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是個很特別的人,他從宮裏出來,就完全不考慮朝廷的事了,平日裏問都不問一聲。也不知道這胖子是天生心腸寬大呢,還是格外的對衛太後有信心。


    天氣越來越熱,基本上隻是上午趕路,到了晌午找地方歇下,這樣一路走一路停的,行程雖慢,卻能細細品味旅程。


    有時遇到美景,還會露宿郊外。


    當然,在阮鴻飛看來,明湛實在太土包子了。啥都沒見過,一個小土丘長幾棵歪脖兒老樹,他就覺得是山,若是山邊兒再有條河,明湛定要停下來吟詩作賦一番。


    若非條件不允許,明湛還要∮,≡anshu≥ba.勒石以記,想著流芳千古啥的。


    就這樣,明湛還要求阮鴻飛用他那過目不忘的腦袋把自己的詩記下來,以待回去刊印,出本詩集啥的。


    阮鴻飛不客氣道,“也是,看到你的詩,大家就知道沒文化多可怕了。”


    有什麽好得意的,阮鴻飛不就是中過狀元麽?明湛心想,若他啥時來了興致,做一回掛名的春闈主考官,進士啥的就得自稱天子門生,那時自己不就是狀元的老師麽?


    明湛臭美的以為,自己的詩雖不能與李杜比肩,也算二流水準,甩了一句,“你就嫉妒我吧。”跑去河邊兒四處張望,準備再憋兩首詩出來,給阮鴻飛鑒賞。


    這詩尚且沒頭緒,明湛就聞到一陣陣肉香,回頭一瞧,午飯已經擺開來了,明湛跑過去一瞧,笑嘻嘻的坐在阮鴻飛身邊兒,“飛飛,咱們這也叫風餐露宿了吧?”


    有吃有喝還有空做詩,算哪門子風餐露宿?


    搖光擺好酒菜,在一畔笑道,“二爺,您這叫風餐,可沒露宿。”


    要說在古代,並沒有如今太過強烈的溫室效應,夏天雖熱,不過有樹有風的地方一坐,就能消暑了。飯菜當然也不是野炊,大夏天的吃燒烤,得要了手下人的命。


    明湛最通情達理不過,隻要是附近有人家兒,寧可花些銀子去買。


    當然,明湛還有一大好處,他不挑食,啥都吃,好伺候的很。雖然偶爾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兒,不過就連阮鴻飛的手下對明湛也有幾分好感,覺得皇帝陛下實在是平易近人。


    明湛道,“那什麽時候咱們搭帳篷在外麵睡一回。”


    阮鴻飛瞪搖光一眼,對明湛道,“那你你在帳篷裏睡吧。”神經,有床不睡睡帳篷,有房子不住要露天,這不是天生的賤骨頭麽。


    明湛把筷子遞給阮鴻飛,湊過去笑,“你睡哪兒我睡哪兒。”


    “吃飯。”阮鴻飛給明湛夾了一筷子菜。


    明湛巴唧巴唧吃了,讚一聲,“妻賢菜美哪。”


    阮鴻飛手指輕顫,想忍住不抽打明小胖,實在太難了。


    因明湛不想去大的州府,阮鴻飛便命手下有意避開了。這一路,多經小鎮小村,以至於許多地方沒有客棧,隻得借住人家。


    好在這年頭兒,民風相對淳樸,拿出幾兩銀子,村民們沒有不樂意的。


    用過晚飯,伴著夕陽,阮鴻飛在借助的小院兒裏搗鼓他的小茶爐,雖未去濟南,不過阮鴻飛生來排場,命手下繞道濟南城,弄了些趵突泉的泉水,準備煮茶來著。


    明湛見水不少,搬起壇子先倒了一碗泉水喝,嚐了嚐,“也不怎麽樣嘛,跟玉泉山的水,我看也沒啥區別。”


    大夏天的煮茶,再加上沒有宮裏的冰盆降溫的好條件,阮鴻飛額間微汗,提點明湛道,“你再去打一桶後院兒的井水嚐嚐。”隻要有機會,阮鴻飛還是願意培養一下明小胖的品味的。


    哪裏還用專門打,這年頭兒,家家都有儲水的水缸,明湛去舀了半碗喝,端著個粗瓷碗對阮鴻飛道,“也差不離。”


    “朽木。”阮鴻飛斜眼瞟向明湛,大為不滿的訓斥一句道,“等著喝本大爺煮的茶,你就知道有什麽不同了!”


    明湛天生臉皮厚,不怕打擊,嘿嘿一笑,“茶跟水那當然是不一樣啦,說得我好像沒喝過茶似的。”在阮鴻飛身邊兒的木杌子上坐下,他感覺的出來,阮鴻飛出了宮後,與在宮裏也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


    阮鴻飛嗔明湛一眼。


    雖然如今阮鴻飛弄的麵目平平,不過在明湛眼裏,怎麽看怎麽覺得有味道,竟給阮鴻飛這一眼看的心裏直發癢,不禁催促道,“你快點兒,喝完茶屋裏辦事兒去。”


    喝茶本來是非常講究意境的事兒,要不然也不能弄出茶道來,阮鴻飛一聽明湛這話,攆明湛道,“你去洗個澡,屋裏等著。”


    “早洗好了。”明湛不講究,在外頭就穿一短打,露出圓潤白嫩的胳膊來,伸阮鴻飛麵前,“你聞聞,香不?”


    怪不得這麽心急,阮鴻飛安撫的點頭,“香,香。”


    “胖,你先屋裏去吧,我煮完茶就進去。”這樣被明小胖盯著,真的好有壓力。一時半會兒的也找不來虎鞭酒,阮鴻飛隻得先敷衍明湛了。


    “我陪你等著。”


    阮鴻飛還是很沉得住氣的,慢調斯理的煮完茶,與明湛共品後,命搖光收拾了,方與明湛進屋兒睡覺。


    夜裏暑夜散去。


    阮鴻飛摟著明湛,一麵摩挲著明湛的脊背,一麵找話題,“天衡取水的時候聽到一個消息。”


    “嗯?怎麽了?”


    “朝廷派欽差去了濟南,現在濟南城到處都在說你生病的事兒,傳的有眉有眼的。這欽差,定是來查此事的。”阮鴻飛淡淡道。


    “查就查唄。”明湛對這個沒興趣,將下巴擱在阮鴻飛的頸窩兒,一味親呢著,“既然是欽差,這事兒肯定是經母親點頭兒的,若是我猜的不錯,母親還是偏向內閣的。李平舟他們哪,罪翁之意不在酒。”在對待宗室的態度兒上,明湛與衛太後是一致的,至於內閣派欽差的意思,明湛雖不在深宮,也能猜出□成。


    阮鴻飛繼續摩挲著明湛的脊背,明湛別看生的一般,一身皮膚又潤又滑,嫩的能擰出水來,阮鴻飛愛不釋手的撫摸著,“也不知道衛姐姐怎麽樣了?”


    明湛打個嗬欠,“放心吧,關鍵時刻,女人比男人有用多了。若是咱們在帝都,母親興許顧忌我,施展不開手腳,如今咱們出來了,母親能處理一切問題的。”


    “明湛,你不擔心衛姐姐會變成武則天麽?”出得宮來,阮鴻飛覺得與明湛越發的親近,有些話,有些事,也就不是禁忌了。


    “武則天也沒啥不好的啊,唐朝又不是在武則天的手裏敗落的。”明湛道,“武則天能登基,要我說,不僅僅是她太厲害,也是她兒子們太無能了。武則天之前,太宗如何取得皇位?武則天之後,李隆基如何誅殺太平公主的?若是想奪權,就不能講情分。若是講情分,就要分清自己的位置。有時候,人就敗在心軟卻又不夠軟,說硬卻又不夠硬。俳佪踟躕,終將誤事。”


    “我看史書上說,聖君垂恭而治天下。”說及政事,明湛那啥的心也淡了,侃侃而談道,“這種話,說著容易。垂恭而治,就得有賢臣。但其實大部分官員的心思不是放在天下百姓身上,而是放在皇帝的身上,總是想著如何諂上,以求君上青眼,進而升官發財。再從皇帝本身說起,帝王多疑,哪就放心把江山國事都交給臣下呢,我有時候就覺得,誰都像賊。”


    “不過,如果多疑到沒有一個可信之人的地步兒,也就可悲了。像你,像母親,我就相信你們一輩子都會對我好,若是連你們都會背叛我,我寧可馬上死了另投胎去。”在暗夜中,明湛的眼睛依舊明亮的仿若天上的星辰,“我總覺得,總要有一兩個像你跟母親這樣的人陪著我,我睡覺才覺得踏實。”


    明湛最喜歡說情話,以往總是唧咕個不停,可是阮鴻飛覺得那些話加起來,都不如明湛今晚說的話動聽。他的喘息不由的深沉許多,手也開始往下滑,摸到明湛的翹屁屁。


    明湛給阮鴻飛早摸遍了,也沒啥特殊的感覺,繼續說道,“這天下,還是誰有本事誰來坐。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衛太後的確是有治國之才,不過,衛太後與明湛母子情深,她也不可能去奪兒子的權。至於以後的事,明湛也不願多想。


    左右思量著,這些天都一直在趕路,明湛就覺得思維有些發散,眼睛餳軟,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阮鴻飛聽到明湛的勻稱的呼吸聲,感覺到自己胯\下的熾熱,不禁氣悶:死小胖,該睡的時候不睡,不該睡的時候就睡的跟豬一樣,大爺這可怎麽辦!


    衛太後當政。


    老永寧侯還是頗多不放心之處,忍不住進宮與女兒說道幾句。


    “陛下的病情,實在令人擔憂。”別人說這話,或許有假,老永寧侯卻是一派真心。因著明湛的病,再加上明湛這身份畢竟不是皇室嫡係,老永寧侯也不敢大肆宣揚,隻私下命人網羅名醫,隻盼著能幫上一星半點兒的忙。


    衛太後溫聲道,“我命人請天祈寺的玉竹大師進宮,為明湛卜算了一卦。”實在不忍老父親為明湛的假病焦心,衛太後想安慰老永寧侯,又不能透露內情,隻得拿天祈寺的高僧來做愰子了。


    明湛這一直病著,總不見好轉,老永寧侯連忙問,“大師可有什麽說道?”若是衛太後不想透露,根本不會提玉竹大師的事兒,既然提了,老永寧侯覺得,自己多問一句,並不算逾越。


    “大師說,一過十月,既見分曉。”


    衛太後黑沉沉的一雙眼睛望向老永寧侯,老永寧侯皺眉,“那陛下的病?”


    “命犯小人,有驚無險。”


    既然女兒這麽說了,這年頭兒人們普遍迷信,老永寧侯半信半疑的,隻得信了。老永寧侯想起一樁,與衛太後商議道,“前兒,林家大太太瞧中了你二叔家的孫女寬姐兒,想著聯姻來著。”


    衛太後眉毛微動,“林家?永恪的母族?”


    帝都姓林的多了,衛太後卻能直接想到小皇孫鳳永恪的母族,可見,衛太後也一直關注林家呢。三位皇孫中,永端永恪是鳳明瀾之子,其中永端是庶出,永恪年紀略小,卻是嫡出,母族便是林家。另外最小的皇孫永慊,鳳明瑞之子,也是嫡出,母族承恩公魏家。


    三人都還小,天真稚童,尚未到入學的年紀。


    但是如今明湛一病不起,看來是有人把心思打到小皇孫身上去了。


    老永寧侯道,“這事兒,還是太後幫老臣拿個主意吧。”當初明湛未登基便立諾不留後嗣,皇帝金口玉言,而且依著阮鴻飛的脾性,明湛留後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既如此,老永寧侯就得為將來考慮,與皇孫的母族打好關係,並非壞事。這也是老永寧侯會默許兒子與魏安交往的原因之一。


    衛太後很快想通,點了點頭,“讓二叔看著辦吧,隻要林家公子人品好,這倒無妨礙的。”


    老永寧侯思量片刻,“要我說,這會兒聯姻,估計林家很快就會找理由,要求立即大婚的。”


    “若不把這樁婚事砸瓷實,林家怎能放心呢。”這種把戲,衛太後見得多了,對應這樣的事,衛太後亦是遊刃有餘,悠然道,“既然一個女孩兒嫁到林家,不如再從二叔家中找個年紀差不多的姐兒,父親若看著可以的,與我說一聲。承恩公魏寧尚有一子未曾婚配,雖與承恩公去了海外,這婚事也不能不張羅。父親看好了,我來賜婚。”


    兩頭兒下注兒,也就等於沒下注兒。


    而且林家求娶衛家女,不過是兩家私下行為;另一麵衛家女嫁承恩公世子,卻是太後賜婚,怎麽看,都是衛家與恩公府的婚事更加體麵一些。


    林家也是侯門府第,論族中子弟,論家族底蘊,都非承恩公魏家可比擬。不過,越是如此,衛太後越是要抬舉魏家。


    何況,三個皇孫中,王妃魏氏所出皇孫年紀雖小,論出身卻不讓其他兩人。哪怕朝臣想立皇孫,也得掂量掂量了。


    女兒手段如此辛辣,老永寧侯連忙領旨。


    “父親,檀夙的婚事,你不要輕易鬆口。”衛太後叮囑一句。


    遠近不同,永寧侯府人丁單薄,衛穎嘉兄弟一個,將來免不了族兄弟的扶持。而且,正經衛太後母族的嫡係血親,就是衛穎嘉了。旁枝子弟的婚事,指錯了也沒什麽,衛穎嘉這一根獨苗,如今雖有二子,衛檀夙早進宮與幾位小皇孫做伴。如今因著衛太後,衛家風頭正盛,不過越是如此,衛檀夙的婚事就越要慎之又慎。


    甭看衛檀夙年紀小,這年頭兒,厚著臉皮要結娃娃親的也不是沒有。


    老永寧侯笑,“太後放心,雖有人提過,老臣都給糊弄過去了。將來檀夙的婚事,還得有勞太後操心了。”


    衛太後淺笑,“這是應該的。父親也知道,明湛這登基才幾天,朝中事情不斷,想給皇孫們找幾個合適的伴讀都不容易。好在如今他們年紀還小,待日後進學再找伴讀也不遲。”


    “太後說的是。”把衛檀夙擱宮裏,這一點兒老永寧侯是完全沒有意見的。原本以為儲位之爭還遠的很,如今看來事情怕要生變。不論如何,長孫在宮裏,永寧侯府提前能了解諸皇孫的境況,老永寧侯也是喜聞樂見的。


    皇帝這樣病著,女兒一個婦道人家要撐著朝廷,頗多不易,老永寧侯忍不住提醒一聲,“太後還需小心宗室。”


    在老永寧侯看來,宗室本身已具皇室血統,若是再掌權,就危險了。


    衛太後淡淡一笑,“我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逛街,吃過飯才回來~~心肝兒們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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