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叱,托在手中的青銅鎮魔寶塔緩緩旋轉,玄月口中低吟著晦澀的神語,如同真身一樣的元神體內開始閃現淡淡金芒,金芒匯聚,沒入塔身之中。


    寶塔輕輕一震,自塔身第一層內走出一尊頂天立地的。


    的目光在房內一掃,見並無敵人,便徑自盤坐了下來,而後閉上了眼。


    因為太過巨大,這尊輔一出現,便驚動了整個至樂院的人,當他盤坐下來,整個身體則完全將玄月所居之室包裹了進去。


    莫名被推出居室的禦寇與宋元量麵麵相覷,目露震撼,站在院中仰望著那尊將整個主院都占據了的巨人。


    “那是什麽?”宋元量緊緊盯著那尊皮膚粗糙的巨人虛影,他的每一絲紋理都清晰可辨,每一寸肌膚都充斥著滄桑與神秘。


    十幾米的身高,不可能錯認的氣息,這種氣息印在生靈的靈魂之中,即使此前從不曾見,但隻要他出現,所有弱小的生靈就會跪伏在地……宋元量掃了一眼院中跪伏的幾十個身影,弱小的生靈,這些來自貧靈城的居民,他們不知道這出現的什麽,但他們又本能地知道該以何種姿態麵對他。


    這是來自蠻荒,絕不應該出現的存在。


    那個名字出現在宋元量的腦海之中,久久盤旋,卻怎麽也吐不出來,他無法抑止地顫抖:“是,是……”


    “是太古之魂。”


    禦寇一把將跪伏在地的汪九銘揪了起來:“你的主人有太古之魂守護,她到底……”到底是什麽來曆,有什麽樣的背景,又為何會出現在貧瘠的貕國……


    “太古之魂?”汪九銘掛在禦寇手上,一臉迷茫地看著他:“那是什麽?”


    太古之魂是什麽?


    那是逝去的留在世間最後的痕跡,又是什麽?曾經天地的主宰……


    看著手上這個因為太古純靈的恩賜而擺脫了貧靈身份的小子,禦寇緊緊咬著腮幫,良久,一把將他扔在地上,回身,負手長時間地仰望著那道幾乎占據了他整個視野的巨人。


    “,與天地同生,淩駕於所有生靈之上不滅的存在,萬物之父,受眾靈祭拜,享萬物供奉……一個被殘魂守護的純靈……嗬嗬……哈哈……”


    禦寇笑出了聲,且越笑,聲音越大。


    將這樣的一個身份貴重的存在請回王都,是怎樣的功勞;與這樣的一個存在結下善緣,以後他又將有什麽樣的際遇……即使心誌堅定如禦寇,在這一刻,眼中也不可自製地泄出一絲癲狂之意。


    殘魂!


    宋元量放在身側的雙拳緊握,仰頭看向那尊巨人,真到他的身影完全隱入夜空,這才閃爍著目光低下頭——隻剩下最後本能意識的殘魂。


    屋內,不知室外動靜的玄月輕輕撫摸著手中的鎮魔塔,進入百族征戰之地前,師傅將這尊塔賜下,其時,她雖然因為這尊塔是神裔所鑄而心生重視,卻也沒想到,這座九層寶塔內,卻收納了九尊的殘魂。


    百族征戰之地,劍石鋒頂,在辟的幫助下,她借萬民祭拜之力不僅將體內力神之血煉化吸收,鎮魔塔也在那時真正認主。


    也是在鎮魔塔真正認主之後,她才知道,這尊塔有著怎樣久遠的曆史。


    當年天地大劫,眾多身殞,遠古先民之中便有最接近的存在取諸多天地精粹製塔,收納殘魂入塔。


    隻是,讓所有遠古先民意想不到的是,這集所有人力、花費了先民們無盡心血所鑄之塔,卻在成塔之時脫身而去,沒入莽莽蠻荒。


    日月更替,無盡歲月,直到一尊真正的出手,這尊寄存著殘魂的寶塔才願意認主,而後展露出它真正的麵目——寶光內蘊的九層寶塔,由上至下,共有九位棲身其中,每打開一層塔門,便有一尊現身相助。


    鎮魔塔認主後,她一直不曾使用,因為她的力量還太弱小,無法驅使這塔,於是便收在識海之中蘊養,而今在靈界,借著這裏特殊的環境,終於讓走出寶塔,具現於外。


    感受著身周暖洋洋的氣息,玄月完全放鬆下來,有了這尊守護,她終於可以放心修煉了。


    神墓中那些記錄著無數秘事的壁畫在玄月腦中飛快掠過,到底出於什麽心理,又是多麽強大的神裔,才能將破滅的魂片收集起來,鑄進了塔中永世流傳——這些念頭被玄月按壓在心底,不再去想,興許以後有機揭開這些謎底,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修煉,而後不停變強。


    《玄女飛天經》在體內運轉了一遍,卻沒有一點效果


    玄月停了下來,在靈界以元神修煉《玄女飛天經》沒有用,不知道是因為此地靈氣太稀薄還是因為《玄女飛天經》是以肉身為基的修煉方式,而僅憑元神並不能修煉。


    想了想,自香囊中取出一枚靈玉握在手中,玄月再次嚐試著修煉,卻仍然無果。


    果然,是修煉功法的原因啊。


    歎息著收起靈玉,玄月不再多做嚐試,腦中開始流動一篇金黃色神文——來自辟的修煉之法。


    功法運轉,玄月的元神中有淡淡金黃色光芒出現,這是沒有肉身束縛而導致的神力自溢。


    神力入體,殘魂睜開雙眼,神力不再四散,殘魂注目虛空,一股暴虐的力量自虛空之中湧出,如長河倒灌,瘋狂注入殘魂體內,殘魂深深吸了一口氣,天地間,又有無數不知名的晦澀力量匯集,被其吸入身體之中與此前暴虐的氣息糾纏在一起。


    晦澀與暴虐,兩股力量在殘魂體內糾纏、碰撞、被驅動著前行,前行過程中經過無數次對撞擠壓,最後完全相溶並變得馴服,殘魂這才將其引導著與玄月外溢的神力相合,反注入被他護在丹田位置的玄月元神之中。


    如此循環反複,殘魂完美地承擔了肉身的責任,吸納煉化外界力量為已用,而玄月則成為了肉身之中的金丹,將力量完全納入元神之中。


    屋外,宋元量幾乎是不敢相信地感受著匯聚而來的多種力量:“這源於虛空的暴虐之力,怎麽和真靈飛升時的劫力如此相似?”


    “沒錯,是劫力,混沌之力!”同樣目瞪口呆的禦寇仰望虛空的眼中全是駭然:“我曾見過前輩渡劫,凝實幾近實體的真靈,在從天而降的雷霆中掙紮慘嚎,挺過九道雷霆之後,便有混沌之力自天而降,洗去真靈體內最後一點雜質,能挺過去不被混沌力錘成齏粉的真靈,便能成為有元神之靈,從而飛升神靈界。”


    “暴虐宏大的劫力可以直接吸納嗎?”宋元量看向禦寇。


    “以前不知道,不過現在見到了。”禦寇臉上是如處夢境的恍惚神情:“難道這就是太古純靈被稱為天道之子的根本原因所在?”


    “天道之子!”因為過度震驚而導致表情扭曲的宋元量伸出手,指向幾乎攪動整個灰靈城上空的漩渦:“這從四麵八方匯集的,是真靈界稀薄的靈力?你他娘的告訴我,這不是我做夢?真靈們拚死拚活想要的靈力,用無數靈玉、做陣基想要匯集的靈力,就這樣幾乎如有實質,像水流一樣往這邊流……”


    真靈界眾靈修煉所需的其實是魂力,隻是大家都稱其為靈力,而來自蒼界的宋元量很清楚這種力量,根本不是蒼界靈石蘊藏的靈力,而是可以滋養、壯大神魂的靈力,蒼界眾修都稱其為魂力。


    靈界的魂力如同蒼界的靈力一樣,布滿整個靈界,在每一次呼吸之間,魂力就能進入靈體之中,隻是,這魂力並不純淨,裏麵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雜質,在供養靈體生存的同時,又日複一日汙染著靈體,而靈界修士做的,便是用靈玉、靈晶布陣,吸納、純化魂力,而後吸納入體為已所用,達到修煉變強的目的。


    “像水流一樣往這邊流……”禦寇重重一拍額頭:“我真傻,此時不修煉,更待何時。”


    話畢,這個威猛的八尺漢子已一屁股坐在院中,自懷裏取出一枚具有聚靈與純靈之效的玉佩捧在手中,擺出修煉的姿式,直接進入了修煉的狀態。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宋元量咬牙切齒地取出所有的靈玉,快速在身邊擺了一個具有純化之效的煉化陣,如禦寇一樣修煉起來。


    汪九銘羨慕地看了一眼院中席地而坐的宋元量與禦寇,搖了搖頭,安排了幾位兄弟守在院中警戒,自己也守在了主人院前,其它人便被他叫回房去休息,大家都守在這裏,明日誰還有力氣幹活。


    不是不想借著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修煉,實在是他們剛剛跟隨主人,並沒有得到純化靈力的靈器,一路過來,他們借助主人賜下的靈玉,全都自貧靈之列脫出,晉入凡靈之列,已比無數貧靈幸運了,至於靈器,那不是他們現在該想的東西。


    …………


    悅來樓外,剛剛潛伏下來各個不明人士感應到周邊濃鬱的靈力,全都騷動了起來。


    “修煉?”天德會潛伏在房屋陰影處的一個探子幾個躍動,落在同伴身邊:“還是繼續潛伏?”


    “鳩五,你小子,不在自己的位置呆著跑我這時來幹嘛?”


    “極三,我呆住了呀,你看,這麽濃鬱的靈氣,都快化為實質了,這麽好的條件,你不想修煉?”


    “誰他娘的不想修煉,可一修煉就暴露了。”


    “可是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啊。”


    “上麵說了,隻要能將太古純靈擄回去,都記大功。”


    “大功,大功能增加修為嗎?我停在現在的修為已經二十年了,你不一樣修為十幾年沒進步了?”


    “嘶,可是上麵怪罪下來……”


    “上麵,嘿嘿,你看街麵上……”


    極三從潛伏的位置探出頭去,入目的一切讓他的眼珠幾乎從眼眶裏掉了出來——悅來樓外,不隻樓前的街道上坐滿了灰衣人,便是連周圍的房頂、露台、樹木之上,都是一個個盤坐著,麵向至樂院修煉的灰靈。


    “看,那樹上的不是桀九?這小子,早就在修煉了。”鳩五忍不住咋舌:“他也不怕從樹上掉下來摔死。”


    兩人很快在另外幾個地方找到了奉命潛伏的同伴,果然,誰都沒閑著,全都在修煉呢。


    “啊,不管了,修煉,上麵來人也得他們顧得上找我們麻煩。”極三重重一拍大腿,回頭一看,鳩五早已把位置找好,並已開始閉目修煉了。


    ……


    這場席卷了幾乎整個北城的群體修煉,一直持續了一夜,直至紅日東升,天上三日自黑幕中跳出,照亮了整個灰靈城,這才瘋狂的修煉才終於停了下來。


    晨光之中,人們麵麵相覷。


    “喲,這不是天德會的大長老?怎麽,昨夜你們怎麽沒下黑手擄人,是忙著增長修為吧……”灰靈城方氏家族的長老看著不遠處的灰袍大敞,露出圓滾滾大肚的天德會大長老,一臉的嘲諷:“你五十年沒增長的修為,是不是在昨夜進階了?如今,你好意思對自己的恩人下手?”


    “我萬江沒安好心,你方大公難道就是什麽好人,你不是來擄人的,難道是來拜見太古純靈的?”天德會大長老一揮衣袍,冷冷看向方家大長老方大公:“灰靈城的人都知道我天德會熱衷於迎候資質卓絕的修士入會,你方氏什麽時候也不顧臉麵了?”


    一臉濃密虯髯的方大公冷笑一聲:“迎候?是拉人下水吧,用邪法奪取別人修為以自用,哼,天德會這些年的做為周邊十幾個城市誰不知道,也是你們有眼色,這麽多年隻選那沒根基的下手,才沒惹上大禍,不過,這一次太古純靈可是皇室的客人,你們也敢下手,也不怕惹惱了皇室把你們整個天德會都滅了。”


    “受皇室邀請?”萬江目光閃爍,看向身後眾長老,卻見他們盡皆如自己一樣目露疑惑之色,顯然,這個最新的消息誰都沒得到。


    看著萬江臉上遲疑的表情,方大公大笑:“果然,你什麽也不知道,也是,如果知道,你又哪裏敢伸爪子呢,隻怕早嚇得縮回烏龜殼裏了吧。”


    看著一臉張狂的方大公,萬江滿目憤怒:“我們得到消息晚,你們難道會比我們早多少不成。”


    掃一眼同樣剛剛才匯聚至方大公身後的方家眾人,萬江冷笑:“如果早得到消息,你會連夜從幾千裏外趕回來,說笑話呢。”


    方大公的目光一陣閃爍,萬江說的沒錯,他也是在將家裏人手全都布置下去後,這才得到了消息,也因此,才急忙趕過來阻止方家人出手,不想正趕上靈力大匯聚,自然也就抓緊機會修煉沒二話,不過,這些方大公自然不會承認。


    “本次護送太古純靈的可是禦寇將軍,我方家有子弟在護衛軍中任職,適此機會,又豈會失禮不來拜會,這可是和你們這黑了心腸的禍害不一樣。”


    “方大公。”萬江怒喝:“你說誰是禍害。”


    方大公抬手一順自己濃密的虯髯,仰頭冷笑:“是不是禍害誰心裏會沒數不成?”


    萬江暴怒:“方大公,你欠揍。”


    “欠揍?”方大公抬起手衝萬江勾了勾:“來,看看唯們誰揍誰。”


    灰靈城兩大頂級勢力的長老,就這樣當街吵了起來,不過,眾灰靈誰也沒露出意外之色,方家和天德會,一水一火,水火不容,偏偏大家用誰也壓不過誰,但凡遇到一起,就沒有吵的時候。


    就在兩方人馬在長街上對恃之時,至樂院的大門被幾個腰係紅帶的大漢推開,一輛馬車,自院中馳出。


    “出來了啊。”輕輕的低語,卻響徹長街,一隻巨大的紅色旗幡,自天空飛速落下,罩向那輛馳出的馬車:“守了一夜,太古之魂才退去,終於讓老夫等到了……”


    輕歎聲中,紅色旗幡閃電般卷起馬車,連車廂帶兩匹駿馬,齊齊帶向高空:“哈哈,得來全不費功夫……”


    “雕老兒,留下太古純靈。”一頭白羊腳踩雲絮自天際倏忽而來,羊上側坐的一位錦袍女子伸手點向旗幡:“太古純靈唯有德者居之,你西陸軍哪裏能留得住。”


    旗幡被女子手指點中,頓時一顫,整座馬車連車帶人自旗中脫出,飛速向下墜落。


    “萬寶閣白未華,你敢阻我西陸軍。”長空中,一個紅色身影驀然出現,長袍一揮間,旗幡再動,這一次,旗幡則卷向了乘坐白羊的錦袍女子。


    女子咯咯一笑:“阻了你又如何。”


    “唉,兩位怎可戧害無辜。”一頭巨大的蒼鷹如箭般飛掠而過,將下墜的馬車背負在身,轉身向南飛馳:“本尊接太古純靈至南靈峰一遊。”


    “南靈子,爾敢!”


    紅色身影與錦袍女子齊聲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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