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一輛四輪馬車披著晨曦,在蒙德父子三人的目送下緩緩駛向了林邊,海音扒在馬車的後窗上跟父親和哥哥們道別:“你們進屋吧,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一路平安,”蒙德心中多有不舍與擔憂,但麵上卻不敢表露太多,以免引得屋內的母親不愉。


    分坐在車廂兩邊,都著盛裝的墨林和西雅此時心情也不美好,兩人均一臉忍耐地看著呆呆地靜立在矮腿長條桌上的那隻醜烏鴉,滿是嫌棄,醜烏鴉在兩人嫌棄的目光下,依舊是呆呆傻傻的。


    兩匹老馬拉著馬車駛到林邊,前方無路,但老馬卻沒有停下馬蹄,仍然拖著馬車筆直前行撞向粗壯的樹木,扒在車窗上的海音眼前一暗,不見了城堡,馬車已駛在林中的小道上。


    她看了看小道兩邊的草木,關上了車窗轉身坐好,離家的心情有些頹。


    墨林將目光從黑烏鴉身上收回,側頭看向沒精打采的小家夥:“你帶上這東西也就算了,但為什麽要將它放在車裏?”現在整個車廂都好似充斥著一股令人惡心的鳥屎味。


    “它是跟我出來的,自然是我在哪它在哪?”海音伸手摸了摸黑烏鴉,後從放在身旁的百寶箱中掏出一把苞米:“我以前怎麽沒有見過你,你是不是新來的?”捏一粒苞米送至黑烏鴉的嘴邊。


    黑烏鴉盯著那粒苞米看了很久,才勉為其難地張開嘴。


    西雅瞅著這黑烏鴉怎麽覺得它好像剛剛睡醒:“海音,你是從鳥窩裏把它掏出來的嗎?”


    “當然不是,”這是對她人格的嚴重誣蔑:“我是那種會強迫鳥的人嗎?這次能隨我出行完全是烏……,”海音認真打量起黑烏鴉,除了呆還真的是沒有一點特點,“烏黑黑自己突破重圍爭取到的機會。”


    “烏黑黑?”西雅輕笑出聲,用手指輕輕戳了戳黑烏鴉的翅膀,原木木呆呆的黑烏鴉瞬間閃至一旁,身上的毛都聳了起來,兩黑豆眼緊盯西雅,還發出一種似恫嚇的咕咕聲。


    海音提醒道:“你侵犯到它了,它也是有尊嚴的。”


    墨林蹙眉,棕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色,倒是西雅深覺有趣:“海音,你把它送給姨母玩幾天好不好?”


    “這個……不太好吧,”海音一把將跟鬥雞似的黑烏鴉抓至身旁,朝著她姨母傻笑兩聲便垂首出言威脅道:“你給我安分點,不然我就讓你跟在馬車後麵飛。”


    說來,這隻烏鴉是很奇怪,在昨天之前,她召喚的烏鴉群裏就沒有一隻毛色不是油光水滑的,畢竟西海森林那麽大,最不缺的就是蟲獸、漿果等等,可昨天就來了一隻“難民”。


    一開始她也沒太在意這隻烏鴉,雖然它身上的毛不僅沒有光澤,還好像被狗啃過一樣,但至多也就是覺得它是從西海森林外飛來的。


    可今天一早她推開窗戶,不過眨眼的工夫,它便落到了她的窗台上,就好像是在等她一樣,結果它還真的是來等著的,這就叫她有些驚奇了。


    黑烏鴉聳著的毛慢慢地下落,貼服到了身上,喉嚨裏也不再發出咕咕聲了,再次恢複成之前的呆樣。


    西雅更覺有意思,掏出了一枚金幣:“海音,姨母用一金幣跟你換它可好?”不知為什麽這隻烏鴉給她一種不太一樣的感覺,就在剛剛她手指觸到它的那一瞬間,這種奇特的感覺達到了頂點。


    海音抓著烏鴉的手有點鬆了,眼神不受控製地落在了那枚金幣上,心中是掙紮不已:“姨母,你就隻要一隻烏鴉嗎?我告訴你西海森林裏比烏黑黑聰明靈動的烏鴉數不勝數,”她可以給她弄來一大群。


    這話剛說完,海音就倒吸一口冷氣,手被黑烏鴉狠啄了一口,一小塊皮都翹了起來,她現在是真的想把它脫手了。


    “不要別的,就要……”


    “這隻烏鴉就留在你身邊,”沉默許久的墨林突然出聲打斷了西雅的話:“哪天它想離開了,你也不要阻攔。”


    “大姐……”


    墨林看向西雅,冷聲問道:“你有意見?”


    她能沒意見嗎?可西雅麵對著姐姐的冷臉還是犯了慫,聳了聳肩:“沒有。”


    姨母沒有,但她有,海音眼看著要到手錢就這麽飛了,立馬丟下矜持說道:“這隻留在我這,我給你尋一隻膘肥體壯的,不多要錢,還是一金幣。”


    馬車內立時歸於安靜,墨林不摻和這樁買賣,閉目養神。而西雅則默默地收起那枚金幣,開始裝模作樣地左右張望,喃喃自語道:“我們這是到哪了,也不知道在天黑之前能不能出森林?”


    這是沒希望了,海音心痛非常地低頭看向那隻目光呆滯的黑烏鴉,煞有介事地說:“烏黑黑,你欠我一金幣。”


    旭日東升時進林,出林時已是日向西山,兩匹老馬悠悠閑閑地一邊向東行一邊挑著嫩草吃,坐在馬車中的三人也未有出聲催促,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老馬大概是吃飽了,終於撒開了蹄子顛吧顛吧地小跑了起來。


    西海森林外是一片綠野平川,天已近黑,遠處可見嫋嫋炊煙,勞作在外的羅鬃人這時多收工準備回家,再晚就不安全了。


    “波麗娜,”一位年輕的金發婦人端著一盆剛剛烤好的黑色粗麵包自廚房中走出:“可以吃飯了。”


    “媽姆,你看,”一個梳著兩條麻花辮,穿著灰色麻布裙的女童站在籬笆旁手指遠方那輛在快速移動的馬車:“那是從西海森林裏出來的。”


    金發婦人神色一緊,趕緊上前拉著女童進屋:“天快黑了,我們該吃飯休息了,”將麵包放到桌上,後拿了一塊小的塞到女童手中,“你先吃著,媽姆去把廚房的外門鎖上。”


    女童用雙手十分珍惜地抱著那塊黑色的粗麵包,乖乖巧巧地應道:“好,”麥香味不斷地湧進鼻腔中,口中生了津液,看著年輕婦人出去了,藍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懊惱。


    她不該提西海森林的,這會讓姆媽聯想到之前的那些事,可之前的那些事都是她為了能讓她搬家瞎編的,現在可好了,姆媽幾乎是堅信她可以溝通阿波羅太陽神,她要有那本事來西海森林幹什麽?


    小小地咬了一口黑麵包,女童波麗娜輕歎一口氣,誤會就誤會吧,那樣做也是為了救她娘倆的命,再過一個月安德羅氏始祖奧斯汀.柯雷爾就要在阿納斯塔城附近複活,到時她們曾經生活的那處村莊就成了奧斯汀.柯雷爾的口中餐。


    書中,她媽姆就沒有逃過。


    是的,她現在生活的這個世界其實就是一本書,一本關於凡人與吸血鬼生死絕美戀的書,慶幸的是她並非女主。而她之所以選擇帶媽姆來到西海森林外生活,是因為海音.德西。


    海音.德西,瑪爾大陸史上最強大的黑暗女巫,不不不,不僅僅是黑暗女巫,應該說她是瑪爾大陸史上最強悍的女巫。


    若說女主洛熙妮.穆林是深受天寵,那海音.德西就是天之驕子,而相比於羅鬃人出身的洛熙妮.穆林,海音.德西則更認同自己是個人類,也是將來瑪爾大陸上少有的將羅鬃人當人看的強者,這大概和她的父親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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