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澤湖還是那個雷澤湖,隻是湖底蜿蜒的石道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條蜿蜒近千丈的青龍。青色的龍鱗沒有絲毫光澤,甚至已經有些石化的跡象。


    蓐收提著幾乎被打廢的石年落入湖底,直接來到了龍首處。青龍眼眸緊閉,大嘴微張,內中傳出雷聲的聲音:“乖曾孫,你總算來了!”


    “哼!”


    蓐收冷哼一聲,抬手對著龍嘴一招,無形的大手探入龍嘴中,呼哧一聲帶出了一道身影,正是所謂的‘雷神’,一條渾身長滿紅色肉疙瘩的狗崽子。


    “好漢饒命!”被蓐收扼住頸脖的癩皮狗學著人樣舉起雙爪,張開狗嘴嘿嘿笑道:“我就跟你開個玩笑,不用這麽認真吧?”


    蓐收沒有答話,一手提著石年一手提著癩皮狗躍進了龍嘴之中。


    龍首中另有乾坤,像是一間石室,內中陳設極其簡單,除了一副石桌石椅外,便隻有一張老舊的蒲團。那老舊的蒲團上擱著一顆兩指大小的瑩白牙齒,正是當年風老送於石年的信物。


    見到那顆牙齒,蓐收將一人一狗鬆開,噗通一聲對著那顆牙齒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顫聲道:“不肖曾孫蓐收來遲,讓曾祖父死不得安寧……”


    雷神死了,在三大門派來之前便已坐化於此。


    聽到蓐收的話,石年強撐起殘敗之體,同樣跪在了那顆牙齒之前,也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而後對著麵無表情,但雙眼中卻盡是悲痛的蓐收說道:“前輩,一切隻怪石年,是石年……”


    蓐收抬手製止了石年繼續說下去,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那顆牙齒,說道:“這件事與你無關,曾祖父年輕時得罪過太多人,若非無人確定祖父與祖母到底是生是死的話,怕是早些年便有人來雷澤尋仇,今日也不會是隻有葬天崖一家了。”


    頓了頓,他望向被檮杌打殘的石年,說道:“若非是你以命相護的話,曾祖遺體都未必能保存下來!”


    “前輩言重了。”石年苦笑,看著蓐收手心上的那顆龍牙,心裏升起濃濃的愧疚。


    三日前他回到雷澤時,雷神就說自己時日無多了,近日就將坐化。本來若是無人打擾的話,雷神是可以多活幾日的。可因為他的到來,卻讓三大門派遣人直抵雷澤,更引起葬天崖的注意。


    處於彌留之際的雷神因肉身、元神都處於即將消亡的地步,根本不可能再與人征戰,故此他選擇了自化,將一身功力都灌輸進兩隻雷神錘中,再在石年體內打入印記,讓其可以激活雷神錘,借雷神錘中的力量保全自身。


    自化後,雷神的元神便化入了這顆龍牙之中,原本這雷澤湖底的石府也化作原形,正是他的肉身。


    之前石年在外征戰,之所以會出現雷神的聲音,也是癩皮狗借龍牙所發出,為的就是迷惑世人,讓世人知道雷神還沒死。


    在外麵的人無法分清真假,但進入過雷澤湖的白家六爺白招圳卻是看到了青龍屍體,猜到了雷神可能是死了,故此在臨走之前將自己的猜測告知了葬天崖的人。


    若非如此的話,葬天崖不會出手,將在白六爺離去後也跟著離去。


    石年與癩皮狗騙得了所有人,卻騙不了與雷神血脈相連的蓐收。雷神自化的那一刻,但凡體內含有雷神血脈之人都感應到了,正因如此,蓐收才會連夜從人族祖地出發,趕來雷澤。


    提到雷神,石年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風穀的風老,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前輩,不知風老他現今如何了?”


    當年他離開風穀之前,風老曾與魔幻森林中的蓋世存在發生了一場大戰,受了傷,據風老自己說他也壽命無多了。而今一年時間過去,連雷神坐化了風老都不曾出現,他懷疑風老是不是在雷神之前便已壽終正寢。


    “風老?你是指我祖父伏羲吧?”蓐收將雷神之牙收了起來,低聲道:“祖父他老人家行蹤縹緲,我並不知他近況如何。不過月前曾感應到他老人家生命之火熄滅,想來是壽終正寢,順應天命歸位火雲洞了。”


    “什麽,風老他也……”石年大驚,雖然早知風老時日無多,可親耳聽到這個結果時依舊難以接受。


    “小兄弟毋須傷心。”


    見石年滿麵悲痛,蓐收強自一笑,安慰道:“生死由命,而且祖父、祖母二人得天造化,陽壽雖盡,卻能享萬世香火。”


    隨後蓐收道出一則隱秘,天皇伏羲與地皇女媧陽壽皆盡,但二人承應天命,死後會歸位於火雲洞,鎮守人族氣運,享萬世香火,等若是另類的長生不死了。唯一有些遺憾的,便是他們不能踏出火雲洞半步。


    得知這一隱秘的石年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心情複雜的難以言表。


    “你為人族,理應回到人族祖地認祖歸宗,而且若再身處東域的話,難免會遭神、魔之厄,我這便帶你回中原。”


    蓐收帶著石年和癩皮狗離開了龍嘴,將雷神那龐大的龍屍收入了乾坤袋中,而後帶著一人一狗橫渡虛空而去。


    東域距離中原足足兩百萬裏,若是飛行的話,就算是蓐收修為高深,也得花上一個月時間。不過蓐收有一方陣盤,可開啟空間之門進行空間跳躍,一眨眼就是上萬裏。饒是如此,也花了一夜多時間,直到翌日近午時才到了中原。


    人族有三大祖地,分別為宛丘、成紀、毫地。


    此三地分別代表了人族一個時代,其中毫地是茹毛飲血時期,燧人氏上天盜得聖火之種,從而改善了人族的飲食,得以用火,故此後來收納聖火之種的火雲洞也於毫地開辟。


    成紀乃天皇伏羲與地皇女媧的誕生之地,本該是人族中興之地,隻是適逢祝融與共工大戰,後者撞斷了西北天柱,以至於天出現了一個窟窿,天河之水流入人間,成紀成為了一片汪洋。


    人族死傷無數,剩餘的人在伏羲與女媧的帶領下遷徙至宛丘,人族這才得以保存下來。後來女媧煉五彩石彌補蒼天,退去了大水,承載了人族黑暗年歲的成紀才得以重現人間。


    源始毫地,沒落成紀,中興宛丘,這三地將永遠銘刻在每一個人族子弟的心中。


    伏羲長子少典一家便居於宛丘城中,蓐收雖貴為金神,但也居於家中,念及石年有傷在身,故此直接將他帶回了家中以便療傷。


    少典雖說是人皇親子,但其府邸卻並沒有多麽豪華,大倒是挺大,但府內建築極其簡單,大多是簡易的木屋和石屋。不過府內綠茵成林,藥香撲鼻,種滿了各種古木、奇花,當中有不少老藥,甚至是靈藥。


    兩人一獸從天而降,蓐收帶著石年和癩皮狗直接進了深處的一間石屋。將石年放置在蒲團上後,說道:“你傷勢嚴重,在雷澤也隻稍微壓製而已,現在我便助你平複傷勢。”


    話落,雙掌抵在石年的後背,淡金色神輝自他體內流入石年的體內,後者連忙掐太子印,引導蓐收的法力流轉於四肢百骸,修複受創的筋骨和血肉。


    這一次石年受的傷真的太重了,是出道以來最重的一次,可以說是半死之身。好在他先有雷神之力護住心脈,而自身又血氣濃厚,生命力旺盛,故此才僥幸留得一命。要換作常人受了這般重的傷,除了起死回生的仙藥外,大羅神仙都無能為力。


    此時他受蓐收法力滋養,傷敗之體以無法想象的速度複原,生命精氣自血肉中湧將出來,續接斷骨、滋養血肉,逐漸從瀕死之際恢複歸來。


    兩個時辰後,蓐收收功,麵色有些蒼白。連續為石年運功兩個時辰,他所消耗的法力無比龐大


    “暫時無礙了。”蓐收輕舒了一口氣,心中暗道此子肉身當真強悍,血氣龐大的不像是個人,而像是太古凶獸遺種!也難怪他能在虛空秘境第一層斬殺三大門派上前弟子了。


    “多謝前輩!”睜開眼眸的石年道了聲謝,曆經兩個時辰的運功,雖未完全痊愈,但已經無性命之憂了,剩下的隻需慢慢調養。


    蓐收擺擺手,說道:“你就在此安心養傷,我還需去料理曾祖父遺體,若有什麽需要,大可向府中之人提。”


    說罷,不等石年再說什麽,徑直向外行去。可沒走幾步他突然回過頭來,瞪著一臉天真無辜的趴在石年邊上的癩皮狗,說道:“你要是敢在這裏亂跑亂鬧,小心自己的狗腿!”


    這狗崽子在雷澤居然敢當著自己的麵冒充自己的曾祖父,膽子簡直大到沒邊,搞不好就會在府上鬧出什麽事端,不得不防。


    “說哪裏話呢您這是!”癩皮狗訕訕笑道,當即就趴了下來假寐,意思是說我睡覺,這總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見此,蓐收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安心走出屋外。


    “他們一家對我們有恩,你可別搞什麽小九九!”


    石年又叮囑了癩皮狗一聲,得到癩皮狗點頭答應後才繼續運功療傷。這一入定,他的身軀再此透明起來。


    金烏西沉,由晝入夜,在石年靜心運功療傷,癩皮狗安心睡覺之際,石屋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一位徐娘半老的中年美婦端著一碗散發著濃鬱清香的熱湯走了進來。


    入眼便是盤坐在地,全身晶瑩剔透的石年,見此一幕,中年美婦美目圓瞪,雙手不由自主的一顫,手中那瓷碗當即滑落在地,哐啷一聲碎成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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