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停杯一指彈出,其真氣在一個瞬間之內便將那枚白色棋子的速度加速到了一個極致。破空之聲猶然在耳,而棋子本身已經鑽入了巨猿體內。


    好快,好犀利。


    邪宗乃是第一次見到杜停杯的如此手段,不禁自問若是和這頭殘猿易地而處,自己或許能夠躲開這一指,隻是卻要狼狽一番了。


    棋子透入體內,對於殘猿這種暴虐之物卻無甚太大的影響,畢竟沒有傷及要害,反而激起了這畜生的凶性。


    又是一聲呼嗬的嘶啞狂鳴,這頭殘猿好似武功高手一般,雙臂在空中劃出無數道弧線,竟然將身邊冷千秋輾轉騰挪的空間漸漸鎖住。


    另一邊太公衝已經調息完畢,輕邁步子緩緩走到一側。太公衝的武功實際上早就到達了宗師之境,隻是他的根本武功並不鋒芒外露,反而有一股神物自晦的意思。


    怪猿雖然毫無視力聽力可言,但是仍舊像是個經驗豐富的武林高手一樣,以其本能將冷千秋的身法空間鎖死,一拳接著一拳,好似天外星落一般,迅捷而剛猛。


    若以武功論之,這頭怪猿一舉一動,也算是暗和法度。


    冷千秋閃轉騰挪之空間日漸縮小,他原本打算劃水的態度也發生了改變,開始認真起來。


    兩截銀蛇短刺已經收起,邪宗雙掌一左一右,跟著怪猿的拳頭起舞。


    拳進吐力,則冷千秋跟著退後避其鋒芒,拳收蓄勢,則冷千秋雙掌圍上,以陰柔內力損其筋肉經絡。


    冷千秋這邊牛皮糖一樣的動作牢牢吸住了怪猿的注意力,也為另一邊杜停杯爭取到了時間。


    三指驚天,隻出一指便被杜停杯收歸高閣之上。


    麵對這樣粗笨的蠢物,杜停杯另有操持的手法。


    杜停杯緩緩吐納,一股精純的內家真氣從他口中噴出。


    欲取先予,若要借天地之間無窮的力量為己用,那就要以自身最精純的真元作為奉獻與犧牲。


    如同上古時代祭祀天神地祇的禮儀一樣,必須要以誠心奉上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才行。


    這便是忘情天書的起手之勢,這門武功乃是道聖無銘一身武學精華所在,其立意之高遠,成就之博大,絕非凡間任何一種武功可勘媲美。


    忘情天書之中蘊含著十六種武道極境,這十六種武道極境本身並無差異,每一種都可被視為獨一無二的絕學。


    任何人隻要練成了其中一種,都足以躋身宗師之列,成為天下武功最強者之一。


    而這十六種武道極境,杜停杯全部都練成了。


    有些武功被人開創出來,或許一直到失傳,都不會有後來人將之演練到可以與開創者比擬的地步。


    因為人與人是不同的,天地間沒有兩片完全一樣的樹葉,更不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任何武學都會留下開創者極為濃重的個人色彩,後人若想將之超越,實在是很難。


    但是忘情天書與杜停杯之間的關係,卻並不是這樣。


    這門武功雖然是道聖為了驗證自己的道路所創,但是杜停杯其人遠比無銘更適合這麽武功。


    忘情天書,取太上忘情,天心為我心之意。


    人世間對待情感最善的態度,莫過於忘之。所謂,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


    而因為忘情,所以能夠和無情之天地共鳴,以保有自己感情的情況下化天地磅礴之偉力為自己所用。


    所以無銘一直是三聖之中的最強者,這便是因為在交手的時候,他出力的上限要遠遠高於其他任何一個人。


    釋聖不如他,所以現在跟個吊靴鬼一樣。


    儒聖不如他,所以現在似個野狐狸一般。


    但是這條路,卻有一個難處。忘情忘情,隻差一步便到了無情。


    道聖為此所困,人格漸漸被無情之天地所同化,而一旦失去自我,便是長生又有什麽意思?


    杜停杯就是道聖尋求解脫道路的一個嚐試,因為杜停杯是個很特別的人。


    他,至情至性。


    杜停杯就像是寒夜之中燃燒著的火燭,無論夜色如何深沉,他卻是依舊故我。


    這個人從來就是他自己,他的感情他的人格就這樣一直亮著,無論天心怎樣的無情,又多少次進入忘情之心,杜停杯從來都能找回他自己,做回那個純粹的杜停杯。


    這是道聖所做不到的,也是幾乎沒有人能做到。


    對於無銘而言,杜停杯是個很好的觀察對象,無銘通過對杜停杯的觀察,也漸漸摸索出了一些對抗天心侵蝕的技巧。


    不過這都是另外一回事了。


    杜停杯吐納出的一口精純真氣,便是一個信號,隨著這一口真氣彌散於黑暗之中,這處地下庭室的溫度有了一點點提高。


    野獸的本能,從來就比人類要更加敏銳。


    在冷千秋還在那裏當著牛皮糖,太公衝捏著刀柄一旁劃水的當口,那頭殘疾的暴猿已經轉過了頭,用那被金屬封住的麵孔看著杜停杯。


    它知道,那個男人身上正在散發出一種相當致命的力量。


    焚河。


    忘情天書十六武道極境之焚河,那是一種足以焚毀大河使之斷流的力量。


    一道煙霞散落在杜停杯身邊,散發出迷人的瑰紅顏色,像是飄舞在空氣中的琥珀,美麗至極,也危險到了極點。


    這是凝練到了盡頭的炎陽真氣。


    人之盡,天之極。


    杜停杯雙手一劃,煙霞在飄舞,還有另一股力量在呼應著他。


    這是天地之間的力量,杜停杯原本吐出的精純真元散化在了天地間,但是在他以“天心”運轉之下,這些近乎消失的真元成了他調用天地偉力的抓手和引子。


    固。


    強大的力量將殘猿控製住了,他便是渾身上下動上一根汗毛也做不到。


    每一次肌肉的抖動,每一次嚐試,都有一股與之相同卻方向截然相反的力道與其抵消,不多不少,不偏不倚,然而殘猿卻連一絲運動的可能都沒有。


    煙霞在凝練,這凝練到了極點的豔陽真元在杜停杯雙手之間緩緩飄舞。


    開。


    下一個瞬間,這焚河真元在杜停杯的手中揮出,整個庭室之內的氣溫也飆升到了一個極高的程度。


    太公衝與冷千秋口幹舌燥,好似置身於沙漠之中的饑渴旅人。以他們的修為即便是去到了沙漠之中,也未必會有如此表現,然而在這一刻,他們的心頭卻已經被杜停杯的焚河極意所籠罩。


    天地在燃燒,似祝融發怒,如吳回逞強,太公衝和冷千秋的念頭都在跟著燃燒,在這焚河極意之下,就連思考都變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因為那燃燒一切,破滅一切的恐怖力量真的會將你腦中不成形的思維燒掉。


    煙霞向前滾動著,在這道炎陽至極的攻擊下,那殘猿的身體破裂了。


    一道巨大的傷口橫亙在他肩頭一直蔓延到了它小腹處,剛猛而灼熱的真氣不僅在這生物的肉體上撕開了一條巨大的傷口,嚴酷的熱毒還不斷滲入,煎熬著更深處的內髒。


    殘猿的傷口兩側盡顯焦灼,露出更裏麵肌體,那裏是破碎的筋肉和不知道為什麽會隱藏於皮膚之下的金屬倒刺,似乎這頭生物的身體內部也埋藏著那恐怖的鎖鏈。


    杜停杯的重擊徹底粉碎了這頭生物,他重重的倒在地上,顯然其中內含的生機已經斷絕。


    成功擊殺了這頭怪物的杜停杯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怔怔的看著一會自己的手,然後抬起了頭。


    庭室拱頂中央的那塊巨大水晶發出的光芒在不知不覺間變亮了。


    杜停杯三人也能夠將整個地宮的形製納入眼簾。


    這裏的牆壁上也和外麵一樣畫滿了詭異的圖畫,畫麵上同樣是那些古人生活狩獵的場景,隻是畫麵更加宏大,還增加了很多有關祭祀人殉的描繪。


    正中央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池子,裏麵長滿了黑色的蓮狀水生植物,通體漆黑如煤,每一個蓮葉都有一米近兩米寬,大大小小的蓮葉覆蓋了整個池子。


    池子中所流淌的並不是水,而是一種淡黃色粘稠如油的液體,一個屍體泡在池子內,那個蓮狀植物帶著倒刺的黑色根須已經插進了屍體之內。


    看上去十分妖異。


    太公衝飛速跑到正中央的池子附近,右手長刀一遞,借著一股巧力將屍體翻了過來。


    那具屍體已經被池水泡得發脹,然而卻沒有彌散出腐敗的味道。


    杜停杯皺起眉頭,眼前這個年輕人與當年傳他武功絕技的道聖顯然不是一個人。


    池水之內,黑色蓮花的根須緩慢的移動著,不斷地插入到那具腫脹的屍體之內,雖然緩慢,但是看起來讓人通體發寒。


    “就這麽死了?”太公衝不死心的右手一抖,電光閃過,將那具屍體切成三四塊,隻看到妖蓮的根須插得更興奮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冷千秋出言警示。


    庭室的地麵上又多了兩個巨大的黑影,原來在柱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了兩隻巨猿,他們的體型同杜停杯斬殺的那一隻相仿佛,同樣都是眼鼻耳被重重的金屬層封上。


    “走,先退出去再說。”杜停杯若有所思的向最上麵的巨大水晶看了一眼,第一個向他們來時的甬道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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