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鴻飛是個神人,某夜,對著繁奧的星空,他掐指一算,“明辰到了。”


    第二日,明湛睜眼,已是換了人間。


    馬車跑在平坦的路上,明湛身上裹著薄毯子,六月的天,悶出一身的臭汗。迷迷糊糊的探出頭,明湛陡然一聲尖叫,阮鴻飛皺眉,“亂喊什麽?”


    明湛傻問了一句,“飛飛,我們這是在哪兒啊。”


    “你不是見天的喊著在宮裏要悶出病來麽,我跟衛姐姐說了一聲,帶你出來轉轉。”阮鴻飛淡然道。


    &nbs∝wan∝書∝ロ巴,≦anshub≡a.p;明湛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來,將車窗的簾子掀開來,風中帶著草木香,明湛扭頭香了阮鴻飛一口,“這是給我的驚喜吧,飛飛?”


    屁話,阮鴻飛完全是想試探明湛一把,結果明湛大腦回路如此與眾不同,阮鴻飛隻得含糊道,“被你煩的耳朵裏流油。”不過,明湛對自己的信任已經勝於一切了,阮鴻飛心裏不是不感動。


    明湛尋思了一回,傻笑起來,摟著阮鴻飛的腰說,“原來你早就這樣計劃了啊,飛飛,怪不得先前連奏章都不讓我批了呢。”其實明湛這病是裝的,哪怕明湛不親自執筆,也可以明湛示意,衛太後代筆。結果呢,阮鴻飛是根本不讓明湛看奏章,就讓他歇著,閑的明湛好生無聊。現在想想,原來他家飛飛早有此意,故此,那段時間實際上是明湛將朝政與衛太後交接了。如今阮鴻飛帶明湛出來,宮裏朝中的事,明湛還真不需擔心了。明湛美了一回,“就當補過咱們的蜜月了。”生怕阮鴻飛不明白,接著明湛又將啥是蜜月解釋了一遍。


    阮鴻飛打趣,“神仙的講究還真多啊。”


    “那是。”明湛得意起來。


    阮鴻飛心道,你個被女人甩了無數次,空曠兩世的饑渴小童男,得意個屁啊。


    不過,思及明湛兩輩子終於圓滿的頭一遭度這個叫“蜜月”的東西,阮鴻飛很克製的沒打擊明湛,反是征詢明湛的意見,“去哪兒?你說了算。”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行,那咱們就去江南。”


    帝都。


    “娘娘身份高貴,品性高潔,一國之母。如今陛下龍體不適,朝中宮裏全靠娘娘一力支撐。說句老實話,太後娘娘就是我大鳳朝的擎天一柱啊。”魯安公生就一臉忠厚,這種人格外沾光,有這麽一張臉,說出的話讓人聽起來就覺得可信度格外的高。魯安公沉聲道,“聽聞杜若國主與陛下私交甚篤,為陛下所邀,住於宮中,實乃兩國之一段佳話。”


    “如今陛下病情,久不能愈。老臣日夜憂心,就連鎮南王殿下業已譴派醫士來帝都為陛下診視,老臣愚見,想著海外島國或有神醫,興許能有吏陛下之疾痊愈的法子呢。”魯安公將話說的無比委婉,“杜若國主本就與陛下交好,臣思量著,能不能請杜國主為陛下張羅一二。”


    衛太後聽的明白,宗室這是要趕阮鴻飛出宮了。當然,如今這個形勢,阮鴻飛留在宮裏自然是不便的。對這些事,衛太後早有預料,淡淡道,“為明湛尋醫之事,我早就拜托給杜若國主。杜國主已於昨日出宮回國,親自張羅醫士,興許能請來神醫呢。魯安公之心,與我倒不謀而合了。”


    “娘娘過獎。”魯安公沒想到此事進行的這樣順利,連忙謙遜一句,打量衛太後的神色一眼,魯安公歎道,“原本老臣想著早日回山東,唉,如今皇上病著,想走,又是這樣的不放心呢。”


    “你們等閑不來帝都一回,就在帝都住著吧。現在皇帝病著,無心朝政,有你們在,我這心裏也算有個主心骨兒呢。”衛太後話中帶了三分親近,“朝政大事,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懂什麽呢。不過是內閣擬出章程來,我照批罷了。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這都是一家子,你們盡管說。太祖皇帝創下這份基業,不容易啊。”


    魯安公道,“娘娘這話,真是說到老臣心坎兒去了。老臣久不理朝政,對這些事也不大明白,想來還是內閣精於此道吧。倒是有一事,老臣想著與娘娘念叨念叨。”


    “魯安公有話就說吧。”


    魯安公低聲道,“陛下病了這許久,老臣聽說,外頭人心不大安定哪。”


    衛太後麵兒上不動聲色,話中卻已不悅,“這話又怎麽講?怎麽個不安定?這些天永寧侯進宮,我倒沒聽說嘛。”


    魯安公忙道,“是啊,帝都是沒事的。有永寧侯坐鎮,斷不會有何差池。是前些天,老臣的小孫子押送了些山東的土物兒來帝都,聽那小子說,現在陛下病重的消息在私下傳的沸沸揚揚。這三人成虎的……”望向衛太後冷淡的臉孔,魯安公欲言又止道,“娘娘,還需多加小心哪。”


    衛太後容色如冰,冷聲道,“皇帝不過是小恙罷了,這些人實在居心叵測!”


    魯安公附和道,“誰說不是呢,老臣多年在山東,也隻對山東的事兒熟悉些。似帝都,有文有帝都府尹田大人,武有永寧侯,一文一武,相互配合得當,故此帝都太平繁華。山東卻已是這等惶惶之態,也是因此,老臣頗是擔心呢。”


    衛太後沉吟片刻,吩咐道,“紫蘇,去傳我的懿旨,請李相徐相進宮,有要事相商。”


    魯安公隻見衛太後身畔一女官俯身行禮,便下去照辦。魯安公的心攸的一下就沉到了穀底,頗是幾分忐忑。他原不過是想著弄些小道消息,半真半假的透露給衛太後知道罷了,誰知衛太後直接讓人宣內閣進宮。


    這倒讓魯安公一時為難了,衛太後對魯安公道,“魯安公並非外人,這樣重大的消息,隻管跟李相他們實說,要怎麽做,咱們商量出個章程來才好。”


    若是太皇太後聽此消息,簡直得六神無主,由人擺布。衛太後自然比太皇太後有才幹,不過魯安公也未料得衛太後做事這樣幹脆有決斷。原本內閣就對宗室沒啥好感,如今魯安公主動提及山東政局不穩,朝廷必要徹查山東,介時山東巡撫知曉是魯安公在太後跟前兒進言,哪怕一時不能奈魯安公如何,心中也定會生出嫌隙來。這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就在魯安中胡思亂想中,李平舟與徐叁宮外求見。


    李平舟與徐叁一聽此事,頓時知道機會難得,二人心有靈犀,一並說道,“陛下微恙而已,且如今天下太平,山東竟有此邪性之事,看來是有心人故做文章,臣祈太後下旨,著禦史台親去山東詳查此事。”


    衛太後淡淡道,“李相所說,不無道理。魯安公,你覺得呢?”並不厚皮薄彼,還問一問魯安公的意見。


    魯安公現在能說什麽,完全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親口說的山東不穩定,有事兒,難道還能攔著禦史不讓查麽?魯安公畢竟曆練多年,心下如何叫人瞧不出,麵兒上卻是一派歡欣,“是,太後娘娘英明。”這女人實在不好惹啊,原本想讓給這女人施加些壓力,讓她自亂陣腳,宗室漁翁得利,卻不料倒是自己一頭栽坑裏去了。當下,也隻得認了,另尋他法。


    衛太後道,“李相先擬了折子,待我看過再說。”


    聽到這句話,沒怎麽與衛太後接觸過的魯安公愈發的後悔了。這個時候,衛太後仍坐的安穩,真不是一般的不好惹了。


    三人領命退下。


    出了宣德殿。


    李平舟愁苦多日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暖晴,對魯安公道,“老公爺但覺得哪裏有蹊蹺之處,盡可對我等直言。這次多謝老公爺提醒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想在衛太後手裏得好處,這不是白日發夢麽?李平舟是吃過方家人的大虧的,衛太後跟著方皇後長大,絕非善茬兒。


    魯安公有苦說不出,客套道,“不值什麽,大家都是為了天下太平麽。”


    “是啊。”李平舟淡淡的應了一句,宗室野心,昭然若揭。衛太後將此事交於內閣,可見對內閣的信任,雖然李平舟對衛太後的態度兒一直平平,但是不得不說,這女人還是分得清輕重的。


    徐叁已大為讚道,“老公爺一心為朝廷百姓考慮,實在是宗室裏不可多得的人物兒啊。”哈哈,老小子死定了。甭覺得你貴為國公,就是地頭蛇了,看這回不剝了你的蛇皮。


    魯安公與李徐二人客套了一回,便急忙回了家去。


    濟安侯正在等著魯安公呢。


    老哥兒倆素來親近,今日魯安公進宮一事,濟安侯是盡知的。魯安公輕歎,“這回咱們失算了。太後命內閣處置此事,咱們是占不到便宜的。”遂將在宣德殿的事兒說了。


    濟安侯咬一咬牙道,“太後娘娘好生英明啊。”這種理智決斷,他們當真是小看這個女人了。


    “看來太後還是不信任我等啊。”魯安公道,“不過,杜若國主已經出宮回國了,現在太後也算斷一臂膀。”


    濟安侯陰聲道,“養個青壯的男人在宮裏,誰知道是做什麽用的!都說鎮南王英雄氣概,帽子綠成王八色兒,竟還坐得住。”


    “噤聲。”魯安公嗔了弟弟一句,“你想落個蜀平侯的下場麽?”雖然暫時沒定罪,不過陛下對宗室向來不大友善。隻要皇帝陛下病好了,蜀平侯沒啥好果子吃的。


    何況事關太後名節,這話豈好亂講的。


    濟安侯冷哼一聲,“蛇鼠一窩,難道內閣就都是好的?”內閣更加淫\亂\無\度,外麵流言就是證據。


    “唉,你什麽時候連那些不著邊際的話都信了呢。”這些話,魯安公是絕不相信的,從情理上講,就不大通麽。


    濟安侯也有自己的理由,“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能讓人捕風捉影的傳出來,未必是假的。”


    “不說這個的。”流言能殺的,隻是一部分人,到了太後內閣的高度,想憑著幾句流言,讓他們去死,那是妄想。魯安公道,“我們還得使把勁兒啊。”


    “兄長有事隻管吩咐。”


    魯安公一笑,“這事,咱們得跟閩靖公商議商議。”太後娘娘再如何的英明,到底不是正主兒。如今不過是代為執政。皇上這是病著呢,若萬一真有個啥子好歹,她這個太後能不能繼續再做下去都是兩說呢。既然這樣不識好歹,幹脆請她讓賢!


    徐叁與李平舟商議了片刻,擬出一個折子,準備第二日奏請太後。


    徐叁私下與李平舟道,“如今宗室猖狂,陛下當朝時,他們何敢如此呢?”


    “是啊。”李平舟歎了口氣,明湛登基日子短,李平舟沒少跟小皇帝著急,就是心裏罵娘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這會兒,李平舟愈發感到明湛的重要性所在。


    “李相,要不要先問責山東巡撫,命他協助調查,戴罪立功呢?”徐叁試探的問。


    李平舟沉默了一時,做為首相,他自然明白衛太後此舉對內閣的倚重。而且,宗室咄咄逼人,內閣若一徑退讓,豈不是顯得軟弱無能了。不過,若是問責山東巡撫,就等於將此事挑明,正中太後的算計。


    “也好。”李平舟終於表明態度兒,如今太後主政,雖然不明白太後為何要借內閣之後打擊宗室。不過宗室氣焰太過,也該給他們澆一澆冷水了。


    隻是陛下的病情,李平舟極是擔心,想著要不要再去給陛下請安。


    徐叁在對付魯安公的問題上與李平舟取得一致,二人又商議了些許別的事情。天已將晚,二人一道出宮,正碰到自萬卷宮出來的鍾敬書,李平舟難免問上一句,“鍾大人,皇家大典,修的如何了?”


    鍾敬書見是李平舟徐叁二人,連忙行禮,恭謹答道,“天下書籍浩瀚如海,尚不及十之一二呢。”


    徐叁三元出身,見識非凡,歎道,“陛下文治武功,誌淩雲霄啊。”雖如今明湛屁的文治武功都沒有呢,徐叁看人看事,已具遠見。


    皇家大典與皇家圖書館,自是文治盛事。


    如今天津港在建,大船也在建,建立海軍已是水到渠成之事了。隻是若萬一天妒英才,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些在建的工程又能保住幾何呢?


    縱使保住,新君是否有明湛的天縱英明,也得兩說了、


    徐叁此語,令李平舟心有戚戚。


    帝都內閣宗室,天下百官,隻要知道皇帝陛下久病不起的,沒有一個不為此操心盤算的。


    皇帝陛下卻已與阮鴻飛神仙眷侶,直下江南。


    明湛已琢磨了好些地界兒,什麽秦淮河上聽小曲兒啊,西湖邊兒上偶遇白娘子啊,他計劃了一籮筐,大半夜的,精神好的很,仍不肯安歇,吃了興奮劑一般。


    阮鴻飛問,“要不要在山東停一停?”


    “山東能有啥好景致,難道去孔廟?”明湛托著下巴,對著燈火奮筆疾書,“我見著聖人就頭疼。咱們先去蘇州。找處園林,住他個十晌半月的再說。飛飛,你在蘇州有宅子吧?”


    阮鴻飛謙虛道,“尚有一二可住之處。不過,你要去,得換張臉。”保不住有人認出明湛,豈不前功盡棄。


    “沒問題。”明湛早對啥人皮麵具向往許久,恨不能讓阮鴻飛為他打造出一千張臉來,他從此就能有個綽號,就叫:千麵小飛龍。


    阮鴻飛完全不知道明湛心裏的主意,否則晚飯非吐出來不可。明湛已道,”飛飛,若是你要會朋友,可得把我鄭重的介紹給你的朋友們。”


    “怎麽鄭重啊?”


    “自然要說我是你男人了。”別人做了皇帝,把臉麵當性命,到明湛這兒,完全是拿臉麵當狗屎。


    阮鴻飛道,“用得著介紹麽,長眼睛的人一望既知。”


    “也是哦。”明湛立時笑彎了眼,在他心中,他與阮鴻飛自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明湛完全把阮鴻飛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路上但有人不長眼的起了什麽心思,明湛必要出頭護老婆的。


    這樣想著,明湛從懷裏摸出麵小鏡子,對著阮鴻飛照了照,又將自己的臉湊過去,湊成一對,對著鏡子裏愛人俊美的半邊側臉飛一媚眼兒,喜滋滋的問,“飛飛,你有沒有覺著,咱們越長越有夫妻相了。”


    阮鴻飛瞟一眼明湛小雙下巴的鵝蛋臉,默默良久。


    “到底像不像啊?”明湛推阮鴻飛一把。


    “像,像。”阮鴻飛口不對心,直接收了明湛的小鏡子,將人攔腰抱起來,明湛扭捏兩下,“腰酸著呢。”


    阮鴻飛把人放在榻間,一臉理解,“那就算了,早些睡吧,坐一天的車,想來你也累了的。”攏下帳幔,拉起薄被,就要睡覺。


    明湛心道,老子就意思意思的拿一下架子,大好**這就沒啦?他家飛飛的反應好冷淡哦,如狼似虎的年紀,難道要吃素?


    滿腦子齷齪思想的明小胖,為試阮鴻飛真假,突出奇招兒,趁其不備伸手握住阮鴻飛的老二,迅速的擼了兩下,阮鴻飛倒抽一口冷氣,翻身壓在明湛身上,明湛裝出滿臉無辜,接著扭捏,“唉呀,這是怎麽啦?怎麽啦?我累死了,腰酸……不要啦,不要……哦哦哦……”


    果然是不敢體恤這小子的,阮鴻飛直接堵嘴。


    明湛意思意思的掙紮兩下,雙臂環住阮鴻飛的脖子,嘿嘿笑兩聲,這就對了嘛,啥叫蜜月哦,豈能有空窗的日子呢。


    阮鴻飛一麵在明湛身上使勁兒,一麵想,什麽時候弄兩根虎鞭泡酒喝,也好滋補一下呢。遇到個兩世饑渴小童男,實在沒辦法了。


    作者有話要說:心肝兒們早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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