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魔將並沒有推門而入。遠方傳來惡虎的咆哮聲,像是遇到了什麽敵人。魔將轉身離開,去探查究竟。


    林溢寒還沒來得及長籲一口氣,耳畔就傳來一個聲音:“你是誰?來幹什麽?”


    林溢寒扭頭看見一團肉球握著菜刀,正眯著小眼睛看著自己。說他是肉球,真是再貼切不過了,他腰部的直徑足有他身高那麽長,脖子早就陷在了肉裏,腿又短又粗,像兩個石墩子。臉上的肉都快垂到了肩上,眼睛則被額頭上的肉壓成了一條縫。


    林溢寒看了看四周,隻見自己似乎正身處一個極寬敞的廚房裏,廚房正中擺著一個大鼎,足可放下一頭牛,鼎裏正煮著肉湯,冒著絲絲香氣。大鍋旁的方桌上還擺放著許多食器和酒器,簋簠鬲豆尊彝爵觴,各色食物和酒玲琅滿目,好些都是林溢寒從沒見過的。但他一看到還有蠍子蜈蚣之類的東西,立刻便惡心欲嘔,收回了目光。


    林溢寒猜到自己或許是誤闖進了廚房裏,靈機一動,對那肉團道:“桀帥讓我來看看宴席準備得怎麽樣了!”


    那肉團沒好氣道:“剛做完一頓,又做一頓,老子成天從早忙到晚,也喂不飽這幫饕餮的家夥。老子精心做的美食,全當喂狗了。”


    林溢寒笑道:“你幹這個差事,可也沒少嚐到甜頭,是不?”


    那肉團嘿嘿兩聲,道:“老子每天做那麽多,還不許嚐幾口?你看,這裏上百道菜,都是為慶功宴準備的。老子還露了幾手絕活。”


    肉團一邊給他介紹,林溢寒一邊嘖嘖有聲。忽然,他看到一個盤子裏竟放著一隻人手。林溢寒強忍住腸胃的翻騰,問肉團道:“這人手是從哪來的?”


    肉團得意洋洋道:“飛雲騎每天都會給老子送幾個活的來。人肉是最美味的食材了。咦,說到人肉,哪來的人肉氣息?”


    林溢寒忙指著人手道:“不是這裏的麽?”


    肉團道:“不對!是新鮮的人肉氣息!”他左嗅嗅又嗅嗅,嗅到林溢寒身旁,忽然目露凶光,揚起菜刀,咧嘴道:“哈!原來是送上門來的菜,還敢消遣你大爺!看刀!”


    林溢寒忙避開菜刀,一掌擊在肉團的肚子上。孰料自己的手倒像打在了極有彈性的膠皮上,啵地一聲,被遠遠彈開了。


    不過,那肉團刀法也著實不佳,揮著短粗的手臂,劈了半天,也沒沾到林溢寒的衣角,倒累得氣喘籲籲。他索性將身子蜷成球,滾向林溢寒。


    林溢寒將全身真氣集中在腳上,使勁往肉球上一踢,那肉球轉變方向,滾向牆壁。肉團在牆上一撞,又彈了回來。


    這麽彈來踢去,滿屋的菜肴都被打翻,連肉湯也流了一地,香氣四溢。


    那肉團打不到林溢寒,又見杯盤狼藉,慘不忍睹,忽然坐在地上,把刀一扔,破口大罵起來,罵得極其難聽;罵完了後又嚎啕大哭:“老子的菜……老子的菜就這麽讓你個龜兒子給浪費了!你賠老子的……”


    林溢寒沒想他這麽無賴,打不過就又罵又哭。他聽見猛虎的嚎叫聲傳來,叫聲似乎頗苦楚。林溢寒暗想:“莫非是呂徹打敗了桀帥,上來救我了?”


    他剛準備開門出去,忽然聽見一陣那肉團的驚叫:“你……你怎麽出來了……”


    林溢寒回身一看,隻見一隻怪物撞裂了數丈厚的牆壁,鑽了出來。那怪物生著一張女人的臉,身子像豺狼一樣,卻隻有兩隻前爪,拖著一條蛇形的尾巴,背後伸出兩隻小翅膀。


    林溢寒回憶起此前看過的伏魔錄或珍禽異獸譜錄,驚道:“你……你是化蛇!”


    那怪物卻不答話,有如蛇一般蠕動向那肉團。怪物渾身都是冰藍色,滑過的地方,滿地的熱湯凝結成冰,空氣中則有冰晶簌簌墜落,如同下了一場雪。


    “好強的冰係靈力!”林溢寒道。


    肉團連聲道:“不是……不是我要吃你……是桀帥……桀帥要吃你增長功力……“


    那化蛇沒等他說完,便噴出一口涼氣。涼氣經行的地方,空中出現一條冰柱。那肉團轉身剛想逃,涼氣已將他凍成了一個大冰坨。


    化蛇撇開它,也不理林溢寒,徑直往外滑去。


    “你要去哪?”林溢寒問她。


    她不答話,卻越行越快,滑向階梯的下方。林溢寒本打算不去管她。忽然,他聽到一陣嗚嗚的哀鳴,似在求救。


    林溢寒駐足傾聽,那叫聲就從一扇木門後傳來。


    化蛇前去的方向,正是那一扇木門。她撞開木門,鑽了進去。那哀鳴聲也更響亮了。溢寒忙跑向叫聲傳來的方向,想一探究竟。


    他衝進房中,卻見角落裏有一個大石籠,籠裏關著一隻形狀似小狗的靈獸,渾身金黃色,頭上生著兩隻小角。此刻,它蜷縮在籠子裏,如琥珀般透徹的小眼裏淚水汪汪,渾身止不住顫抖。


    那化蛇拿尾巴奮力一掃,將石籠打破,然後抓起“小狗”,吐著信子,口水都流到了地上。那“小狗”眼睛一閉,嘴裏嗚咽有聲。


    林溢寒喝道:“住手!”


    那化蛇卻不聽他,張開嘴巴,就要咬向“小狗”。


    林溢寒顧不得許多,一個箭步上前,抬掌劈向化蛇。


    化蛇正陶醉在將入口的美食上,冷不防有人偷襲,竟被擊中了背。她轉過身,勃然大怒,一張本就不甚美麗的女人臉,扭曲成一團,陰森可怕。


    林溢寒有些緊張,卻仍大聲道:“你放了它,我便饒了你!”


    化蛇從嘴裏吐出兩個字:“作死!”然後噴出一道冰氣。


    林溢寒早見識了這冰氣的厲害,忙向一旁閃開。化蛇不停地噴氣,不多時,整個房內已如冰窖一般寒冷。林溢寒凍得瑟瑟發抖,忽覺自己的腳也被凍在了地上,竟然邁不開步子。耽擱了這一秒,冰氣襲來,他的雙腿雙手都被凍住,隻留著頭還在活動。


    化蛇撲到了他身旁,長信在他臉上左舔右舔,露出滿意的表情,道:“我本不打算理你,你偏要送來。那麽,我便拿你的熱血當吃它前的開胃酒吧!”


    她的嘴一寸寸貼近林溢寒的脖子。


    林溢寒忽道:“慢!”


    “喔?剛才還神氣活現的,現在要搖尾乞憐了?”那化蛇譏諷道。


    林溢寒道:“你為何要吃它?它都沒有幾兩肉!”


    化蛇道:“老娘冷得要命,它體內全是火靈,夠老娘暖暖身子的了!”


    林溢寒又看了看那小狗,忽然想道:它莫非應當便是熾炎大人的孩子“小暖”?所以一肚子的火靈?原來它竟被關在了這裏?


    他忙道:“你可知,它是神獸熾炎的崽。你吃下去,定叫你燙爛了腸胃。”


    化蛇道:“老娘體內有冰夷的內丹,豈能被這還沒長全的小獸給燙壞。”


    林溢寒嘲笑道:“我當你多厲害,原來你的冰係法術,全仗著偷了別人的內丹,無恥啊無恥!”


    化蛇臉一紅,怒道:“小子先讓你老娘喝個夠!”說罷,她的牙齒已咬在溢寒的脖子上。


    林溢寒隻覺脖子一痛,已被化蛇咬破。適才,他和化蛇說話,正為拖延時間,好施展楊影塵教給他的方法,以丹田內一點陽氣,周行全身,擴充至浩然純陽之氣,融化身上的寒冰。但究竟功力尚淺,還沒破冰,已被製住。


    林溢寒焦躁萬分。但越急躁,體內氣息的運行便越紊亂,經絡間好不容易凝聚成流的陽氣又散成細流。


    但那化蛇飲了幾口後,忽然捂著肚子,表情極其痛苦。林溢寒回想起鴟蠻吸了自己的血後的反應,又想起化蛇亦屬魔獸,瞬間明白了就裏。


    那化蛇趴在地上,將林溢寒的血盡數嘔出。顯然她魔力較強,不至於像鴟蠻那樣殞命。吐完後,她橫眉怒視林溢寒,道:“什麽東西,血都不能喝!那就去死吧!”


    她張開爪子,抓向林溢寒的頭。恰在此時,林溢寒終於融開了手上的冰,呼地一掌擊出。化蛇猝不及防,竟被他擊中了小腹。


    她一聲慘呼,噴出一顆如珍珠般散發著瑩潔光芒的小圓球。更奇妙的是,那圓球有如活物一般,脫離化蛇體內,便在空中跳上跳下,似乎頗為欣喜。化蛇卻也不顧不上林溢寒和小暖了,忙死命追趕那小圓球。圓球東飄西蕩,躲避化蛇的追捕,無奈室內頗為逼仄,化蛇又接連施展凝冰術,封凍住它逃竄的路線。眼看圓球就要被化蛇撲住,孰料它竟衝林溢寒奔來,從林溢寒的嘴中鑽入,一直鑽到他的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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