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夜收劍。?火然文???w?w?w?.?無驪觀的人,依稀認得這套劍法,即少年曾演繹的“春水淩波十三劍”,浩繁、曠逸之處,遠遠甚之。劍法底蘊乃“春水淩波十三劍”,由簡入繁,由以象外而入造化流斡,則屬一種出世之劍再入世的全新劍道。


    劍光仍在所有人的腦海湛然生動。劍道之豐韻,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出奇無窮。越品味,越覺得深邃。


    “貧僧”的月白僧袍,無風自動。雙瞳非煙非霧,迷離聚散。佛心蕩漾劍意,畢生劍道的積澱,湍流奔湧,轉瞬之間,目光明淨,一如空水氤氳。少年站立他兩丈的前方,隨隨便便掂著長劍,微微而笑。那神朗風姿,說不出意味的高邈。


    正是:已隨仙去今複返,寂寂山空人更寒。


    舌底驚雷,咄一道禪吟,當即打坐於地,閉目沉思。半個時辰,“貧僧”又咄嗟一聲禪唱,綿綿而悠長。他睜眼說道:“公子再示一遍。”


    “諾。”


    少年出劍,劍聲如鶴鳴於九皋。劍境之中,天地清明,一掠天河橫斜。劍法依然之前的劍法,卻極其緩慢。劍風流溢,濤生潮起。那韻律,無驪觀眾人熟稔,是為李拂劍留存劍意的玄妙節奏。********,劍境生幻,白露暖空,素月流天,升清質之悠悠,降澄輝之藹藹,林木蔥蘢,蔚然神秀。劍花一朵、兩朵、三朵,粲然開放,無始無終,仿佛滿世界的生靈欣悅,滿世界的生機盎然。劍法運行的痕跡,飄然可挹。


    一套劍法,兩種劍道內容,更是所有人士無從想像。


    劍法未完,“貧僧”渾身顫動,禪吟霏霏,不得不用佛門劍道執念,抗拒風輕夜劍道之境的誘惑。


    少年最後一招劍式揮灑,“貧僧”心中劍道,激得如沸如湯,心神再也承受不住。橫膝的佛門智劍一豎,四諦無邪劍的苦、集、滅、道諸多劍式,繽紛而舞。佛音深沉,四諦如泛舟苦海,終至無生無滅。如今被他坐打演繹,從無量諸苦至涅槃正道,自成劍道幻境。佛慈佛悲,拔苦度厄,四諦無邪劍之四劍齊飛,至如般若緣深,靈根夙植,伽陵破卵,香象絕流。


    “貧僧”氣機牽引,立身執劍,便向風輕夜攻去。


    少年一步一劍,匹練光華。


    這鬥劍生的突然,寧問涕、聞人君子、夜殘星、黃箬蓬、慧心大師倒瞧出了端倪。風輕夜的展示的無驪觀劍道,便再使第三遍,劍道之境,還將變化。無數遍,便無數的劍道風采。因為劍法演示的是一種“萬物各適其性即為逍遙”之道。


    與四諦無邪劍無量諸苦、無生無滅的劍理恰好相悖。世間萬物,各具生滅的軌跡,隨天地的運行而運行。那自生自滅的軌跡,勃昂生之歡樂,因生而喜,不因滅而悲,如是而逍遙。


    僅兩者相反,“貧僧”不必在乎少年劍境幹擾。偏偏風輕夜劍法之中,似牽引一縷隱約的天道流轉之音,佛門劍道怎麽修煉,最高也不過人道之巔。天道與人道比較,高出的層次,就差距大了。若聽任無驪觀劍道一遍一遍使下去,“貧僧”的佛性修為再深厚,終將迷失。


    不得已,隻能戰。


    青衫單薄的少年,俊逸的眉目間,含著笑悅,劍勢靈動,欣欣向榮,其姿又如屹立孤山絕頂,劍光卷動秋風蕭瑟,亦然的天質自然,亦然的生氣蓬勃。或有彩虹驚乍,或有春花絕豔,或有蒼雲仰浮,或有朝陽斜映。劍招吐哺,宛若一江之水,滔滔不息。


    寧聽雪抱著寒兒,儼然重回舞劍雲中台的情景。淩千千裏煙波,便去往人間,擷紅塵萬丈,漫天舞,染就此生風月。這小妮子,在少年長劍揮擊之中,遙想的,自己正是那隨少年放逐一生的伊人。少女腮渡桃暈,美眸兒瑩瑩有光彩,渾不知寒兒伸爪,於她臉頰上撓來撓去。


    但見劍光冽寒處,誰道長劍又無情?情來情多情深在,劍氣卓然一丹心。


    縱橫捭闔於夜殘星、寧問涕、聞人君子的四諦無邪劍,自始至終,悲苦嘶噪。四諦劍式,堪出一半,少年如料先機,劍尖的寒星一點,曳曳而至,“貧僧”劍道修為,幾近神出鬼沒之地步,順勢變招,擋住少年凜凜劍勢,反而出擊。這劍式,又堪半,寒星逝逝,直奔四諦劍法的薄弱處,“貧僧”再變。至千餘招,苦、集、滅、道之四諦劍式,無有一式完整。那感覺,狀若呼吸一半,便被強行摁住,摁的手鬆動,再一半呼吸,又強硬遮蓋得密不透風。


    劍來劍往如此之久,不聞一聲兩劍交鳴,雖劍式參差,劍招交輝,卻還是像兩人互在演示劍道一般。


    “貧僧”與出雲修真界的寥寥幾位劍道絕頂高手,皆鬥過劍。甚至前往妖域,會同妖域劍天尊侯沐冠,於潄石山論劍、鬥劍,整整一月。一妖一僧因劍交情,成莫逆知己。侯沐冠言:弟佛門劍道之妙,花三藏亦不如也。當然,此乃兩百三十年前的往事。


    所以,平生鬥劍,唯與少年這一場,苦之又苦,諦之又諦。劍道層次,區區少年出他,已然驚豔。劍式、劍招皆處處受製,一方麵是劍道因高壓低之故,另一方麵確是少年的無驪觀劍法玄遠精妙。如此曠世的劍道天才,出世無驪觀,曆久經年之後,這無驪觀一脈,雄視天之北,必直追南域墨陽國的星行劍宗了。


    此戰已入尾聲,除非“貧僧”換另一種佛門劍道。


    風輕夜劍式恢弘,劍尖之光,傾瀉如雨。“貧僧”躥出劍勢的籠罩,呼道:“不打了!”


    劍鋒孤削偏向,三根頭掠斷。飄飄搖搖,落在地麵。“貧僧”好不痛惜,俯身拾起,納於袖內。


    風輕夜不好意思,言道:“大師另具佛門劍道,怎不再鬥一會?”


    “貧僧”不語,看了少年許久,落拓而說:“貧僧的四諦無邪劍輸,其它佛門劍道同樣會輸。徒勞之爭而已。公子劍道,當世而立,已高處不勝寒,難怪直言‘四諦無邪劍非劍道’,也隻有公子這般輕視傲物的劍道境界,敢做此言。”


    風輕夜說道:“小子狂妄,大師別放心上。”


    “哈哈,哪能不放心上?貧僧會一直放在心上。待公子入元嬰之境,吾尋你,至九天高處,再鬥一劍。那日,貧僧的一身劍神通,便盡情施展了!”


    “諾。”


    “貧僧”說罷,即出無驪觀。往天空一鑽,南飛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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