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妤拉著顧子麟的袖口,一臉期待的道:“顧公子,我們一起去好不好嘛?”話還未說完,自己的臉反倒先滾燙了起來,像這樣依偎著男人撒嬌本就不是她所擅長的,不過麵對顧子麟還是含羞帶怯的將這一招使了出來。


    誰知顧子麟並未作出讓步,仍舊不容置疑的道:“不行,將心竹一個人留在家中我不放心,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她。再者,我至少也算是半個神道修行者,就算與門神發生衝突,想必他們也不會下狠手。如果你去了,可能就不好說了!”


    他本來決定與柳小妤一起去探查劉師爺的大院,但是到臨行前卻改變了主意,讓柳小妤留在家中,自己一個人前去。事實上並非是他性格多變,除了以上所說的原因之外,顧子麟心頭沒來由的煩躁起來,總感覺會發生什麽不太好的事情。他雖然算不上是絕對的大男子主義,但也沒有任何理由帶著一個女人以身犯險。


    失望的神色布滿了柳小妤精致的臉孔,最後她還是順服的點頭道:“那你自己小心一些,我會徹夜照看著心竹的。如果門神畫太厲害的話就算——”望著顧子麟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夜中,她隻好在心頭默默加上一句:“其實這個仇報不報也沒什麽,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顧子麟大步的踏在村中的羊腸小道上,靜謐的暗夜並未讓他的心情沉靜下來,反而帶著些許的浮躁。他很少出現這種狀況,至少變成這副模樣後,還從未這樣過。不過心頭越緊,顧子麟對探查門神畫的願望也越發強烈,危險和機遇永遠都是並存的,越是危險的話,他或許更有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顧子麟一路走過去,家家戶戶的犬吠之聲連成一片,讓整座安寧的山村都沸騰了起來。


    高門大院,一座八字開的門樓,紅漆塗就的大門已然緊閉,隻有獸口中銜著的銅環在風中微微晃動。


    這就是劉師爺家的大門,門板上果然貼著兩幅圖畫,隨著風雨的侵蝕,畫麵上的內容已經有些斑駁。但是在朦朧的月光下,顧子麟仍舊能看得出來,是兩位身著鎧甲,手執兵刃的將軍。


    顧子麟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暗自思索道:“這就是孫易玄留下的門神畫嗎?似乎也沒什麽特別呀,到現在為止也不見神靈顯形,莫非是因為我身上沒有鬼氣的原因?”


    顧子麟皺著眉頭在門前轉了幾圈,又揚起手掌在門板上拍了拍,結果仍舊不見絲毫動靜。


    “真是奇了怪了,當真隻能對付鬼魂不成?”顧子麟嘀咕一聲,幹脆一步穿過木門跨進院中,木門雖然能擋得住視線卻擋不住魂體,“如果畫內門神當真有靈的話,現在總該顯形了吧!”


    但是接下來看見的一幕差點驚掉顧子麟的下巴,大院內有一顆很大的櫻桃樹,如今暮春時節,樹上已經掛滿了紅潤欲滴的櫻桃。


    櫻桃樹下是一方石桌,劉師爺平日裏就喜歡坐在這裏盤算著他的種種計劃,但是眼前的石桌邊也坐著三個人,但是並沒有劉師爺的身影。


    正對大門的上座上,坐著一個年輕公子,一襲白衣若翩翩濁世佳公子。麵若冠玉,目似朗星,唇紅齒白,此時一雙星目正盯著闖進門來的顧子麟。


    而在白衣公子的兩側,則端坐著兩位金甲將軍,濃眉大眼,闊口方麵,與那門神畫中的畫像著實有幾分神似。但是在顧子麟看來少了幾分莊重,多了許多拘謹。


    顧子麟看著這一幕,心頭一驚,眼珠子轉了幾圈後,才打個哈哈道:“幾位慢聊,我這就走!”這種情況與他設想的完全不一樣,他不能打無準備、無把握的仗。


    “不急!”白衣公子微笑道:“既然偶遇便是有緣,何不坐下來共飲一杯?”聲音清亮,卻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


    顧子麟隻能止住腳步,回首抱拳道:“在下素來不會飲酒,就不打擾幾位雅興了!”他看得出來,這個白衣公子的地位儼然還要在兩位金甲門神之上,更不敢久留,還是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為妙。


    白衣公子也不再禮貌相邀,嘴角微斜:“那你為何會不請自來,不會是走錯家門了吧?”


    “當然不是,在下也是最近才落戶柳林村,聽聞這家有兩位道兄,所以前來串個門子、打聲招呼,不知這位公子又該如何稱呼?”顧子麟回答的很流暢,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套說辭拿了出來。


    白衣公子道:“我姓白,你叫我白公子即可!這二位是我的朋友,今夜趁此月色良辰,特意飲酒暢聊!”


    顧子麟才懶得管他叫什麽,正尋思著該怎麽脫身才好。


    那白衣公子見顧子麟微微發愣,還以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話,目光不著痕跡的一凝。兩名金甲門神會意,連忙點頭道:“是是是,白公子是我們的朋友,今夜是特意敘舊的!”


    若沒有這畫蛇添足的一筆,顧子麟還未曾看出其中的毛病。如此一來,他才發現兩名金甲門神從行為動作上、神情語氣上,似乎都充滿了對白衣公子的畏懼。這哪裏像是朋友敘舊,倒有幾分脅迫的感覺在其中。


    “難道?”顧子麟心頭驀地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猶記得土地廟中大和尚智昏追尋的妖怪,莫不會就是這廝?雖然隻是猜想,但是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智昏當時猜測妖怪會繼續向西逃進米倉山。然而並未發現任何線索,最終隻能不了了之。如果當時妖怪並未選擇逃跑的話,而是繼續隱匿在柳林村的話,那麽眼前這位很可能就八九不離十就是正主了。


    智昏有多強,顧子麟不知道,但是能從他手底下逃跑的妖怪絕對不會弱,估計一根手指頭就能撚死自己。看來心中的警兆應對的不是門神,而是這個看起來優雅入骨、風度翩翩的公子,那麽現在該怎麽辦呢?


    顧子麟的腦子飛速運轉,還未相處應對之策,白衣公子衝著門神道:“二位,這位公子日後就是你們的鄰居了,難道不留他喝一杯嗎?”


    兩位門神聞言心頭一緊,都是飛身而起,兩道金光一閃,已經來到了顧子麟的身後。一左一右將他的肩膀拿住,硬著嗓音相邀:“白公子的靈酒可是難得的佳品,公子何不留下來嚐一嚐?”


    顧子麟用力一掙,竟絲毫未動,完全不亞於兩座大山壓在肩頭。


    看來反抗是沒機會了,隻能選擇享受剖了,顧子麟咧嘴笑道:“白公子太客氣了,盛情難卻,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白衣公子微微擺手,兩個金甲門神也都鬆了手,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顧子麟當然也沒什麽好逃避的,乖乖的坐到了與白衣公子相對的位置上。


    白衣公子一伸手將石桌上的白玉酒壺提起來,一股清冽的酒水自尖細的壺嘴流淌出來,一絲不落的落入白玉酒盞當中。當酒盞中的酒水已經堆疊起來,他才將酒壺收起,將酒盞推到顧子麟的麵前。即便如此,凸起來的酒水也是一絲未灑,顯然是有某種法術在其中。


    白衣公子優雅的笑道:“來,喝酒!我想知道你來此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顧子麟將白玉盞舉起來,這種甘冽的酒香絕不是土地神的濁酒可以比擬的,但是會有毒嗎?有毒能怎麽樣?沒毒又能怎麽樣?眼前的這個人想要對付他,根本用不上下毒這種下三濫的辦法。


    顧子麟將盞中酒水一飲而盡,仿佛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白衣公子在他眼中似乎都變了樣,挽著的長發批頭散開,俊逸的麵容變成絕美的容顏,回眸一笑百媚頓生。一見鍾情,心心相印,這就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啊!我要為她做任何事!就算死也甘心!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他的毒從未出過差錯,對付一個剛剛凝聚神體的人顯然更加輕鬆。


    “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白衣公子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他躲藏在這裏不允許任何知道,所有知曉的人都要被他控製,不能控製隻有毀滅。因為他就是被陰司通緝,被智昏追殺的白花蛇妖,淫祀邪神白衣大仙。


    顧子麟雙眼迷茫的答道:“我想知道門神畫的神靈是真的還是假的。”


    白花蛇妖見不是調查自己的,心頭大定,笑道:“他們啊,是真正的神靈,還是天兵天將呢!反而還要落到為凡人看家護院的地步,你說可笑不可笑?”


    兩個門神麵露羞愧之色,但是能有什麽辦法呢?天兵天將也不好混,修煉的資源終歸是有限的,想要變得強大就需要各種各樣的途徑。做門神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誰讓他們能力又弱本事又差呢。


    顧子麟道:“做門神不可笑,不分青紅皂白的當看門狗就可笑了!”


    白花蛇妖聞言哈哈大笑,兩個金甲門神臉色又是一白,心頭反駁道:“我們隻是門神而已,忠於職守,難道還有什麽錯不成?再說,這世上真的有絕對的好人?誰人不犯錯,誰人不作惡?”


    白花蛇妖也不理會兩個門神,他們畢竟是登記在冊的正神,一旦殞命必然會引人調查,但是眼前送來的這個沒關係、沒背景,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煩。


    “有人想要害我,你該怎麽辦?”白花蛇妖麵帶不屑的問道,每當這個時刻都是他最開心的時候,特別是帶著嘲弄的神情看著那些願意為他生、為他死的女人。


    顧子麟看著如夢似幻的容顏,仿佛又千般幽怨萬般擔心在話語之中,懇切的道:“我要救你,我要幫你,我要為你做任何事!”這是我該說的話嗎?顧子麟心頭一陣猶豫,忽然腦海中一道身影緩緩飄來,遮蔽了美人的樣貌。竟然是一個瘦弱的、蒼白的女孩兒,穿著寬大的袍子,一雙迷茫的眼睛。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惹人憐惜,讓人忍不住心生愛護。在這迷茫的眼神注視下,顧子麟腦海中建立起來的美人竟然慢慢崩碎、湮滅,變成一片迷蒙混沌,等他再去回想之時卻發現自己什麽也不記得了,又哪來的什麽美人?什麽鍾情?


    “心竹!心竹才是我要保護的人啊!”本該屬於他的思想和記憶終於回歸,顧子麟心中竊喜:“心竹,感謝你!是你救了我!”這就是他與阮心竹第一次見麵的場景,卻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最最深刻的印象。在這種魂不思屬之時,隻有那一根心弦才能將自己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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