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a300_4();正午時分,霧嶺的群山,正自一片冰封雪鎖的藩籬內,奮力地張望,隱秘地衝動。看>書>閣>>kanshhuge>最新更新天邊的一些雲朵,即便凝而不動,也說不盡的輕盈柔美。碧落從來空顏色,唯雲澹蕩有閑心,大概就是如此。任是季節變化,地麵的萬般事物,沉潤在時序的轉換之中,隻有那仰視的高處,未曾改變。


    黃箬蓬、蒙穀夫等一幹荻國玄門修士,追逐無驪觀三位元嬰真人和四位佛門大師的打架,去往了更高處的天空。此僧出現的唐突,他往下掉的身姿,落葉的飄零一般,沒人在乎。


    風輕夜擋住莫問情、寧聽雪,說道:“你倆下去沒用,我與寒兒去。”


    別遠山恍惚,這位僧人散發一層清和的佛光,極淡極薄,溫溫潤潤,舒服得不得了,聞他的聲音,悠逸動聽,心中漾起一種莫可名狀的膜拜似的。複見光光的腦袋、獠牙的麵具,無驪觀大弟子一磨鋼齒,驅盡好感,怒道:“禿驢不許進去!”


    此位僧人“哦”了一聲,說道:“吾不是禿驢,吾乃貧僧。”


    說罷,為證明自己是“貧僧”而非“禿驢”,他伸手,拇指與食指在腦頂之上交摩,扯呀扯的,拉出一根三尺多長的發絲。


    “施主請看,貧僧有頭發。”“貧僧”說道。


    這一幕之怪哉,無驪觀大弟子難以置信,他粗枝大葉的神經,一時轉不過彎。既然有頭發,哪怕一根,且還是當麵拉扯出來,當然不算禿驢一類。可讓他進去,偏又不甘。


    風輕夜與寒兒落在別遠山側邊。


    “少祖公……”別遠山呼道。


    打這廝從聞人君子那裏知悉風輕夜為祖師爺李拂劍的隔世弟子,輩份遙遙了兩百多代,別遠山苦思冥想,悟透了一路滔滔、追本溯源幾萬年的天地奧妙,即用“少祖公”尊稱風輕夜。少年數次拒絕,別遠山恁不改口,莫得辦法,隨他的呼叫。這叫法大多時候被清風、明月搞得啼笑皆非,但凡別遠山稱呼“少祖公”,兩小屁孩無事也叫嚷風輕夜幾聲“哥哥”。


    “貧僧”瞧瞧少年,瞧瞧少年摟的小狐。又瞧瞧少年,隨之多瞧了小狐兩眼,單掌作什,食指彈彈,說道:“貧僧有禮了。兩位道友好。”


    “大師安好。”風輕夜回禮道。


    寒兒緊盯“貧僧”的光腦殼,那一根頭發,吹得直衝而上,飄飄搖搖,此般的卓爾不群,看得小狐的湛藍眸子笑意盈盈。


    “貧僧”麵具之上露出的兩眼,水色澄瑩,問道:“小狐道友可是喜歡?”


    寒兒連連點頭。


    “貧僧”的眼色亦笑,手掌撫在頭上摩挲數下,兩根手指又撚一根頭發,拉扯出來。小狐兒笑的更加歡天喜地,這位僧人笑聲出口,透過麵具,音色甚是蕭散,猶如林間風吟。


    “貧僧最多再拉一根給小狐道友看。然後,要去裏麵拜拜。”此處而望,半裏外的“弑佛”,很是醒目。於是,這位僧人拉扯了第三根。不知故意為之,還是風吹的緣故,三根長發,忽立忽倒,或拖遝腦後,隨風起伏。


    “謝謝大師。請進。”少年說道。


    “貧僧”得到應允,身形一閃一閃,兩、三息時間,即站在無驪觀除惡護法的書寫之處。佇立凝視,更無剛剛的溫文爾雅以及童真爛漫,“貧僧”俯仰狂笑,化作陣陣鬆濤,充盈整個問心路山穀,不絕於縷。此番笑來,維係了刻許鍾之久。


    “當敬之。”“貧僧”邊笑邊說,解下腰間酒葫蘆,撥塞倒立,酒水湍急,十息,抬葫蘆傾酒水入口,同樣十息。再酒水灑地相敬,然後豪飲。地麵呈小水潭,他亦飲如此之多。酒葫蘆的法器,不知裝了多少酒水。


    五百一十八位佛門弟子屏聲息氣。


    “貧僧”如醉如癡,越發的癲狂,待葫蘆不剩一滴酒,他的三根頭發,筆挺如鋒,劍芒吐哺,生劍嘯。三種劍嘯之音,奇恣參差,或清削,或高古,或空勢巍峨,佛意湛冽。交錯開來,不顯繁紊,反而自成妙華。


    風輕夜仔細諦聽,劍嘯如淵如海,深不可測。其中一縷,似乎有點熟稔的意味,識海運流“禪那即心劍意”,竟與之合拍。“貧僧”所修的佛門劍道,必然有一道禪劍。隻是少年的“禪那即心劍意”,著實的膚淺,否則禪劍而鳴,伴奏一番,對他修煉此門劍法,大有裨益。


    佛門劍聲,自然而然的一份悲天憫人,五百餘佛門弟子盡皆拜伏。


    “貧僧”喝道:“當拜之。”他竟然一撩月白僧袍,雙膝跪地,拜了三拜。每拜一次,氤氳的佛光便亮一分,三拜完畢,站起身子,佛光已燦爛奪目。此僧輕吞慢吐而言:“貧僧拜都拜得,你們怎麽就念不得?”


    緩緩轉身,當頭棒喝,怒道:“給貧僧嚷出口來!”


    五百餘眾如遭雷殛,齊聲道:“--------弑佛!”此言出,胸懷之間似乎洞開了一點明心見性,又似乎縈繞了一絲靈動之慧,澄而澈之。可惜那位大師醉步淩亂,往穀外行去。心頭又重歸惘然。


    “貧僧”行至風輕夜、寒兒、別遠山前麵,酒意已無,行禮道:“這位施主,兩位道友,貧僧孟浪,見笑了。”


    “何至於此?該怒就怒,該笑就笑,大師情致揮灑,不為形跡而役。小子若言‘欽佩’,反而落入下乘,浮生能得大師半點風範,我之幸也。”風輕夜誠懇說道。


    “千萬別學貧僧。”“貧僧”言道:“貧僧於世,幹的便是‘弑佛’之事。”


    別遠山嚷道:“大師難道不屬佛門?”


    “貧僧”不與回答,言顧其他,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那些字跡,與貧僧的字,上下仿佛。請問,無驪觀沒有書寫更好的人嗎?”


    這可是非常難回答的問題。好在“貧僧”自顧自答:“貧僧犯了嗔戒。嗬嗬,怎能嫌棄字之好壞?”三根頭發立馬萎頓。


    寒兒即笑,“嗷嗷”有聲。


    風輕夜問道:“大師所為何來?將去哪裏?”


    “貧僧前往陶國殺寶默。聽說他已去天罩寺,來到荻國。見識了那位除惡護法毀兩國佛門之地,再跟到此地。”“貧僧”大概覺得自己羅嗦,簡潔說道:“還是為了殺寶默。然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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