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屍煉形,它已經完成了再次‘著肉’,”明幽岩吸了一口氣,“此刻它尚不成完全成形,等日頭一落就更難對付了。據我所知,它的命門在頂心百匯穴,但多日以來我苦苦思索,卻還隻能暫時封印它,卻不知道怎樣才能將它徹底消滅。”


    “我知道,”白螺接口道,將花鏡在手裏握起,“這麵花鏡是九霄寶物,隻有將陽光經過鏡麵折射進百匯穴,才能把它從內部焚為灰燼,永絕後患!”


    “是麽?如此就太好了!”明幽岩精神一振,抬頭看了一眼已經半掛在山巔的太陽,忽地咬破手指,橫過在劍上一抹。血光到處,這把白虹劍忽然亮了一亮,發出耀眼的光華!


    明幽岩低聲:“我先把它引出來,你再動手!”


    也不等白螺答話,他攜劍直撲飛瀑之中,身形迅捷,竟似完全不曾受過重傷一般。白虹劍一閃,居然在一瞬間將那道瀑布攔腰割裂!


    那一瞬,水幕背後有什麽發出了憤怒的咆哮。一劍過後,那下半截已然變成血紅色的瀑布停滯在空中,居然並不下墜。忽然間,那些血水鼓動了一下,仿佛活了一樣噴湧而出,在半空裏綻開,猶如一朵血紅色的打滑,將他兜頭蓋住!


    “小心!”白螺忍不住動容。


    隻聽明幽岩清叱一聲,咬破舌尖,一點靈火從他劍上燃起。火光照到之處,那些血汙紛紛自動退避,他用靈火灼出一個洞,從血水裏破壁而出。然而身形剛掠出,隻聽嘩啦一聲響,水幕後的飛屍裹著一團血水急衝而來,伸出手臂攫取他的心髒!


    “好啊,你終於是現身了!”明幽岩冷笑一聲,不退反進,連人帶劍合身撲入血水之中,轉瞬不見了蹤影。


    何苦呢?已經重傷,還要使出這種大耗真元的南冥離火,簡直是以命相搏的做法,又能支持多久?白螺歎了口氣,站在石梁上抬起頭看了看天色——然而就在她抬頭的那一瞬,那一線紅日忽地往下一沉,即將消失在山巒背後!


    “不好!”她握著花鏡,失聲低呼。


    石梁下那一團血水越滾越大,飛屍在咆哮,似在抓住了什麽,正在大口吞噬著。血水深處,那一點靈火的光芒漸漸黯淡,已經再也看不見。


    她心裏一緊,再不等他出來,立刻也掠下了石梁。然而,就在她剛落下水麵的瞬間,隻聽血中那個怪物痛呼了一聲,那一團血水蓬的四濺開來,仿佛爆炸一樣!白螺來不及避開,衣襟上堪堪沾了兩三點水漬。隻聽滋滋聲起,那血水竟然將她的衣服都蝕了三個小洞!


    “明幽岩!”她看到血水深處那一點已然黯淡的靈火正在沉浮不定,立刻捏了辟水訣,隨之躍下水去——耳邊隻聽一聲響,血水在頭頂合攏,腥味彌漫在四周,影影綽綽有無數冤魂厲鬼在其中遊弋。


    她朝著那點靈火急奔而去,忽然聽到有人低呼:“別動!”


    “明幽岩?”她愣了一下,立刻頓住腳,然而視線模糊,什麽也看不清。白螺手指一錯,一道白光急射而出,照亮了方圓三丈——那一瞬,借著那道光她看清了周圍的一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在不到一丈之外,便匍匐著一個血紅色的巨大怪物!


    那個怪物爬在地上,手足不成比例地拖著,劇烈地喘息,全身的皮膚在一片片地往下掉落。血從那個古怪的身體裏無窮無盡地滲出,染紅了這一片水域。隨著血的流出,邪氣也彌漫在水裏,仿佛鑄造了一個無形的牢籠。


    那個飛屍虎視眈眈地看著她,卻沒有上前。


    在她身側不遠處,站著明幽岩。他左邊半身都是血,右手持劍,劍尖直指那個飛屍,一動不動地對峙——那隻飛屍隻要稍微露出欲撲的樣子,劍便逼近一分。方才如果不是他,估計那隻怪物便要在混亂中撲到她身上去了。


    “你受傷了麽?”白螺低聲。


    “還好,隻傷了左肩。”明幽岩回答,“它剛才咬住了我。”


    什麽?他又被飛屍咬了?她心裏暗自吃驚,一股不祥之意油然而起,連忙低聲:“那你先退下,我來對付它。”


    “不!”明幽岩斬釘截鐵,“太陽就要落山,沒時間了!”


    “那…”白螺有些猶豫。


    “按剛才說的做,”他同時也在慢慢地朝著她的方向靠攏過來,低聲,“你先到上麵去,等我引它出來,再趁機下手!”


    “可是你…”明幽岩靠近了一些,白螺再度吃了一驚——他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完全的深紫色!眉心的那一道血痕再度浮現,而且色澤比三天之前更加深,幾乎像是裂開了顱骨,從額頭上滲出血來!


    “我沒什麽。”他卻看也不看她,咬著牙,“你隻管做就是。”


    “好!”白螺咬牙,足尖一頓,便撇下了他掠出水麵而去。


    那隻飛屍幹魃似是察覺到了他們的用意,忽然咆哮了一聲,再度向著他們兩人急衝而來!垂地的雙手軟軟舉起,嘴裏發出蛇吐信一般的噝噝聲,整個身體平貼著水麵,仿佛全身沒有骨頭一樣飛速遊來,隻是一瞬便到了麵前,張口朝著白螺咬了下去!


    “小心!”明幽岩搶身擋在白螺身前,一劍刺出。


    他身負重傷,又激鬥了這一陣,此刻劍上的靈火已經是微弱不堪。那隻飛屍幹魃仿佛知道他的衰弱,竟是瘋了一樣不退不讓,一口張開,竟將白虹劍直接咬在了嘴裏!


    “受死吧!”明幽岩大喝一聲,不但沒有鬆開劍後退,手臂卻反而往裏用力一伸,頓時將整隻右手連著白虹劍送入了飛屍的嘴裏!哢嚓一聲,利齒閉合,他的臂骨應聲而斷,手上斷還緊緊握著那把劍。


    飛屍幹魃吞噬了血肉,一時間全身的皮膚都激動的冒出血來,拚命地咀嚼,左右甩著頭,想把這條右臂徹底的咬斷、吞咽下去。然而,明幽岩抬起左手點在了右臂上——就在那一瞬間,他那條斷裂的右臂忽然發出了奇特的光,忽地自行裂開,仿佛一把利刃,向飛屍的咽喉裏直刺了進去!


    “吼!”那隻飛屍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周身的皮膚忽地閉合,血立刻倒流回身體。明幽岩扯斷了手臂,飛身而起,一腳踢在了飛屍的頭上,殘存的左手上飛出了十二道符錄,牢牢地定住了那個邪物,厲喝:“起!”


    隻聽一聲巨響,昏暗的天空裏五道天雷從天而降,向下匯聚,正正擊那隻怪物!


    飛屍幹魃終於再也無法忍受,從潭底一躍而出,狂叫著衝向了天空。邪術一破,那一團血水聚成的球立刻四分五裂,白螺如同閃電般穿行而出,躍上虛空,然而明幽岩在重傷之下卻再也無力跟上,失足下墜。


    “明幽岩!”白螺下意識地回過頭,伸手想要去拉住他,然而明幽岩推開了她的手,卻對著天空大喊了一聲:“快!”


    此刻,在他們的頭頂,日光隻餘下了一線!


    眼看飛屍幹魃正在負痛上竄,頂心命門赫然在目,白螺再也顧不得什麽,凝聚起全部的靈力,將那一麵鏡子對著日光拋起,厲叱:“焚!”


    花鏡在半空中輕靈地轉折,升起,鏡麵映照著那一線日光,折射出千萬道瑞氣霞光。那些光線幻化出奇妙的景象,彷佛一組靈雨落下。那隻飛屍幹魃仿佛知道厲害,慘嚎著拚命掙紮,想要閃避那一道道當空射落下來的光——然而光線密集如雨,它剛落到半空,就有一道光堪堪射到了它的頂心。


    仿佛一支箭,從百匯穴射入,瞬地貫穿天靈!


    “吼——!”魔物發出了雷鳴一樣的慘呼,全身扭曲。光線從它的頂心透入,注入全身,一塊塊脫落的肌膚上都滲出了光芒,就像是身體裏有烈火在熊熊燃燒,映照得周身透亮——它在半空中停頓了一瞬,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隻是一瞬,那個巨大的魔物便消失了,半空裏甚至連灰燼都不曾留下!當空隻有一把白虹劍,從它身體裏脫殼而出,化作雪亮一道的光直墜下來,插在石梁上。


    就在同一瞬,太陽猛地一沉,從山巔徹底落下。


    “明幽岩?”白螺喘了一口氣,伸手接住了半空落下的花鏡,回身低喚。然而空山寂靜,隻餘蟬音,哪裏還有一個人?


    石梁上空空如也,隻有腳底下一潭碧水蕩漾,隱隱看到一個人正在緩緩沉入水底,雙目緊閉,再無聲息。在他右側的身體裏湧出大量的鮮血,染紅了一片。


    “明幽岩!”她毫不猶豫地撲入水中,直遊下去。在沉入水底之前,她終於抓住了他那隻僅存的左手,將垂死的人從水底抱了起來。他的身體忽然輕了很多,奇特般地失去了重量。這種景象,令白螺異常地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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