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明月見師傅無暇顧及他倆,自不肯再去穀外守候那寡淡得沒一點味的冰雪。現今一位漂亮小姐姐,一位大方的公子哥哥,以及一隻可愛的小狐兒,客居無驪觀,便坐在無驪觀門檻上,滿眼的新奇勁兒。四粒漆黑眼珠子,溜來溜去,儼然活泛了略顯沉悶的氣氛。


    寧聽雪好笑,招呼道:“清風、明月,要不要姐姐教你們練劍?”


    清風歡悅一聲,屁顛屁顛上前,明月偷窺師傅,聞人君子挑了挑眉毛,不敢耽擱,迅速圍攏。雖然那天清早聞人君子對著他倆一通大呼小叫,這三師徒之間,法度寬鬆,並不拘泥於禮,僅在於“教”,如那些如何如何索要香火的說辭之類;否則,也不會有清風、明月的靈氣十足了。


    整個無驪觀,當風輕夜最忙碌。


    每天一個時辰,分配夜殘星及聞人君子。星爺就罷了,“少主”之隨從,由風輕夜引入溫潤的水域,沉迷“大道的韻律”,潛移默化他的神魂,理所當然之事;聞人君子則食髓知味,夜公子手掌但離星爺後腦勺,他錯步而上,規規矩矩坐好。風輕夜一視同仁。


    再就是寧聽雪、莫問情修煉“拈花纖指劍”,遭遇莫大困難,劍意難以凝結,招式生澀,劍“術”都算不上,更勿論劍“法”,不停請教。


    風輕夜不曾學過,揣摩一番,心得領悟再與相授。他家之流風劍法,馳高鶩遠、境絕超曠的程度,淩駕出雲修真界之上,修煉春水淩波十三劍、拈花纖指劍此類劍法,恰似狀元之才耍弄一篇秀才考文般的簡單。


    兩日時間,用無驪觀留存劍意之助,風輕夜罄盡拈花纖指劍的神藻。


    如是乎,先於寧聽雪、莫問情大成。運作無驪觀劍意授入她倆神識。內心隱隱不對勁,一個大男人家,練就拈花纖指劍,反而不倫不類。暗暗咬牙,今後決不使用。


    再就是和寒兒,於水域之中演繹流風劍法第二式。


    寧聽雪教清風、明月劍術,少年的事,又多兩人。


    風輕夜休憩時,聞人君子不忍少年的負荷,談及一些話題。


    “相傳,無驪觀祖師爺在青山源打坐,磨礪道心。”聞人君子說道。


    “哦?”風輕夜、寧聽雪、莫問情異口同聲。


    “嗯。”聞人君子徐徐而言:“所謂磨礪道心,即在這裏體驗大地變遷,於滄海桑田之間,領略無常與有常之替換,領略有序與無序之交織,領略無我與有我之迷惘。無驪觀道脈的尋道之途,道法運用,因此與大地之變不無幹係。”


    寧聽雪問道:“所以,生長了萬裏霧嶺?”


    “正是。”聞人君子憧憬道:“祖師爺大神通之士,最後成就仙流,破空而去,正在此地。”


    包括夜殘星,皆被吸引。


    “那麽,何謂道心?”聞人君子話鋒一折,淡淡問道。


    對呀!什麽是道心?平日裏,“道心、道心”掛嘴,尋常得緊,今聞人君子隨口一問,風輕夜、寧聽雪,乃至莫問情的心境,透涼透涼了似的。


    莫問情白一眼聞人君子,搶答道:“道心不就是吾輩修真之士的尋道之心?”


    聞人君子點頭,複搖頭:“也對,也不對,說法太籠統。以無驪觀道脈看來,所謂道心,一是對天地的認知,再是對自身的認知。但兩種認知不完全是道心,隻有認識了自己存在於天地的位置,從而達到個人與天地的微妙平衡。這微妙平衡,才屬道心。”


    “妙!”風輕夜呼道。


    甚至狂狷無妄的夜殘星,亦肅然起敬。


    “當然,此也是我們無驪觀的一點淺識見解而已。”聞人君子客氣說道。


    夜殘星施禮道:“聞人觀主謙虛了。”


    這天傍晚,風輕夜觀罷一枚玉簡,若所思,歎了聲氣。夜殘星棄與聞人君子的交談,靠近問道:“少主?何事煩憂?”


    風輕夜揚一下手中玉簡,說道:“一套佛宗劍法,凝不了劍意。”


    夜殘星變色,低聲道:“道門修士,難修佛門劍法,就像那些禿驢修不了玄門劍道。少主,理會它做什麽?”


    風輕夜笑道:“你家少主不同的。別人不為,我為之,不好?”


    星爺默想,確實,吾家少主天縱之姿,豈同流俗?


    “對了,星爺,翻翻你的那些貯物袋,有沒有佛經?”風輕夜突然想到。


    星爺不作思考,甕聲說:“沒有,東西早就整理妥當,莫說假慈假悲的佛經,道經也沒一頁。”


    那方的聞人君子卻溫吞吞地說道:“道經無驪觀倒存有那麽八、九、十來卷。”


    莫問情惱的不行,你無驪觀的道經,到底八卷?九卷?還是十卷?聞人君子不讚成風輕夜修佛門劍法、讀閱佛經的意思,莫問情則非常首肯。察覺不對,這廝怎盯視的她,蠕動上下咀唇?


    怒道:“聞人觀主,以後看著我眼睛說話,好不!”


    聞人君子從善如流,視線上移尺許,說道:“貧道在觀莫居士眼睛說的話。”


    風輕夜、寒兒、寧聽雪樂了。


    聞人君子的徒弟清風和明月,不明所以,互相問道:“為什麽偏要看眼睛?”


    清風學師傅的樣子,直視明月胸前,問明月:“看你這裏,就不能說話了?”


    明月答曰:“能說。一樣的。”


    風輕夜咳了咳,說道:“尋本佛經,養些佛性,借助無驪觀祖師的劍意,幾下練好,也不錯嘛。”


    “豈不容易!”星爺撂下此言,人已去左、右青山之外。


    風輕夜一驚,阻攔不及。按星爺性子,那處佛宗寺廟不得遭殃?但不至於為區區一本佛經,喊殺喊劫、大動幹戈吧?風輕夜擔憂。


    一日之後,星爺果然背負一個偌大的包袱返回。


    夜殘星萬分的得意,哈哈大笑,呼道:“少主,我回了。”


    包袱一扔,數千冊佛經翻騰,灑落一地。星爺再度大笑數聲,嚷嚷道:“痛快!痛哉!快也!”


    “何須這麽多?一本足矣。”風輕夜隨手一取,乃一冊《妙法蓮華經》。


    夜殘星睥睨道:“清風、明月,燒了這些搜索枯腸的荒誕東西,星爺教你倆打架!”


    言及“佛”,夜殘星必罵侮。按他的架式,平生三恨,理應“一恨禿驢、二恨靈石、三恨魔修”,方為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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