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夜璞忙去抱他,著手處隻覺得一陣刺骨的冰涼。[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慕容紙低垂著眼眸,蒼白的唇瑟瑟發抖,他想要自己起身,發顫的手撐著門框,卻無論如何都起不來。


    “師父,師父!他又騙你對不對?”


    “徒兒、徒兒替您下山去殺了那人!徒兒現在就去!”


    心疼、憤怒、不甘,夜璞旋即轉身就要去拿自己的佩劍。


    “夜璞。”


    慕容紙的聲音顫抖,幽幽如同水鬼一般,隔了一會兒,才低低道:“算了。”


    “你把阿瀝給我叫過來。”


    ……


    “你走吧。”


    阿瀝惶然跪在地上:“師父……師父您讓徒兒麵壁思過!徒兒麵壁思過了半個月!徒兒真的知道錯了!師父怎麽就、怎麽就不要徒兒了?”


    “你本來也就不是我徒兒。你是影閣的人,也有你自己的師父。”


    “可是師父,這兩年,這兩年裏……”


    “不要再叫我師傅!夜璞,替阿瀝去把他的東西收拾了,銀兩莫少了他的,再多帶幾件禦寒的衣服,今晚就走——”


    “師父!”


    阿瀝紅了眼眶。嗚哇哇哇哇……偏房裏總被他抱著睡覺的昭昭,也仿佛有感應似的突然醒了大哭起來。


    “夜璞,把門關上,落鎖。”


    “師父……”


    阿瀝背著包袱,尚跪在門口不斷叩首,慕容紙背過身去,隻大吼道:“把門關上——!”


    “是……是!”


    關門落鎖,夜璞惴惴跑回慕容紙麵前,隻覺得師父此刻臉色慘白得嚇人。剛要扶他,卻看慕容紙捂住心口,突然一口血吐了出來。


    “師父!”


    那人身子一軟,斜磕在青磚地,渾身僵冷不省人事。


    ……


    醒來時,不知時辰,不分白晝黑夜。隻見夜璞坐在床頭。


    “你若想走,也一並走了吧。”


    “不!”夜璞含淚搖頭:“徒兒走了,誰陪著師父?”


    “我還有昭昭。”


    “不!師父,徒兒不走!徒兒不會走的!徒兒要留在這山上,照顧師父一生一世!師父,您、您就喝點藥吧,您身子受了風寒,要喝點暖的才能好得快一點啊!”


    慕容紙撐著身子,那苦澀的藥汁沾了唇,心下驟然一陣發冷。(.$>>>棉、花‘糖’小‘說’)


    “阿紙~~苦嗎?來,快吃顆飴糖!”


    他驟然想起過去喝藥時,謝律總那麽眨著眼睛蹭著他,滿麵帶笑。又或者是自己先抿上一口,作勢要用嘴巴去喂,可是還沒湊過來自己先被苦得整張臉皺在一起的好笑模樣。


    今後,再不會有了。


    再不會有了!


    “師父,夜璞就不行嗎?夜璞陪著您就不行嗎?夜璞照顧您就不行嗎?”


    恍惚之間,聽得身邊的人這樣說著。可慕容紙卻隻在半睡半醒之間,覺得很是諷刺。


    陪著我……嗎?


    嗬,可說過這話的人,發誓會一輩子陪著我的人,最後全部都走了。


    怎麽樣的海誓山盟,全部不過是滿口胡言。如今說陪著我,可將來要走的時候,又會怎麽說?


    倒不如一開始就別給我希望。那樣日後才不會絕望不是麽?


    我不想要了。


    我什麽都不想要了,還不行麽?


    ……


    ***


    謝律絲毫不意外自己會被“雪刃”指著鼻尖。


    也不意外慕容紙凶狠切齒的神情。


    宮門閉鎖,叫了半天都叫不開,他就知道肯定不妙。從後山滿壁冰雪好容易尋了處翻牆而入,還好還好,起碼阿紙的人還是完好無損的,可見影閣並沒有違背跟他的約定。


    “阿紙……呃,那個,我、我回來遲了。不過我真的給你帶了糖餅!那——”


    手還沒來得及摸進懷裏,夜璞聽得後院動響抱著昭昭跑了過來:“你?你還有臉再出現在聽雪宮中?!”


    “我怎麽啦?”


    帶著餘溫的糖餅,被慕容紙刀尖一掃,落在了地上。


    “滾!”


    “阿紙~我、我好不容才回來的!我知道讓你等久了,可是你聽我解釋……”


    冰冷的劍尖從鼻梁移下來隔著厚重的衣物直戳胸口,謝律被慕容紙逼著,不得已默默退了一小步。


    “你究竟還……想要什麽?”


    想要什麽?


    “你說!我這聽雪宮裏,還有什麽是你想要的?還有什麽是你主子想要的?《丹芷方》?還是《通天錄》?寶庫裏的所有寶貝,藏書殿內的所有典籍,都給你拿去如何?我不稀罕!”


    “阿紙!你在說什麽啊?”


    “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你到底還想要什麽?想要什麽你拿走啊!就是把宮殿搬空也沒關係,去拿吧,隨便你拿,拿了就給我滾,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謝律伸出手,輕輕握住他戳在自己心口的利刃。


    “放手!你莫以為這樣握著我便不敢砍你!手指若是就此不要了,就留在這聽雪宮中放在祭壇上供著好了!”


    “阿紙,你以為我這些時日做什麽去了?”


    “嗬,你做什麽去了?難道不是……拿著那寶物去京城討好你最寶貝的主子去了?”


    “誰跟你說的?荀長跟你說的對不對?”


    “……”


    “你去雲錦行宮找我,荀長告訴你我去京城了對不對?阿紙,他騙你的啊!我哪兒也沒去,隻在雲錦行宮中被一直關著而已。荀長一味逼問我苗疆殘片的下落,我不得已撒了個大謊,趁其不備才得以逃出。阿紙,我說的都是真的!”


    “謝律,我在你眼中,真就那麽傻麽?”


    “……”


    “……什麽天羅地網,能得關住你?你的武功怎樣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清楚麽?除非你自己不想走,隻要你想逃,什麽天牢地獄又能關住你那麽久?”


    “阿紙,你怎麽一點都不肯相信我?!”


    “我想信你,可你這番說辭,讓我怎麽信你?”


    夜璞跟道:“師父所說極是!鎮遠將軍,便是一下子掙脫不了,實在不行‘羽化’之後還能逃不掉不成?你若真的想走,誰能攔得住你?何況師父去雲錦行宮時,那人曾讓師父進宮找過。師父找遍了雲錦行宮,你是被關在什麽密室暗閣裏,他才會找不到你?”


    “你不過是……騙到了想要的東西,去找你主子交差了事了吧!回過頭來,你那主子還覺得咱們這兒還有他想要的東西,又讓你幫他來騙師父!”


    “小子,我在跟你師父說話,”謝律冷冷看了他一眼:“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兒麽?”


    “你——”


    “阿紙,你也覺得我在騙你麽?”


    “……”


    “我知道你生氣你委屈,但這段時間咱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你難道覺得我待在你身邊,真就是為了一塊秘寶殘片而已?”


    “‘而已’?可那寶物不正是你那個王爺主子最看重的東西嗎?在苗疆之時,你不是為了給他弄一塊那東西連命都可以不要嗎?連死都可以,與那相比,騙騙我而已算什麽啊!?”


    “阿紙,你就這麽不相信我?”


    “你做過……做過什麽讓我信你的事情?”


    “阿紙,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我什麽意思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


    ……


    “我以為……”謝律喃喃道:“我以為我們相處這些時日,好歹在你心中算點什麽。阿紙,我有錯在先,但我在改,我以為你看得到!”


    “看得到……?”慕容紙苦笑一聲。


    我看到什麽?我不知道。


    以前,曾以為自己看到的,就都是真的。


    可最後才發現,根本統統都是假的不是麽?


    “我想信你,謝律,我想信你的。但是你讓我怎麽信?你若真的跟以前的主子沒有關係,你若沒有跟影閣那人裏應外合,他怎會那般慷慨,一開始就把解藥給了你?”


    “阿紙,我、我的確不知道荀長他為什麽這麽做。或許、或許他本來的意圖便是挑撥你我離間啊!”


    “挑撥你我離間?”慕容紙苦笑:“挑撥離間對他有什麽好處?”


    “荀長他善於玩弄人心,所做之事所想之事,向來都與我等凡人大不相同。當年很多事情,我也都在最後才知道他之前所為究竟何故。如今更是不知道他為何要離間我們,可一定是有什麽陰謀的!”


    “陰謀嗎……”慕容紙低笑了一聲:“你走吧,謝律。”


    “你們這些外麵的人,陰謀陽謀太多了,滿心隻知道算計,我覺得好累。”


    “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再聽見你說什麽了。”


    ***


    “你還不走?”


    謝律正拿著竹耙,在聽雪宮後園認真地刷刷掃雪,聞言對夜璞笑眯眯抬起頭:“當然是不能走的了。”


    “再賴著不走,當心我替天行道……毒殺你。”


    “哈哈哈,這你可不敢,你要是真敢這麽幹,當心馬上被阿紙逐出師門哦!”


    夜璞隻覺得荒謬:“師父如今根本不願見你一麵,你還以為他現在仍在乎你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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