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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傍晚,末廣善太郎和一個女伴在赤阪附近的一家中國餐館吃飯。那個女人,就是三澤順子和川北局長約會回來看見從茶館出來的人。此人二十七、八歲,長長的臉,吊眼梢。


    “在這地方,不會被報社人發現吧?”那女人邊吃著東西,邊往四周擔心地瞅著。


    和他們一個桌子吃飯的象是一家人家,相鄰的一張桌子上全是男人。


    “報社的人,不會到這個店來的。”末廣善太郎肯定地說。


    “嗯。這樣就好。如果被人發現,我就暴露了。”


    “有什麽關係?哎,中午和三澤順子打照麵時,她有沒有認出你?”


    “不知道呢。但是,以後再見到,說不定就能回想起來。”


    “總機是用聲音與別人聯係的,很少與人碰上。”


    “嗯。這倒也是。報社的職員,有好多人我還從來沒照過麵,一直從話筒裏熟悉聲音。但不知為什麽,我總擔心會撞上他們。”


    “你對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甚至私人生活,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嗎?”


    “但是,這從職業道德上講,是要保密的。不準泄露給任何人。不過,你末廣先生求於我的,終當別論。”那女人酸溜溜地說。


    “這就對了!”末廣善太郎心滿意足地奸笑了一下。“今天,我在資料調查部發表了告別講話,拐彎抹角地把川北局長和三澤順子痛罵了一通。”


    “那麽露骨可不行喲!材料是我提供的。這事非同小可,萬一被人知道,我會被立刻解雇的。”


    “沒關係,我始終裝作是自己推斷,旁敲側擊。你提供的情況對我很有幫助。在報社,那個凶神惡煞般的川北良策,在背後搞的鬼,別人也有所耳聞。放心吧!我有把握,都包在我身上。”


    這女人叫江木鬱子,是報社的電話總機。她偷聽了川北局長打給三澤順子的電話後,立刻告訴了末廣善太郎。江木鬱子之所以成為末廣善太郎的內應,竟敢把偷聽到的情況告訴末廣,這與兩人間的暖昧關係是分不開的。


    在電話總機室。凡是從外線打給報社職員的電話。都要由話務員接轉。話務員如果留心的話。什麽內容都可以偷聽到。久而久之。她們可以利用職業之便,窺視與報社職員一切有關的事情。隻要有;電話。無論是聯係工作,還是其他事情,總機們一聽就明白。特別是女性打給男職員的電話,或者是男性打給女職員的電話,她們更是按捺不住,喜歡偷聽。對那些意味深長的交談從不放過。因此,這些女話務員對報社職員的隱密了如指掌。例如:哪個職員有個叫什麽名字的情人啦,誰與誰的關係發展到什麽程度啦,誰向別人借了錢啦,幾乎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然,由於報社工作繁雜,總機們稍微有些懈怠,遭到男職員的斥責,受些窩囊氣也是常有的。但她們不在乎,她們有自己的優越感,有她們的王牌。因為她們掌握了那些人與異性接蝕的秘密、家庭狀況、經濟情況等生活方麵的弱點。


    “三澤順子被邀請到電視公司是真的嗎?”末廣善太郎問。他這是為了進一步核實江木鬱子提供的線索。


    “那個人是電視公司的頭麵人物,和川北良策是老朋友是他委托川北局長勸說三澤的。”江木鬱子用勺子喝著湯。


    “那個電視公司的男人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三澤順子的呢?”


    “就我的猜測,有這種可能:三澤順子有個姓三原的女朋友,那個女人經常打來電話。聽三原話裏的意思,她好象是在赤阪附近的一個夜總會裏上班。”


    “如果是那個夜總會的話,川北良策是經常去的。那麽,是通過這個女人的關係,川北才與三澤親熱上了?否則,川北在報社是沒有機會接觸女人的。”


    “是,好像是的。電視公司的那個小頭目不知是不是碰巧也到夜總會,跟川北談起了這件事的。”江木鬱子睜大她那細長的眼睛,神秘地對末廣說。


    “完全有可能。真是不像話!”末廣不知為什麽,火氣上來了:“川北把我從資料調查部趕出去的真正原因,這下我算鬧清楚了!把我這個人放在她喜歡的女人身邊當部長,當然礙手礙腳的,看著不順眼囉!川北良策以無聊的理由把我貶下去,那也是因為三澤順子出了差錯,他有些膽怯的緣故。”


    “對!”江木鬱子喝完湯,用手絹擦著嘴唇說:“那個三澤順子好像格外有心計。一方麵她與局長搭上關係,另一方麵還在報社裏拉扯了一個男朋友。”


    “報社裏的男朋友?是誰?”


    “說出來恐怕不好。”


    “你算了吧!咱倆在這裏說有什麽要緊!”


    “好吧,說給你聽。”江木鬱子撒嬌似地說:“就是地方版那個叫木內一夫的。剛才還從外麵打過電話,邀請三澤順子一塊去看電影呢!”


    末廣善太郎看著江木鬱子往她碟子裏夾著中囯菜,自己卻呆呆地抽著香煙。在他腦海裏,一幅r報社的勢力分布形勢圖描繪出來了:以編輯局長川北良策為中心,引出各式各樣的線條;而在與川北良策對立的位置上,也有一個勢力圈。勢力圈中間,同樣有一個中心。以反對勢力為中心,同樣引出許多直糸線條,這些線條與川北良策的中心線條縱橫交叉。雖然這幅勢力分布圖錯綜複雜,但卻清晰明快地反映在末廣善太郎的腦子裏。


    編輯局長川北良策目前與負責分管編輯工作的常務董事瀨永一馬聯係甚密。這個瀨永氏大約在10年前,作為重要負責官員,業已在報社打下了牢固的基礎,並控製了r報社。目前,編輯局範圍內的一切大權牢牢掌握在他的手裏。他初到報社時,也曾被其他的競爭對手擠垮過,但是最終,勝利的是他。當時他得到了現任社長的重用,鞏固了已有的勢力。現在的反對勢力已絲毫動搖不了他了。如果川北局長能維持住瀨永常務對他的信任,接下來他就會青雲直上。他可以首先當大阪分社的總務,這是董事待遇,然後是東京總社的編輯總務、大阪分社社長隨之而來的就可能是他翹首以待的負責總編的役員,完全沿襲著一條瀨永常務走過的路線。因此,現在的形勢對川北良策來說非常有利。


    當然,反對川北良策的一派仍在抬頭。中心就是前任編輯局長中田利介。中田利介目前閑居在論說委員室。報社內部傳說,中田利介的勢力已被川北壓下去了。作為川北,是不難采取斷然行動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他桀驁好勝,容不得他的反對派。另外,他也完全有能力去實施“川北計劃”。隻是由於就任日子不太長,從目前情況看,實施改革方案還為時尚早。他想再觀測一段時間。


    末廣善太郎是被認為前任編輯局長中田利介一派的。這從他當時對中田利介局長逢迎的媚態中可知一二。這一次由於照片事故降職,有人推測,這是川北良策清除中田派的前奏。目前所以大的人事變動還沒有,是因為川北的行動條件還不十分成熟。說起來,末廣的降職就是川北方案的開場白。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川北放出的試探氣球。他想以此來窺視報社內部的反響。


    末廣善太郎多次去論說委員室麵見前任編輯局長中田利介。中田利介總是興趣索然地寫些社論,顯得鬱鬱寡歡。當年他擔任編輯局長時的精神一掃殆盡。他那鬱悶的表情中隱藏著對擠掉他的川北局長的仇恨,這些常從他言談的細微處流露出來。


    川北良策的野心在報社內部是人皆知。但他有幹勁。與幹什麽部平平庸庸的中田莉介相比,更有吸引力。人們認為,要刷新、改革報社,由川北當政或許更有希望。由於相信川北,瀨永常務才把他安排在編輯局長這個職位上。這樣,隻要川北的方案一經實施,末廣善太郎在這個報社裏再也休想有出頭之日。


    眼下,末廣善太郎必須想方設法擺脫困境。這種焦慮,在他被明確調到事業部時就有了。如果稀裏糊塗混下去也就算了,但在這沒有出路的地方,旁觀後輩們一個個發跡,他根本無法忍受。這對於一心想飛黃騰達的末廣善太郎來說,簡直是一種精神折磨。而等到川北體製鞏固,基礎打牢,末廣善太郎再想死灰複燃,已經為時晚矣!現在,川北的基礎已在完成途中,還比較跪弱。如果眼下就下手,動搖他的基礎,以致使它崩潰不是沒有指望的。


    那麽,如果這樣的話,末廣善太郎必須盡快與反對川北良策的總帥中田利介合夥。由於川北的人事政策,中田派的人馬遲早會陸續被清冼,出於忿懣和共同的利益,反川北勢力會自然而然地勾結起來,從而形成一種新的力量。中間派受到慫恿,也有人會加入中田派。假如有朝一日,川北下台成為現實的話,權力也輪不到中田派了。因為中田派已元氣大損。這樣,中田派中那些靠工資維持生活的年輕人必將左右反對派的主流,成為下一屆的實力派。從這種意義上講,看準可能成功的下一屆的實力派,進而籠絡他們是至關重要的了。


    末廣善太郎盤算著:要讓川北倒台,可以從三澤順子身上打開一個突破口。他必須抓住川北良策與三澤順子在夜總會秘密約會的事,抓住兩人去餐館吃飯的事以及關照三澤順子,把她介紹給同行業的電視局當廣播員的事,把這些一一排列出來公布出去,就能構成醜聞。隻是就這些材料,還覺得說服力差了些,還必須再添油加醋地“強化”一下,宣染得離奇些。對!就這麽幹!


    末廣善太郎頭腦裏的勢力分布圖的另一端,很快指向一個在電視局工作的叫久保直一的男人。這個人是三年前調到電視局的,經常牢騷滿腹。他在電視局也坐了冷板凳,被電視局的實力派擱置在一邊。而他想再回到報社也不可能了,雖然電視局與報社是合資單位。和報社那些被冷落的職員一樣,久保直一再也不可能有出頭之日。


    江木鬱子不停地往自己碟子裏夾著菜。


    “哎,末廣君,你怎麽啦?幹嘛淨抽煙,快吃吧!”


    “嗯——。”末廣善太郎如夢方醒地應了一聲。


    “在想什麽呢?”江木鬱子故作姿態地問。


    “嘿,你別管!盡管吃你的好了!”


    “哼!真是怪人。”江木鬱子說著,用筷子夾了一塊剛端上來的炸鯉魚塊塞進嘴裏。


    末廣善太郎被打斷的思路好不容易又回到電視局的久保直一身上。那家夥是個牢騷派,稍徼鼓動一下,就會上當。久保直一想回報社沒有門路,而待在電視局也沒指望。這個人是大阪人,聽到他那用關西腔嘟嘟囔囔發牢騷,常會使人想起電視裏那滑稽的牢騷相聲來。末廣善太郎之所以想到他,是從江木鬱子的電話耳機裏,從川北局長與丸橋專務的通話中受到啟發的。讓三澤順子去當電視廣播員的事,兩人事先就通過電話。因此,如果想把川北局長與三澤順子的“醜聞”渲染的範圍再擴大些,最好由久保直一去剌探丸橋方麵行動。但不知丸橋拉攏三澤去當電視廣播員的心情到底如何。從跡象看,是千方百計地想要她。對!就從這一點突破,進而把川北搞臭,趕下台,或許更有說服力。就這麽幹!經過周密盤算,末廣善太郎好像主意已定。


    “喂,江木君,今後,凡是打給局長川北良策的電話和三澤順子的電話你都要留心,記下電話內容,及時告訴我。”


    “哎,好的。”江木鬱子用手絹擦著嘴唇,滿不在乎地回答。


    這位總機很清楚。在這裏,她充當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她這樣做,不亞於犯罪行為。


    “就這些,不用怕。”


    “看你說的。”


    “那個三澤順子,表麵上裝得老老實實的,她一頭對川北局長施展美人計,另一頭又掛上地方版的一個年輕人,拉拉扯扯,哪像個女人!”


    “你是說地方版的木內一夫嗎?現在,兩人正親熱地在一塊看電影呢。”


    “你認為這兩人的關係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嗯……在電話裏談話並不那麽親熱。”


    “電話裏說不清,也許怕別人聽見,故意裝裝樣子的。那個木內一夫原來在整理部,三澤把錯拿的照片交給他,而他不加核對,原封不動地放到版麵上登出來了。照理說,三澤順子應跟他同罪。沒想到,同病相憐,卻把這兩人推到一起,戀上了。”


    “這麽說,我該忙了,兩方的電話都得注意。”


    “啊!拜托你了!”


    “但是,我也不能始終坐在總機室呀,歇班的時候怎麽辦呢?重要的電話我當班時好說,輪到別人值班我就沒法子了。”


    “這也是不得已。”


    “再物色一個同夥怎麽樣?”江木鬱子提議道。


    “啊,這可不行,這祥會弄巧成拙的。人與人關係再好,也有破裂的時候。那樣,我們就會被出賣,而且也不方便。還是你一個人幹吧。”


    也許有人會問,末廣善太郎難道就不怕江木鬱子把他出賣嗎?是的。從目前看,這種擔心是多餘的。江木鬱子已經把自己的肉體都給了末廣了。對於男女來說,似乎沒有比這更可信賴和有保證的了。僅僅有好感和親熱,未廣善太郎是不會放心的。末廣認為,隻有這種男女之間的關係才是最強有力的紐帶。因此,若勸誘別人加入他們的密謀是危險的。


    “哎,你不再少吃點嗎?”江木鬱子看著末廣那幾乎沒動過的筷子和盤子說。


    “嗯,不知為什麽,不想吃。”


    “這可不像你!怎麽搞得這麽緊張?”


    “也許是吧。對我來過,或沉或浮或敗,將在此一舉了。”


    “沒關係喲,我幫助你還不行嗎?”江木鬱子嬌滴滴地說。那談淡眉毛下的雙眼放出遲鈍而淫欲的光。她貪婪地盯住麵前的男人。這眼光意味深長地挑逗著末廣善太郎,末廣善太郎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為了牢牢抓住這個女人,使她成為忠實的同夥,他必須再拉緊他們之間的紐帶。


    “走吧!”末廣善太郎站起身。那女人受寵若驚,喜不自禁地跟在他後麵。


    出了飯店大門,他們謹慎地走在夜晚的大街上。一輛奔駛的出租車剛剛停下,江木鬱子搶先麻利地鑽了進去。


    “到哪兒去?”出租車司機問。


    “去涉穀。”末廣善太郎簡短地回答。


    涉穀有他們秘密幽會的房子。坐在車上,江木鬱子急不可待地握住末廣善太郎的手,緊緊地偎依在他的懷裏,大喘著粗氣。……


    三澤順子和木內一夫看完電影後,走出電影院。


    “難得請你看場電影,然而片子又不太理想。”走在人群中,木內對順子說。口氣中多少帶點掃興。


    “但是,我覺得還很愉快呢。”順子當然不能說太無聊了,因而這樣回答。


    “如果你覺得愉快。那就太好了!”聽順子這麽說,木內顯得比順子還快活。


    “有點累了,喝點茶再分手好嗎?”木內一夫看著日比穀一帶的路燈說。


    “好吧。”


    他們走進一家整潔的茶店裏。裏麵坐滿了看完電影準備回家的人們,大多是青年男女。進去以後,他們聽到的全是有關這場電影的議論。


    “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痛快啦!”木內一夫微笑著對順子說。


    順子覺得此話有些過份。木內一夫本來說過電影沒什麽意思,說“痛快”,顯然是指能和順子在一起這件事。


    “工作上慢慢習慣了吧?”三澤順子有意變換了話題。


    “哎。那種工作也沒有什麽好習慣的。把從地方上送來的無聊的原稿拚拚湊湊塞進地方版就行了,誰也不會對那些內


    容感興趣的。”地方版的工作要和整理部的工作相比,木內一夫的話不是沒有道理。這種結果,也是由於順子的失誤造成的。


    “我呢,再搞得低下些也沒關係,真是對不起兩個部的部長和次長。誰也沒想到川北局長會下這種決心處理此事。”


    “……”順子沒答話。


    當木內一夫覺察到順子不樂意時,急忙解釋說―:


    “局長是過於嚴厲了些。要在往常,通報一下也就完了。這次的處分確實有些異常。”他以為這樣解釋順子會高興些,不料更增添了三澤順子的隱痛。


    最近,她聽到不少有關川北局長的壞話,但對她來說,絲毫不感到欣慰。這個木內一夫當然不知道川北局長已對順子特別親熱。啊,不僅是木內一夫,報社的其他職員也沒發現這一點。三澤順子與川北局長的接近如果讓他們知道了,不知會引起多大的轟動和反感。作為順子,雖然感到內疚的事一件也沒有,但那種人為的猜測瑤傳不知會帶來多少副產品,而且人們憑空想象捏造的東西還會被渲染得活靈活現,以致把她毀滅。眼下,如果木內一夫得知三澤順子與川北局長的接觸,也準會認為三澤順子背叛了他。


    想到這些,三澤順子有些憂鬱。她本來想謝絕川北局長邀請的。


    “喂,該回去了吧?”看到順子不高興,木內一夫陪著小心說。


    “哎,該回去了。”


    喝完了冰鎮果汁,兩人站起身。看到木內一夫到自動記賬處去付錢,順子就先出了大門。外麵,行人仍然來往不斷。


    “讓你久等了。”木內說。正當木內打算靠近順子時,突然,有人喊住了他。


    “啊,那不是木內君嗎?”


    招呼木內的那個男人有三十二三歲,矮胖身材,打扮得很瀟灑。


    “啊,失禮了!”木內一夫說。


    看到木內一夫朝來人低頭鞠躬,順子心想,此人可能是報社的職員,就不動聲色地悄悄從木內一夫身邊走開。那個人瞪了順子一眼。


    來到資料調查部時間不長的三澤順子,是不可能全部認識報社職員的。


    “好久沒見了!”那人對木內恭維地笑著,滿口關西腔。


    木內一夫也象見到上司一樣,拘謹地站著。


    “你還好吧?”


    “哎。”木內又點了一下頭。


    “已經三年沒見到你了吧?”


    “是的,從您到電視局以後,一直沒見到。”


    “有時也順便去報社,不知為什麽,總沒遇到你。現在報社有些小小的變動吧?”那個男人嗤嗤地笑著。


    “消息也刮到久保先生耳朵裏了?”


    “我早就聽說了,雖然在電視局上班,還是報社的人嘛。同樣可以聽到報社的新聞。”


    “真是太……太不好意思了。”


    “你還年輕,沒關係,多轉幾個地方,多熟悉幾種工作也好。”


    “謝謝。”


    “你有些消沉吧?”


    “不,一點也不。”


    “你用不著氣餒,像我這樣,比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末廣善太郎和你不一樣,他會沮喪的。那個人可是個野心勃勃的家夥。”


    “喂,你的情況怎麽樣?”木內一夫問。


    “你是不是還有個女伴?”這個男人望著順子一閃而去的身影說。


    “打擾你了,真不好意思。咱們後會有期。”


    “哎。”


    “報社有什麽消息,跟咱通通氣。到電視公司來時,說給咱聽聽怎麽樣?”


    “行啊,多保重。”


    “告辭了。”


    那個男人走了以後,木內一夫追上順子。


    “那個人是誰?”順子問。


    “原報社編輯局的人,叫久保直一。現在電視局。此人意誌很消沉。”


    2


    r報社的總機室一直很忙碌。平時有10個話務員,分三班輪流當班。有早班、晚班和夜班。夜班人數少一些。


    這一天,輪到江木鬱子上9點到下午4點的早班。10點剛過,就忙得不亦樂乎。她要催促各地支局和通訊部盡快送晚報和晨報用的稿子,直忙得滴溜兒亂轉。


    江木鬱子在話務員當中,業務算是熟練的。除去特別忙的時候,她可以從容不迫地偷聽別人的通話內容,自從末廣善太郎跟她講過以後,隻要是打給川北良策和三澤順子的內話,不管外線、內線,她都格外留神。當然這也隻限於她自己當班的時候。同事們當班也就不得已放過了。


    那天,也該被她撞上。不知為什麽,僅一個上午,外線就打給川北局長4次電話,到中午1點時一共有6次。不過都是工作上的急事,沒必要向末廣善太郎匯報。但2點剛過的時候,電視局的交換台要川北良策講話。江木鬱子敏捷地把插頭接入編輯局長室,又把耳機緊緊地貼在自己耳朵上,傾聽兩方的交談。


    “局長嗎?我是電視局的丸橋。”


    江木鬱子“啊!”了一聲。


    “上次麻煩你了。”丸橋的聲音多少帶點耳機金屬振動的響聲。


    “啊,丸橋君嗎?太高興了!”川北良策那粗獷的聲音傳了進來。


    “還是一個勁兒地忙嗎?”


    “總是沒完沒了。”


    “今晚有事嗎?”


    “今晚?你稍等。”川北良策翻閱備忘錄的聲音傳進來:“8點以前全排滿了。有一個會議。”


    “8點以後也行啊!還是老地方,怎麽樣?”


    “就你一個人?”川北問。


    “想去兩個人,有事商量。”


    “好吧!”川北局長的聲音裏帶點興奮。


    所謂的“老地方”,就是江木鬱子和末廣善太郎猜測的赤阪橋夜總會。


    “那麽,上次你看到的那個人也要去囉?”


    “噢,你是說三澤順子吧?”


    江木如子的耳朵一陣緊張。


    “今天3點左右,你找個借口,讓她到我這兒來一下。”


    “什麽事?”


    “製作部長說想見見她。你婉轉一點,說讓她來送封信怎麽樣?”


    “送信是其他部的事,不好派她。即使我是局長,派一個資料調查部的女子到你那裏,也說不過去。”


    “沒法子想了?”


    “有點難辦。倒不如今晚把她帶到夜總會去,讓那個製作部長也去,你看怎麽樣?”


    “這樣啊?”是丸橋猶豫的聲音。


    沉默少許。


    “喂,5點鍾下班時,你讓她利用回家的機會順便來我這裏總可以吧?”


    “這個倒不難。你一直要等到那時候吧?”


    “等喲。”


    “但是,三澤順子可能會謝絕的。製作部長就是看中了,她也未必感興趣。”


    “如果謝絕就沒有法子了。不過,製作部長是個熱心男人。萬一拒絕,再想法說服她。”


    “這就看你的啦!”


    “喂,為了慎重起見,我想問問你,你沒有打她的什麽主意吧?”


    江水鬱子那貼著耳機的神經緊張得要崩斷了!


    “別瞎說啦!再怎麽的,也不能把手伸到自己的下級身上。”川北局長哈哈大笑。


    “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好!就這麽說吧!”


    “今晚見。”


    電話到這裏掛上了。江木鬱子迅速用鉛筆在麵前的備忘錄上寫下了通話要點。


    僅從今天的電話分析,川北局長似乎對三澤順子沒有特別的欲望,倒是那個丸橋專務,想讓三澤順子去當電視廣播員的心情很迫切。但是這隻是電話,誰又能知道他和川北局長兩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這個電話打過後,很可能川北良策給三澤順子通過電話。可惜的是,這個電話她沒接到。


    江木鬱子往事業部掛電話。電話裏出現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喂,有個叫山崎的要末廣善太郎接電話。”江木鬱子撒琉說。


    末廣善太郎接過話筒。他是昨天開始才搖晃到事業部上班的。


    “末廣,是我。”江木鬱子神秘地說。


    “哎哎,對對!我是末廣善太郎。”末廣裝模作樣地故意答道。


    “有件急事要說。剛才電視局的專務給川北打電話,說讓三澤順子今晚下班前到他那去一趟。大概電視局的製作部長要見見三澤順子。”


    “好的,好的,我清楚了。”


    “喂,還有,局長和那個丸橋今晚8點在夜總會碰麵。”


    “知道了。謝謝你。”末廣善太郎恭敬地掛上電話。


    江木鬱子與末廣善太郎通過話以後,有人從外線給三澤順子打電話。從那“叮鈴”一聲象是硬幣落下的聲音判斷,打的是公用電話。


    當時,江木鬱子故意裝糊塗,她又重複問了一句:


    “是要資料調查部的三澤順子嗎?”


    從對方的回答中,她證實了打電話的男人就是木內一夫。因為她已經記住了木內一夫的聲音。雖然木內一夫說了個假名字,她還是聽出來了。木內一夫說:


    “我是吉田。”


    第一次使用假名字,連木內一夫自己都感到好笑。


    資料調查部接通了。首先拿起話筒的是河內三津子。聽她的聲音,象個沙啞嗓子的男人。接著順子代替了她,“順子嗎?我是木內。”


    “噢。”順子聲音非常小。


    “部裏人很多嗎?”


    “那麽,我就筒單說說吧。”木內一夫說:“昨晚讓你不高興,真太對不住你了。分手以後,我直接回了宿舍,但不知為什麽,自己總覺得不滿意。今晚咱們再見一次麵怎麽樣?”


    沉默了一陣。


    “不行啊。”順子那猶豫的聲音使木內一夫也遲疑了一下。


    “我想必須再見你一次,有些話要說。哪怕30分鍾也好。在哪等你?”


    “今晚我有點急事,一時定不下來。”三澤順子說。


    江木鬱子想,三澤順子婉言謝絕了木內,一定是川北已經跟她通過電話,派她去電視局了。不過,也有可能是有意避開木內一夫。


    “其實,在報社不便打這種電話,所以我就在外麵用了公共電話。怎麽,一點時問都沒有嗎?”


    “今晚真的不能不謝絕你了。”


    “那麽,明天怎麽樣?”木內一夫好象追得很緊。


    順子猶豫不決。


    “明天沒關係吧?請你……就這麽定了吧!”


    “我考慮考慮。”


    “是嗎?時間短點也沒關係。無論如何我們倆要再見一次。”


    三澤順子沒有回答


    “喂喂,明白了嗎?”


    “哎。”順子聲音仍然很輕。


    “那好,再見!”


    “再見。”


    江木鬱子從電話裏證實了木內一夫和三澤順子昨天晚上去了電影院。從木內一夫的語調中聽出來,他對順子已經燃起了愛情的火焰。從“分手以後,我直接回了宿舍”這句話分折他們看完了電影,沒有在夜晚的馬路上走一走。木內一夫好像要下決心一步闖入順子的生活裏似的。因此,對昨晚的情景不能忘懷。


    三澤順子昨天中午和川北局長進了油炸蝦餐館,晚上又和木內一夫去了電影院。鬱子想,這可是個不簡單的女人。江木鬱子又給末廣善太郎掛電話。她從總機室要電話,誰也不會感到奇怪。


    “我是末廣。”末廣拿起話筒。


    “剛才,木內一夫從外麵的公共電話裏請求順子明天和他約會。”


    “是嗎?”末廣故意打著官腔,說給別人聽。


    “木內一夫昨晚和三澤順子分手以後,好像熱情特別高,一定要今晚再會麵。三澤拒絕了。拒絕的原因,可能就是我剛才告訴你的,三澤已經接到了局長讓她去電視局的指令。就是這些。”


    “好!太感謝了!”末廣善太郎鄭重回答後,掛上電話。


    江木鬱子和末廣善太郎昨晚在涉穀鬼混的事,報社裏誰也不知道。末廣善太郎是有婦之夫,江木鬱子從來沒想過她對末廣善太郎的戀愛會有什麽結果。她僅僅希望讓這無望的情愛維係著自己,現在,她已經離不開末廣善太郎了,除非再找到別的男人代替以後,她才會和末廣分手。總之,在這個女人的生活中,一刻也離不開男人,一刻也離不開情愛。否則,她會寂寞得忍受不了。在這以前,她已經有過四次的戀愛經曆了。和第四個男人分手的時候,闖進來的就是這個末廣善太郎。不過,確切地說,她和末廣善太郎也算不上什麽戀愛。然而,她不能沒有男人,同時怎麽也忍受不了獨身生活的寂寞。她需要不斷和異性交往,並以此來填補心裏的空虛。


    坐在交換台前,她好像窺視到了人們內心的隱秘。她接轉的電話中,有女人們打給那些神氣活現的官員階層的電話;有家屬來追問什麽事的電話;也有催還借款的電話。這些冷酷的生活現實,變成了語言,濃縮在耳機裏。在她耳邊爭吵不休,實在是維妙維肖。而人與人之間的複雜關係更給快到30歲的江木鬱子那難耐的心情添上了一層虛無感。


    末廣善太郎來到電視局是4點半左右。久保直一接待了他。把他帶到電視局吃茶室。


    “什麽風把你吹來了?真是稀客。”久保直一望著末廣善太郎笑著說。


    末廣善太郎首先掃了一眼茶室。茶室裏坐著成群的青年男女。


    “這裏還真熱鬧啊!看見這些女廣播員的漂亮臉蛋,情緒都覺得舒暢。”


    “初次看到時還稀罕,時間一長也就厭煩了。”久保直一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來這裏時間很長了吧?”


    “唉!報社的大頭頭把我丟在腦後了。無可奈何呀。就是等到退休,也隻能填填空缺了。”久保直一對自己的處境總是牢騷不斷:“哎,你現在的處境也還不太妙吧!”他是指末廣被免去資料調查部長職務而言。


    “是啊,太意外了!人哪,是無法知道在哪裏會觸上暗礁的。”


    “什麽?觸了暗礁?”


    “對,等一下慢慢說給你聽聽。”


    “那次事故,整理部也受牽連了吧?”


    “這些東西傳得可真快!”


    “嘿嘿,是快。尤其是報社內部的消息。人們也有點神經過敏。喂,昨天晚上我碰到整理部的那個叫木內一夫的年輕人了,那家夥也被貶到地方版搞整理去了。”


    “哼!到底是川北厲害。”末廣譏諷地苦笑道。


    “那個木內帶了個女子去解悶,一碰上我,就覺得不好意思。喂,那女子也是報社的吧?”


    “她長得象什麽樣?”


    “象個美人。那女子也不好意思,很快避開我轉到一邊去了。”


    末廣心想,恐怕就是三澤順子。這是江木鬱子昨天偷聽了木內的電話後告訴他的。當時很可能剛從電影院出來。


    “那個女子,可能已經有頭緒了!”末廣善太郎說。


    “是嗎?”久保直一驚奇地瞪大眼睛:“在報社評價怎麽樣?”


    “哎呀,幾乎無人不曉!”


    “那麽,你是怎麽知道的?”經末廣一說,久保直一立刻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和“關注”,津津有味地詢問末廣。


    “她以前就是我的部下嘛!”


    “資料調查部的女子?”


    “對!名叫三澤順子。你等著吧,用不了多大一會兒,她準會在這裏出現。”末廣善太郎看看手表。


    根據他得到的情報,過了5點,三澤順子就會來我丸橋專務。


    “什麽?在這裏出現?”久保直一驚奇得眼睛直眨。


    “對!川北良策派她到丸橋這裏來。”


    “嗬嗬,一點也不知道嘛!”久保直一盯住末廣善太郎的臉說。


    “是啊,那種事對你來說,還是個秘密。”


    “哎哎,很有意思吧?”


    “在這裏說不太方便,要是被別人聽到就麻煩了。”末廣善太郎又一次掃了一下四周。


    3


    末廣善太郎對久保直一到底說了些什麽,現在還不清楚。


    反正,三澤順子根據川北局長的指示,拿著需要轉交的信,找過電視局的丸撟專務。


    開始,川北良策先派女秘書把順子叫到編輯局長室,跟她說:


    “對不起,想請你順便去送封信怎麽樣?事情很簡單,隻要把信送去就行了,用不著等回信的。”川北局長還讓三澤順子轉告丸橋專務,說自己正在忙於處理文件等事務,顧不上親自來。他讓順子下班前就去。


    三澤順子一點也沒懷疑這個差使有什麽奇怪。她認為僅僅是送封信,派誰去都一樣。至於為什麽偏偏選中了她,她也沒多想。


    “把信送給前幾天你在夜總會碰到的那個丸橋專務就行了。我覺得派一個全然不認識他的人,不如你去合適。”北川局長微笑著說。


    這大概就是理由了。三澤顧子說:


    “知道了!”就想退出來。


    川北局長瞅了一眼在另一個辦公室工作的女秘書,又小聲問順子:


    “你今天晚上有事嗎?”


    “沒事。”話剛說了一半,順子預感到局長又要約她到什麽地方去,就說:


    “不過,也有點事。”


    “是這樣,啊,那就再說吧。”局長說完,就讓順子走了。


    電視局大樓坐落在一片高崗上。由於專務事先打過招呼,三澤順子順利地通過了傳達室。在去往接待室的走廊上,她看見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往來不斷,有年輕女子,也有少年兒童。時時走過的還有文藝工作者以及技術員模樣的人。這雜亂紛紜的情景和氣氛與報社截然不同。到了接待室,前幾天見過的丸橋專務接待了她。


    “啊,你好啊!”丸橋愉快地說。


    “局長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三澤順子把信封拿出來。


    “噢,好的!”專務說。


    他爽怏地接過了信,當著順子的麵把信拆開,粗略地看了一遍。


    “請你跟川北講,情況我清楚了。”說完,把信連同信封一起,皺巴巴地塞進口袋。


    三澤順子剛想說“告辭了”,丸橋卻滿麵笑容地挽留她:


    “啊,不喝點茶嗎?在這兒喝也行。不過,我們的茶室很別致,到那裏去怎麽樣?”


    “隻是,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啊,別這麽說。”說著,自己首先走到門口,給順子帶路。


    吃茶室相當寬敞,跟普通的茶室相比,略顯得粗糙了些。由於建在高崗上,透過玻璃牆壁就能看到下麵街道迷人的夜景,路燈也很美。招待員送來了紅茶和點心。


    “怎麽樣?在報社有意思嗎?”丸橋先開了口,問了這麽一句似乎無關痛癢的話:“啊,不過,怎麽說呢,我認為,無論在哪兒上班都沒啥意思。象我不也是中途從報社被趕出來,幹了自己並不熟悉的工作嗎?”丸橋說,“開始還有點新鮮勁,等熟悉了以後也就感到繁雜無味了。以前在報社時,覺得這裏的工作難以想象,其實,從工作本身來看,是相當枯燥乏味的。”


    丸橋邊說邊喝著紅茶。


    三澤順子知道這個人和自己的頂頭上司編輯局長是老資格,又是同級,格外感到拘束。她想告辭。這時,一個男人信步走近桌邊。


    “呀!”丸橋抬頭看著那個男人。此人約有三十四、五歲,尖痩臉,頭發亂蓬蓬的,並朝丸橋點點頭。


    “請坐吧!”丸橋說。


    “不妨礙你們吧?”那人站著,眼睛盯住順子。


    “我來介紹一下。”說著,丸橋就把那人的姓名、職務告訴了順子。


    原來他就是電視局的製作部部長。為了讓他能仔細端詳順子,丸橋有意讓製作部長坐在三澤順子的正對麵。


    “這個……我就坐這兒。”


    三澤順子想,正好趁製作部長坐下之際,自己快點脫身。於是,她站起身。


    “噢,別忙,再坐一會吧!”製作部長直接了當地挽留她:“初次見麵,說上五、六分鍾的話也行吧。”


    三澤順子當然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是一般的客氣呢,還是……她不得不再坐下來。


    坐下以後也沒談什麽。和順子搭話的主要還是丸橋。坐在一旁的幹瘦的製作部長,不時地插一兩句。內容也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無非是報社裏的一些傳聞和枝枝葉葉。


    三澤順子幾次想離開,但是總沒機會。丸橋專務的話題連珠炮似的一個接著一個。那些連接詞,例如什麽“所以”啦,“而且”啦,“於是”啦,一個緊套一個,使順子無法打斷他的話題。後來又是製作部長問順子:“你老家在哪兒?”啦,“父母是不是都在鄉下?”等等一些家常話。孰不知,這兩個男人是有意地拖住順子。


    好容易瞅了個機會。利用談話間歇的時候,三澤順子果斷站起身,表示要走了。


    “如果你樂意的話,方便的時候,咱們去吃頓飯。”丸橋專務對順子說。


    順子想,這一定跟上次川北局長說的讓她到電視局有關。當時她已明確表示拒絕了,隻是態度不堅決。今天丸橋專務隻字未提這件事,隻說改日換個場所吃頓飯,也許就是為她當電視廣播員之事而安排的。


    走出茶店,丸橋專務和製作部長一起把她送到走廊。順子想走到大門口時再向他們告別。正走著,迎麵碰上一個叼著煙鬥的男子。那人長長的頭發,身體稍胖。


    “啊,部長先生好!”他臉朝向製作部長。這時,丸橋和製作部長都停住了腳。順子也猶豫不決。按照禮節,她可以在這時鞠個躬說:“告辭了”,也可以走到大門口再告別。由於想到或許對方還有什麽話要說,還是等他們說了一會話。


    談話結束後,那個叼煙鬥的男子朝順子點下頭,就匆忙走開了。


    “剛才那位,就是我們電視局優秀的電視製片人。”製作部長對順子說。


    他還告訴順子,那個人如何能幹,製作了哪些出色的片子以及片子得了什麽最高獎等,顯得很自豪。


    “他叫河村閏。”


    一說名字,三澤順子早有所聞。他的事跡,在周刊雜誌上和報紙上都曾報道過。但是現在,她根本沒有興趣對親眼見到這個人表示榮幸。


    出了大門,要最後道別時,一輛小車正好開過來。明亮的車燈熄了以後,從車裏走出一位女子。


    “哎,”她首先跟三澤順子打招呼:“那不是順子嗎?”燈光下,映出了三原真佐子迷人的倩影。她穿著一套全白的西服。


    “咦?”順子很吃驚。她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真佐子。


    “歡迎,歡迎。”丸橋搶先招呼真佐子。


    “晚上好!”真佐子熟練地寒暄道:“你的電話一放,我就急忙來了。真有點稀罕哪!我是有求必應,呼之即來。”真佐子滿麵笑容地說。她又朝製作部長點了下頭。


    “有件急事想請你幫個忙。”丸橋對真佐子說。


    “什麽急事?”


    “呀,現在說也來不及了,不巧8點還要開會,這可難辦了。”


    “挺急嗎?”


    “對!會議和要跟你說的事一樣重要。……這樣吧,你帶山田君一塊到你們店去等我怎麽樣?”


    “還招待一下嗎?那就謝謝了!”製作部長山田站在一旁,開心地笑著。


    “那麽,順子怎麽辦呢?……她是你的好朋友,也一塊去玩玩好啦。”丸橋專務說。


    真佐子一聽,喜出望外:


    “太好了,一定去啊!”她過來慫恿順子。


    三澤順子對真佐子的勸誘不由得動了心。她認為最關心體貼自己的還是朋友。由於在東京她沒有什麽親友,因此,能和真佐子說說心裏話是很愉快的。另外,木內一夫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一天比一天重,她也想找個機會征求一下真佐子的意見。與各種男人的接觸以及對他們情感上的判斷,順子遠遠趕不上真佐子。真佐子一定有很好的主意。作為順子,沒有被木內一夫吸引住,而是想盡快疏遠他。疏遠的辦法,真佐子也肯定內行,比她有辦法。


    “好了,我待會兒就來。”丸橋跟車內的三個人招手道。


    坐在車子裏,真佐子問三澤順子:


    “順子,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哦,是川北局長托她給丸橋送了封信。”山田製作部長忙插嘴道。


    “喲,是這樣?”真佐子點點頭。瞬間,她以懷疑的目光從側麵瞅了順子一眼。


    “今天去夜總會,那裏空嗎?”山田問。


    “哎,客人稀稀拉拉的。我正好能跟順子敘談敘談。”


    順子點點頭。無奈山田坐在旁邊不能說心裏話。或許就是到了店裏,恐怕他也會拖著自己陪他喝酒,自己也無法脫身。三澤順子打算在丸橋到來以前就設法離開。


    “丸橋要來的話,川北肯定也會來。”真佐子自言自語地嘟噥著,好象故意說給三澤順子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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