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聲踏踏,車聲凜凜,長長的車隊經過一個月的跋涉,入住過十幾座大城,路過了至少近百小城,終於走到了貕國的王都。


    滄桑、古老的王都圍牆高百丈,厚十丈,周長九萬九千裏,巍峨雄偉、氣勢莊嚴,讓每一個第一次看到它的靈,自靈體深處生出最深沉的驚佩,更有魂靈終得歸依的悲愴與喜悅。


    王都外部的城牆牆體並不光滑,它的質地粗糲、色澤暗淡,每一塊城磚裏積澱的,是歲月的餘韻;每一個刻痕記述的,都是曆史的真實,城牆,守護著這個城市的眾靈過著貕國最平和安寧的日子。


    這裏,是眾上城之首,是王都,這裏有最純潔的水源、最香甜的食物、最華美的衣飾、最強大的靈修……是無數靈體向往之所在。


    車隊停在高大厚重量的城門外,禦寇自禦夫的位置跳下馬車,走到駐守城門的衛兵身前,掏出自己的腰牌:“護衛軍領軍禦寇奉王命護送尊客進城,大開城門。”


    大開城門?!


    衛兵激淩淩打了個冷戰,腰背一挺,同時激發了腰間的訊玉,很快,一個黑衣黑甲的巨形壯漢嗖一聲出現在衛兵身側,目中精光四處一掃,城門外的排隊等待入城的眾靈秩序井然,並無騷亂,不由大聲暴喝:“衛兵,何事激發訊玉?”


    衛兵的拳頭啪一聲敲在胸前甲胄之上,高聲稟報:“禦將軍請求大開城門。”


    “大開城門?”黑甲巨漢轉頭,這才發現就在身前不遠處,站著一個完全收斂了氣息的金甲男人,此前,他居然完全沒有注意到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危險。


    黑甲巨漢飛快退了幾步,與這個金甲男人保持著一個自認安全的距離,謹慎地看著這個雖然比自己矮小,卻讓他完全無法看清低細的男人:“來者何人?”


    禦寇將自己的腰牌遞給黑甲巨漢:“王城護衛軍領軍禦寇,護送貴客到達王城,請求大開城門。”


    看過禦寇的腰牌,黑甲巨漢心頭一鬆,“禦將軍,按規矩,王城城門非戰時,非王者至,便是各大宗宗主親臨,也不得輕啟。”


    禦寇點頭:“禦寇今次護送的尊客身份隻會比王者更高貴,不須遲疑,開門吧。”


    黑甲巨漢聽到這話,目光掃向人群後那綿延如長蛇的車隊,就是這樣普通的車隊裏,居然有比王者更尊貴的客人?


    不過城門大開,全城各處重臣家中、各宗室子弟的府坻、甚至連王宮大內,都能立馬得到消息,想來禦寇不敢謊報來人身份。


    想明白的黑甲巨漢自腰間取出一枚黑色圓筒,將之高高舉起,手上靈光一閃,一枚耀人眼目的金色光彈衝天而起,一個呼吸的時間,光彈在高空炸裂,無數金光自天空撒落,飄向全城每一個角落,金光出現,王城東南西北中,有幾十座建築的房頂,有什麽同時閃了閃。


    光彈炸開,城牆內訓練有素的城衛僅僅愣了一瞬,便即自值衛之處如電衝出,出現在內城門之下。


    十位大漢同時自腰間掏出形狀不一的十枚玉牌,嵌入城牆下相應的孔洞,玉牌與城牆完美結合,眾人伸手按在玉牌之上,大喝一聲,將全身功力傳入玉牌。


    “轟!”


    一聲巨響,五十丈高、八十丈寬的巨大城門緩緩洞開。


    “城門大開了?!”


    城外,排隊等候檢查的眾靈一片喧嘩。


    “尊客至,城門開,城魂出;真靈幸,眾靈福;歡悅兮,誠敬矣;拜之哉,莫遲疑!”


    古老、滄桑、神秘的低語,自虛空傳出,引動了古老城牆的震蕩,沒人能聽懂那一句句說的是什麽,隻是,城外所有的靈體,本能地拜伏在塵土之間,無比激越的情緒,自心胸之間出現,歡欣、敬慕、幸福……每一個靈體,被體內本源帶動,激出了滿眼的淚花。


    隨著聲聲幾近虛無的吟唱,禦寇體內本源激蕩,好在他修為深厚,沒有如其餘靈體一般跪倒。


    快速回到車隊,跳上第二輛馬車,手上韁繩一振,馬車緩緩向前。


    “咦!”第一輛馬車眼看便要走進城門,卻不想什麽原因導致馬兒自己停了下來,任憑禦夫如何驅策,亦無法前進一步,而就在他耽擱的片刻功夫裏,禦寇所駕馬車已自側旁滑過,當先進入城門,又幾個呼吸的時間,馬車完全穿過厚厚的城牆,進入城內。


    黑甲巨漢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那輛越眾而出的馬車,看著它一步一步平穩駛進王城,心中眼中全是震撼——是真的,家族流傳下來的傳說居然是真的,王城有靈,有魂,當城門大開,城魂便會蘇醒,親自為尊客引路,進入王都。


    馬車進入王城,虛空之中,歡呼陣陣,有鼓樂笙簫合奏之音傳出,黑甲知道,那是城音,是王城之魂迎接尊貴的禮樂,是城魂對來人身份的認可。


    禮樂聲在整個王城上空傳誦,王城裏,每一個生靈,在這一刻,都停了下來,注目城市上空,那裏,有靈氣形成的朵朵靈花散落,飛落向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有靈體伸手接住飄落靈花,那靈花化作最純淨的靈力,注入了靈體的體內。


    “我的修為漲了。”


    驚喜的狂呼聲起,人們開始瘋狂地向著天空伸出雙手,力圖搶到最多的靈花,靈花似實卻虛,無人承接的靈花落地,即刻消散,唯接觸靈體的靈花才會化為靈氣為靈體吸收。


    “去天上搶。”


    有人高呼。


    無數靈修體內靈力一轉,想衝向無人的天空。


    “噗!”


    離地僅一米,某種無形的壓力驟降,飛離人群的無數靈修齊齊噴出一口鮮血,而後身體失去控製,以比起飛更快的速度墜落,重重砸落在地。


    “看來不能升空了。”


    看著那些飛墜重傷的靈修,眾人歎息著再不敢輕舉妄動,隻老老實實站在地上承接這從天而降的恩賜。


    城門處,直到禦寇所駕馬車進入王城,馬隊各馬車前拉車的馬匹才抬起了腳,在無人驅使的情況下,拉著車,穿越城牆,進入王城。當車隊最後一輛馬車進入,城門轟然閉闔,王城上空的靈花隨之齊齊消散。


    城門關閉,黑甲巨漢終於能自地上起身,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掏出一枚黑色玉石按在印堂處以神念刻下所見一切傳給家族,從今以後,他再不會質疑自己家族的家訓,做為王城守城世族,他們一族背負著的,是王都任何家族都無法得到的榮譽與信任,那來自王,亦來自王城之魂。


    宋元量壓下滿心震撼目光複雜地看著神情平靜的玄月,“進入靈界這麽多年,我從沒聽過,更沒見過如此隆重的迎客儀式,做為被迎的尊客,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玄月搖了搖頭:“封印的魂靈,被禁錮於城,一次次沉睡,又一次次被喚醒,他們無盡歲月積澱下來的修為,被強行抽取,化作靈花,滋養城池之中的眾靈,即使身為被歡迎的,我亦無法心安理得享受本是屬於他們的榮光。”


    “你是說這座王城封印著許多魂靈?是誰封印的?王室?還是築城時的祭師?”


    玄月搖頭:“不知道,我隻感覺到有魂靈無盡歲月積攢下的痛苦、悲傷、不舍在整座城市激蕩,似乎源於城牆,又似自每一寸土地之中溢出,不知其來處,不各有多少。”


    宋元量雙拳緊握:“你居然能在魂靈無盡歲月積攢的痛苦中保持心神不動,為什麽?為什麽我沒感覺到你的元神被觸動?”


    “為什麽會被觸動?”


    “你的元神沒有任何保護,任何激烈的情緒應該被影響到,為什麽你的元神居然能如磐石一般?難道你的元神真的能萬邪不侵。”宋元量臉頰漲紅,雙目滿是血絲,渾身止不住地輕顫:“太古純靈真的就這麽強大嗎?”


    玄月垂目,一手輕輕替膝上的金月順著皮毛,輕喃:“誰知道呢!”


    看著雲淡風輕的玄月,宋元量鬱氣滿胸,頂得他連氣都喘不順了,急劇地喘息了半晌,思及兩人同是蒼界修士,他方才用盡了力氣壓製住了胸中激烈的情緒


    心魔!


    終於反應過來的宋元量狠狠打了個哆嗦,心裏一時後怕不已,“嫉妒、不甘,怨毒……好險,差一點兒被侵蝕。”


    玄月抬起頭,目光自宋元量臉上掃過:“你的氣色變好了。”


    宋元量一愣,而後立即閉目檢查元神,果然,元神中,某些自他進入靈界便附著其上的黑點都消失了,這意味著,他體內最頑固的汙濁褪盡了。


    “我終於進入合體期了。”宋元量睜開眼,樂得見牙不見眼,笑得像個傻子。


    玄月挑了挑眉,“恭喜。”


    “同喜,同喜。”宋元量嘿嘿笑著:“還要多謝你,跟在你身邊這些日子,我可沒少撈好處,隻是每夜得自你那太古之魂的靈力便頂我一個月潛修了。”


    “不必謝我。”玄月抿嘴輕笑:“若非你抵過了心魔侵蝕,也不會晉級,說到底,還是你心性好。”


    宋元量笑了笑,見玄月已閉上又眼,便不再多語。


    玄月膝上,金月的身體蜷縮著,玄月估算過,他現在已長至一米長,比起貧食城時已大了至少十倍,這是她每夜裏與太古之魂同修的成果,她能感覺到,用不了多久,金月就能醒過來了。


    車輪轆轆,向著王城最中心處的王宮駛去。


    玄月膝上,金月的吐息彌散,某種玄奧的氣息開始向著整座王城鋪展,在這氣息的影響下,某些隱藏的生靈無意識地轉頭,看向某個方向。


    氣息穿過有形有質的一切物質,到達王城地底無盡深處,一個巨大的血色大陣之中,有無數魂靈在這氣息中掙動,他們嘶嚎著、燥動不息,痛哭、狂笑,一聲聲,似血泣,如悲訴,他們無聲的呐喊向著無盡世界傳遞,化為一個最強的音符……


    王!


    王!


    王!


    王城祭師塔,某一個廢棄的房間內一塊落滿塵灰的拳頭大黑石乍然開裂,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可惜,這聲轟鳴不曾傳出房間,一層層祭師塔中無數修行的祭師,無人得到黑石發出的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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