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也不知道你發什麽神經,好好的就逃了兩節課,究竟是生氣了呢還是發暈了呢?或者覺得陳老頭罰得你還不夠重,要生出些名目讓他再捉你去辦公室享受享受。”


    呂天海皺了皺好看的鼻子,笑道:“怎麽誇你才好呢,盡把我往火坑裏想,你總得幫我想點好的吧。我剛才想的可都是些美妙的事情呢,別好端端地掃了興好不好。”


    我道:“那你到底在想什麽好事情,比如說梅梅許給我的好處?嘿,那個我可沒有瞞著你半點呢。”


    呂天海道:“你又以小人之心來度我的君子之腹了,想想吧,以前我過的那日子是多麽逍遙自在,自從招惹上你……”說到這裏,他望見我臉色黑了下來,趕緊幹咳一聲,接著道:“自從認識你,喂,你幹嘛用那種眼神望我,我就是認識你後,你的倒黴事總少不了我的份,句句是實啊,我在華爾貝麗教堂可是撈到正位命運之輪的,按理說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信?那天我出來還遇見你呢……”他說到這裏,語聲戛然而止,怪怪地看我。


    我正在那裏醞釀反駁他的話語,此刻被他說得又氣又急,一時哪裏靜得下心來思考,隻得恨恨地瞪他,道:“據我所知,你占卜的內容可不隻如此吧,我還聽到某人大罵門內的人是‘騙子’呢。莫非你當時已知道了自己的壞運氣?”


    呂天海聽完這句話後,頓時臉上有了一片紅暈,我最初看見嚇了一跳,以為他又要發少爺脾氣,再細細看了看,又不像,倒有些像羞答答的,也不曉得他害的哪門子羞。


    “柳柳,你知道占卜師怎麽說我嗎?”


    “說你洪福齊天,桃花運不斷,有空就會在路上撿到錢,沒事就有一票美女圍攻……”


    “哪有那麽誇張嗎!”他望著我,柔聲道:“其實我很想告訴你的,你為什麽這麽多嘴呢。”


    我頓時語塞,居然被當成長舌婦?不是吧,我隻是有些健談……健談啊。


    呂天海突然扭頭看著岩石,輕輕地道:“占卜師說,我諸事都能最終化解,而且很快就會遇見……遇見……”


    “遇見什麽?”


    “保密。”他淺淺地笑,忸怩起來,道:“今天是周末呢,媽媽一定在家準備了燒雞大餐,下周見。”


    “喂,你要麽不說,怎麽能這樣呢?話說到一半很有意思嗎?”


    “我餓了。”他邊說邊真的走了。


    “我才不想聽呢,你的占卜跟我有什麽關係。”我衝著他的背影道。


    “我下周告訴你。”他說完這句,竟消失在竹子後麵。


    下周,很快到了。


    我其實在媽媽的營養大餐下,已經把他那句話忘得幹幹淨淨,周日那天晚上還特意半夜爬起來煎了兩個雞蛋做夜宵,媽媽說會變肥的,一句話搞得我想吃又不敢吃,矛盾啊,最後還是吃掉了,便拚命去跑步機搞了許久,結果,折騰到很晚才睡。


    星期一早晨睡來,哇……快跑!


    希望不要遲到,阿彌陀佛。


    我承認那天早上我沒刷牙沒洗臉,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晦氣地撞見易寒峰,看得出,他是來送陳瑞雪上課的。我本來想遠遠地躲著,然後悄悄地進去,隻是時間不等人,所以,我就大大咧咧地衝過去。


    他們正在說話,易寒峰一眼看見我就呆了。而我望見他,也不爭氣地呆了。其實我並不如那天悲傷,我隻是滿腹的疑問和不甘,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最終選擇了小雪,我想知道原因。


    我想問原因,張口卻是:“早上好。”


    易寒峰臉上呆了呆,輕輕地道:“柳柳,你又睡過頭了。”是的。以前,我也常常睡過頭,那時他是學生幹部,每次見我快上課還沒來時,就主動跑去校門口跟人換班值勤,等著我半夢半醒地來學校後好放我一馬。


    我仍是想問,為什麽離開我,隻是問題隻能在腦子裏打轉,陳瑞雪還在身邊,我無法問出口。氣氛就在這沉悶中變得怪異。


    陳瑞雪的臉色越來越冷,最後麵罩寒霜地道:“林絲柳,請你進去吧。”


    我道:“這個自然,隻是為什麽是你來叫我呢。”


    陳瑞雪有些惱火道:“我不許你站在寒峰麵前,你知道你是被他拋棄的人,再有什麽癡心妄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難道要我明說嗎。”


    “拋棄”兩個字刺得我心痛,我決定反擊,冷冷地道:“你急什麽呢,莫非你對自己也沒有信心,連我在這裏站一會兒你也覺得有威脅?”


    陳瑞雪恨恨地道:“我知道你對寒峰不死心,他隻是給你留幾分麵子,別給臉不要臉,到時休怪我無情。”我終於明白,那天那個雀斑小姐為什麽聽到我是小雪的朋友便哼了一聲就走,想來也嚐過陳瑞雪的無情。


    一直沒有出聲的易寒峰,突然道:“你不能這樣說柳柳,她已經很傷心了。”


    陳瑞雪頓時把眼睛瞪得要噴出火來,指著易寒峰的鼻子道:“你到底在幫誰呢?我可沒那麽傻,你最好給我講清楚。”


    易寒峰也火了道:“本來是你不對,柳柳她……”


    陳瑞雪叫道:“你還叫她柳柳?我怎麽不對了?我怎麽不對了?說到底我可什麽都沒幹,我既沒有拋棄人又沒有背叛人,男子漢大丈夫,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


    易寒峰隻氣得臉色鐵青,卻說不出一句話。我突然有些憐憫他,總覺得他過得好像並不快樂,也許這隻是我的猜測,他過得不快樂怎麽會寧可離我而去呢。於是,我又心灰意冷起來。


    “林絲柳,你為什麽還不走!”陳瑞雪的語氣逼人。


    我突然想起呂天海跟我吵架時說的話,微笑著道:“這又不是你家的。”


    這下把陳瑞雪氣得臉色煞白,道:“寒峰,你回去,我要去上課了。”


    易寒峰生硬地道:“你去就是了。”


    陳瑞雪氣極道:“我不許你站在這裏,你先走。”


    易寒峰道:“這是我的事。”


    陳瑞雪呆了呆,恨聲道:“好,你,別最後落得個偷雞不成蝕把米!”說罷扭身氣衝衝地快步離去。


    現在我們兩個僵在校門口,像兩個傻子。


    我頓時覺得無比難堪,慌忙道:“我上課去了,再見。”


    “柳柳,我們晚上吃個飯好嗎。”易寒峰柔聲道。我太熟悉他這種聲音了,那是很誠摯的意思,可是我卻不能像以前一般,開心地說那我要吃這個要吃那個。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為什麽?你恨我嗎?”


    “不。”我不恨,真的。可是我真不想去,既然已分手,再這樣糾纏又是什麽意思呢。


    “可是柳柳,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嗎,我其實很早以前想找個時間慢慢告訴你,隻是我沒來得及準備你就……”


    “我就發現了你和她在一起,對嗎?”我自嘲地道:“能不能給我一點幻想的餘地,不要把所有的東西都撕破了。”


    “不是那個意思,柳柳,請你晚上來好嗎,給我一個機會。”


    “什麽機會?”


    “讓你和我都不再遺憾的機會。”


    “……”我有遺憾嗎?是的,我有。


    “我放學後來接你。”


    “可是,你不怕被小雪看見嗎?”


    “相反,我會事先告訴她。”


    憑我對陳瑞雪的了解,她若知道了這件事一定不會善罷幹休,還事先告訴她?這易寒峰莫非腦子進水了!先不要管他的腦瓜子吧,隻是我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呢,他莫非打算告訴我一個什麽驚天大秘密?


    ——柳柳,其實我是被逼著才是離開你的。——誰逼你了?——陳瑞雪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啊。


    可能嗎?


    我就在那裏荒唐的把電視上那些不可理喻的情節扯過來幻想成是晚上我跟易寒峰的見麵情景,這樣折騰得一整天上課都不得安寧。


    終於在放學前的那個課間休息時間,我叫豔豔過來,把事情告訴了她,指望著她給我點建議。


    豔豔聽完,想也沒想地道:“去,幹嘛不去?這個叫做不吃白不吃,給我專點最貴的菜,狠狠放他的血。”


    我對這走在時代尖端的理論有些難以接受,猶豫地道:“可是,我並沒有對他存著幻想。我真的死心了。”


    豔豔就在鼻子裏冷笑一聲道:“難道我舍得叫你去宰男朋友嗎,當然是知道你不想再要他了才這麽幹,我告訴你,機會難得,他做的事那麽絕,你起碼讓他在好好體會一下心疼的感覺,你要不介意,我幫你叫一大堆姐妹過去吃。”說著果真掏出手機翻通訊錄。


    我嚇了一跳,忙道:“謝謝了,我跟他可能還有些舊賬要算的。”


    豔豔笑笑道:“你還在維護他呢,看來並沒有死心,跟你說,別在那裏冒傻氣。”


    我拚命點頭,道:“我明白我明白。”


    豔豔就長長地歎了口氣,憐憫地望著我,欲言又止,我就露出真誠的笑,她隻好去了。


    這時,一直在邊上沒出聲的呂天海開口了:“柳柳,要我陪你去不。”


    我怔了怔,道:“你都不知道去幹嘛,我要去殺人你也去嗎?”


    呂天海笑道:“當然去。”


    “那要是我去女子浴室,你也去嗎?”


    “……這話就太無恥了!”


    “嘿嘿。”


    “其實,我很想去女子浴室的。”


    “滾!”


    放學鈴響了,豔豔過來拍拍我的肩,道:“記得。”便跑了。我當然知道她是叫我大吃特吃的意思。呂天海則在那裏很反常規地看書,平時上課都還沒有這樣用心學習呢,也不曉得裝這樣子給誰看,老師又不在。


    我的手機及時響起,是易寒峰。我心裏突然很緊張,就好像要被突然推到萬人大會堂去發表演講一樣的緊張。


    “柳柳,我在校門口等你呢。”


    “我……我有點事,我……”


    “柳柳,你一直都不適合撒謊,這樣吧,如果兩分鍾內我還沒看到你,我就進你們學校一棟樓一棟樓的去喊你的名字,直到找到你為止,等你哦。”


    “……”他已經掛了電話。


    他仍是如此,幫我決定著那些他願意看到的東西,以前我是多麽依賴他,一種久違的感覺在心中暖暖化開。


    易寒峰果然在校門外,騎著一部不知從哪借來的機車,正掃視著每一個出現在他視野的人,直到看到我,他的嘴角泛起了曾經令我著迷的微笑,記得第一次觸摸他的微笑時,我就答應做他女朋友。


    “柳柳,上車。”他意氣風發地說。


    我乖乖爬到後座,猶豫了一下,兩手扶住後麵的機車架子,我沒有勇氣去抱他的腰,現在他已經是別人的男友。


    “柳柳,這樣不安全,抱住我。”他輕輕地道。


    “沒關係,我扶穩了的。”


    “聽話!”他壓著嗓子吼道:“注意安全。”


    “不!”我固執地搖頭。


    他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車子走了一陣以後,我才想起自己都不知道目的地呢,便問:“請問,我們要去哪裏?”


    易寒峰笑道:“現在才想起來問,馬上就要拿你去賣掉了。”


    我扁扁嘴,才不相信呢。


    很快,車子在一家飯店門口停了下來,我突然記起,去年他考上高中時的那個假期,曾經帶我來過這裏。


    進到飯店,他自顧自地找位置,然後點菜,竟然也不管我愛不愛吃,好在我這個人不是太偏食,沒有太多深惡痛絕的食物。等等,豔豔還叫我盡揀最貴的菜點呢,我可沒有機會幹這個哦。


    “柳柳,來嚐嚐這個。”其實以前兩個人出去吃東西,他就是喜歡給我拿這個拿那個的。


    總而言之,在我的努力下,當然他也吃了一部分,桌上的食物很快掃得差不多了,然後他讓服務生撤去盤子,再送上兩杯咖啡。


    “柳柳,吃飽了沒有?”他明知故問。


    “是啊,今天天氣真好。”我懶懶地道。


    易寒峰就笑起來,道:“你還是這麽調皮,我其實呢也想切入正題,隻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輕輕啜一口咖啡,好苦,桌子上有個裝滿白花花物件的瓶子,這不就是糖嘛,趕緊抓過來扔了兩大勺進咖啡杯,繼續攪拌。


    易寒峰等了幾秒,見我沒有開口的意思,便歎了口氣,道:“柳柳,我知道你在怪我。”


    我自嘲地道:“有什麽好怪你的呢,隻能怪我魅力不足罷了。”


    易寒峰深深地望著我,柔聲道:“不,你仍是那麽可愛。”


    我道:“可憐沒人愛?”


    易寒峰吸了口氣,道:“柳柳,我們都不要再提往事吧。無論如何,我發現自己心底總是惦記著你,我們能不能……”


    “等等!我不明白,”我道:“有些事情並不是過去,而是現在進行時。”


    易寒峰道:“柳柳,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你為了搶時間進學校,硬是把我擠到邊上,結果便摔在一起。”


    “是的,我的早餐和牛奶撒了一地。害得我餓了一上午。”


    “當時你就要我賠早餐,那時眼看快上課了,我沒法子,隻得被逼答應幫你買一星期的早餐。”


    “嘿嘿,我省下一星期早餐錢去買了那本早就眼饞的《小王子》。”


    “我卻連續一星期勒緊褲腰帶,天天早上隻能吃個饅頭!”


    他滿眼憤慨,我偷笑著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哇,還是苦!我憤憤地又拖過那個瓶子扔了兩大勺進去,邊攪拌邊道:“這個糖也太假了吧。”


    易寒峰指著那個瓶子笑道:“這個不是糖,是奶精,你還是那麽冒失,也不仔細看看瓶子上的標簽。”


    寒!瓶子上果然標著黃豆大兩個字“奶精”,難怪加了這麽多還是苦。我皺起眉道:“糖和奶精的樣子很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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