭畢敬地朝對方鞠了一躬,“原來是紫金門的二當家寧燕妮寧女俠,久仰大名!貧僧自西藏邊荒之地遠道而來,可不是單單為了求點錢財,養鷹不易,養雷鷹就更不易,我養的這些能夠發射雷火法術的雷鷹雖然價值連城,但其實若是碰到有緣之人,便是免費奉上一隻兩隻,也是心甘情願的。”


    “哦?你竟一眼就能認出我是紫金門的人?難道你有沙神童子的天視地聽之術?”


    那番僧搖頭道:“天視地聽是門高深的修真學問,貧僧無緣得學!寧女俠的大名在江南一帶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貧僧雖然是個外來和尚,也是仰慕久矣。實不相瞞,在下多年前在一位高人前輩那裏習得一點皮毛的陰陽眼法術,方才貧僧開了陰陽天眼,直接掃描到了寧女俠身上隱隱攜帶的紫金門的劍道氣息。”


    那番僧還待說話,忽然被勇往直前地擠進人群中的殘花老頭搶話道:“老禿驢,你剛剛說若是碰到有緣之人,便是免費奉上一隻兩隻,也是心甘情願,那你就幹脆做回好人送我一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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