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巴掌大的木魚靜靜地浮在上方,閃著金光,散發出佛門獨有的氣韻,好似閉關多年的老僧,一朝破壁而出。


    悟虛雙手掌心向天,虛托著,雖身心疲憊,但感受到梵音木魚真靈那一道略帶歡快的神念,也是心中喜悅。這道·神念,是單獨傳給悟虛這個親手助其歸位之人,蘊含複雜,不但有其數百年的所見所聞,更是記載了梵音木魚一些最基本的禦使法門。


    悟虛來不及細細參詳,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忽然從身後傳來。悟虛的曼陀羅法界,不禁顯化出來,震動不已。卻原來是****額尼大喇嘛等人,聯手施展曼陀羅諸佛海會**界,要強行與悟虛法界相融。曼陀羅法界相融,本是需要法界主人應允;但先前,****額尼大喇嘛等人,源源不斷地提供浩瀚靈力,助悟虛送梵音木魚之靈歸位之時,早已暗中種下靈引。此刻,梵音木魚·剛剛出世顯化,****額尼大喇嘛等人齊齊祭出法界,要將悟虛·法界融合,卻是企圖憑著悟虛與梵音木魚之靈的聯係,將梵音木魚煉化了去。


    豈能讓他們如願?!這是眾人一致的想法。


    又是一道道磅礴靈力,排山倒海一般,以悟虛為中心,悉數傾瀉碾壓了過來,竟然如同方才一般,又都把悟虛當作了戰場。


    真是欺人太甚!那道道靈力,在身體內外,全都如狂風利刃,毫無一絲溫柔,悟虛咬著牙關,盡可能地將這些靈力導引至梵音木魚。便隻見,梵音木魚,頃刻變大,飛到悟虛頭頂,徐徐旋轉起來。


    那梵音木魚,越轉越快,越轉越亮,到了後來,悟虛頭頂上空,一畝大小的區域全是一片金光,清脆的木魚聲時時從金光中響起。這片旋轉的金光,猶如金色漩渦,那些從四麵八方打過來的靈力,不管正邪,無論黑白,如泥牛入海,全被吸了進去。


    在場的,都是真靈修士,片刻之後,便齊齊收手。


    那梵音木魚,見眾修士收手,忽然化作一道金光,沒入了蓮法峰中。整個蓮法峰,一陣震動,似乎有什麽東西破體而出!佛光、梵音,四起,更有純厚的佛息,在各處升騰,作華蓋雲,作香爐煙。。


    羅刹峰的那些鬼龍,首先退去。隨後,非蓮法峰佛門修士,悉數飛出了蓮法峰。


    悟虛,也趁機,隱身而去。·


    梵音木魚出世,蓮法峰真正開啟。這件事,由此暫告一段落。當然,此事漣漪,許久還在六峰及雲海流傳。議論紛紛,眾說紛紜,有好事者做個大致的統計,此事件中,雲海有近百名修士受傷,五十餘人身亡,此事過後,廬山蓮法峰,有數十處祥瑞乃至法器先後出世,靈氣濃鬱程度上升了三分之一,整個山峰變得更加神秘和巍峨,尋常修士更加難以靠近。而且,據傳說,廬山蓮法峰可以操控著梵音木魚,任意遠程攻擊。那天外天下觀星宗下來的兩名真人修士,李秉澄、梁曉如,似乎就是被悟虛以梵音木魚,降下三道佛門金光,給轟殺得連渣也不剩。一起倒黴的,似乎還有羅刹峰呂葉青。


    前麵的所謂“大致統計”不過寥寥數語,但後麵的“據傳說”卻是繪聲繪影。悟虛在雲海中晃悠了幾日,經過不少地方,每個地方都有人在謠傳這些。他們每個人都言之鑿鑿,放佛身臨其境,親眼目睹,說什麽悟虛垂涎那天外天佛門舍利子,陰潛尾隨,先是等魔道中人忍不住先出手,作壁上觀,等到囚魔峰和觀星宗的人,兩敗俱傷之際,方才暗中祭出曼陀羅法界,恰好羅刹峰的呂葉青路過,便也遭了悟虛毒手,與李秉澄、梁曉如二人一同被曼陀羅法界困住,然後被悟虛驅動·梵音木魚,降下金光,悉數轟殺。


    這是何人在如此編排自己?!用心何其毒也!當日,自己導引著諸多佛門真靈大修的靈力,源源不斷地灌輸到梵音木魚之中,要助其真靈歸位,顯化於世,確是有三道金光,從梵音木魚之中,升起,衝天而去。但這三道金光,乃是梵音木魚真靈自己激發出來的,想必是靈力灌輸太猛,或者是要消弭出世之前的天劫。又如何扯到自己頭上?再者說,自己與李秉澄二人交換了佛門舍利子之後,聽得元法大師緊急傳訊,便早早離開,又如何祭出曼陀羅法界,將三位修為高深的真人修士,一同困住,然後從千裏之外的蓮法峰接引來佛門金光?要知道,幾乎整個廬山的真靈修士,都在蓮法峰上看著自己助梵音木魚真靈歸位的。又怎麽可能還在雲海某處?。。如此多的破綻,這背後造謠之人的智商呢?這些傳謠之人的智商呢?


    悟虛坐在一處茶館,耳聽著眾人的議論,心中冷笑不已。


    這時候,忽然,一陣笑聲在茶館外響起,一道曼妙的身影,如微風細柳,斜斜地飛了進來。如羊脂一般的手臂,乃至大腿,在又薄又細,輕盈無比的黑絲下,若隱若現。但大好春光,卻幾乎無人敢抬頭去看。因為,囚魔峰自在仙使,楊穎蓉,何人不曉,幾人敢看?


    好個楊穎蓉!當日,襲殺李秉澄、梁曉如,她最是積極,說不定便是她想出這事後嫁禍的謠言!悟虛正要起身上前。


    哪知,這楊穎蓉眼波一轉,纖腰微擺,無聲飄至一個妖修跟前。這妖修,頭上兩隻角,渾身毛發如刺,若是細數,袒露在外的腹部上,又有七七四十九塊腹肌,看上去矯健得很。


    悟虛識得,這個妖修,正是先前,腳不沾地,唾沫橫飛,對著周圍吹噓自己如何如何設計,轟殺觀星宗和羅刹峰之人的的人。


    “方才便是你,在這裏妖言惑眾?說什麽悟虛大師,陰險卑鄙,下流無恥,謀財害命?”楊穎蓉,手撚蘭花指,吐氣如蘭,輕聲細語道。


    悟虛不由氣結,“陰險卑鄙,下流無恥”這八個字,那名妖修方才有說麽?這真是指著禿子罵和尚!


    那名體魄雄偉的妖修,也不知道屬狼類還是屬虎類,但此刻卻的的確確屬貓類,站在那裏,垂著頭,腰杆也軟趴趴的,顫聲答道,“小的胡言亂語,仙使莫怪。”


    楊穎蓉,聞罷,轉過身,對著悟虛,似笑非笑,“修行之人,切記不可妄語,更不可無事生非。你今日這番言語,我聽到了倒沒什麽,無非是略微申斥罷了;要是讓我那趙姐姐聽到了,你可就不死也得扒層皮。”


    那名妖修,頓時頭如搗蒜,連聲說是,然後連滾帶爬,逃出了茶館。其餘人等,見氣氛不對,也急忙哄然而散。


    茶館中,隻剩下楊穎蓉和悟虛詭異地對視著。片刻之後,楊穎蓉,忽地嫣然一笑,揚手舞袖,扭腰倒飛,落在寬長的木凳之上,依之為床,單手支首,玉體橫陳,凝目對視著悟虛。


    悟虛·,笑了,隨口吟誦道,“《曼陀羅大歡喜經》有雲,紅粉不骷髏,真空藏妙有。隻可惜,小僧愚鈍,隻知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然,倒是可以好好領教一下楊施主的天魔豔功!”話雖如此說,卻已經是將曼陀羅法界祭出,手中金剛密因生死了義佛珠也虛浮了起來。


    楊穎蓉,止住了笑,淒淒楚楚地望著悟虛,“究竟有何冤仇?你竟然如此對我,一碰麵就殺氣騰騰,三言兩語,便要刀劍相向?”


    悟虛冷笑不語,這妖女,趙彤多半便是被她引入魔道的,幾次三番見麵,都是陰陽怪氣,暗藏殺機,此次這到處流傳的謠言,說不定便也是她散布出來的,莫看她方才假惺惺又語帶譏諷的嗬斥那妖修。


    曼陀羅法界充斥於茶館,金剛密因生死了義佛珠,如星辰湧動,楊穎蓉身影幽幽,似真似幻,諸相具足,放佛身處無盡遠處,又仿佛便在悟虛眼前。


    便縱是大自在宮的天魔影,在我法界之處,佛珠之下,又豈能來去自如,倩影悠遊!?悟虛站在重重蓮花間,雙手徐徐結印,一絲靈力在腹中蘊繞,從臍輪升騰,循著中脈,過心輪,至喉輪,正是要以********吼,誦出真言。


    遙遠的對麵,楊穎蓉卻先開口了。她那香豔而又飄渺的身影,在四麵八方顯現,幻滅,流轉。。每個身影,同時發出不同的音符,或喜或悲,或輕柔或鏗鏘,或勾魂奪魄,或蕭索寂寥。。


    這種種聲,組合在一起,卻是一首**而又幽怨的詩句:


    天魔原在身邊伴,飛天是我心中樂。


    峰中仍共癡癡愛,但求人間多春色。


    在此間的茶館中,在悟虛的曼陀羅法界中,跌宕起伏,飄飄蕩蕩,悠悠揚揚!


    悟虛當即大退一步,麵帶驚異之色,無比凝重地遙望著對麵的漫天魔影。這詩句,乃是自己當日初上囚魔峰,與趙彤在黑雲翻騰間,扣手偎依,風流纏綿之後,臨時起意而作,怎麽會被這楊穎蓉知曉?.


    忽然,悟虛又是臉色一變,接連後退幾步,法界搖晃,一金剛密因生死了義佛珠也垂落在手腕處。悟虛麵色忽然起了幾分猙獰,又帶著一絲恐懼,死死地盯著斜臥在對麵木凳之上的楊穎蓉。


    楊穎蓉,麵色灰白,卻又隱約帶著一絲潮紅,微微抬首,幽怨地望著悟虛。


    “是你?不對!不可能!”悟虛,一字一頓,方才湧到喉輪的那絲靈力,從唇邊飄散而出,化作雲和霧、風和雨。悟虛的麵容,頓時在楊穎蓉眼中變得不真切起來。


    撲哧!一口汙血,從楊穎蓉唇邊噴出,帶著腥味,飄散到空中,同隔著兩人之間的那層雲和霧、風和雨,溶為一體,糾纏在一起。


    “當日,我咬了你一口,如今算是償還了。”楊穎蓉,忽然一變大口噴著鮮血,一邊似笑非笑地對著悟虛說道。


    悟虛,聽罷此言,猶如五雷轟頂!當日,自己初上囚魔峰,心憂趙彤,莫非真的是心神恍惚間,被這魔女以幻境相誘,將其誤認為趙彤,然後做下那苟且之事?!不然,這楊穎蓉何以不但知道那四句詩,還一口說出咬了自己心口一口?


    悟虛忽然又想到,當日那顆珍珠,被自己一捏即碎,全無一絲佛息,自己也曾起疑,對著趙彤遠去背影大聲追問。。還有那日之後,趙彤對自己的避而不見。。心中翻江蹈海,到了嘴邊,已經是苦澀一片。


    “你這個妖女!”悟虛,忽然一聲大吼,朝著楊穎蓉飛了過去,單掌高擎,手腕佛珠簌簌直響。


    楊穎蓉低著頭,咳著血,發絲散亂在肩頭,氣息萎頓不堪,放佛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悟虛,單掌如劍,在楊穎蓉頭頂,散發出耀眼的金光,但終究是斂去。悟虛,無力地垂下手,一個踉蹌,驚慌地後退幾步。


    片刻之後,悟虛穩住心神,沉聲說道,“你走吧。”頓了頓,又略帶沮喪的語氣,“真人麵前不說假話,你的傷不是我造成的,你也無須在我麵前裝可憐。”


    方才,悟虛出手,雖然有部分靈力氣勁,打在了楊穎蓉身上,但卻不可能令其如此咳血不止。多半是圍攻襲殺那李秉澄、梁曉如之時,受了重傷。悟虛心中暗道。


    咯咯。楊穎蓉猛地抬起頭,對著麵色陰冷的悟虛,含糊不清地冷笑起來。


    “本宮,需要在你麵前裝可憐麽?一掌打死我吧,反正我已經中了你們佛門的大日金光!”


    悟虛眉頭一皺,看著眼前狀若癲狂的楊穎蓉,沉默片刻,說了聲,“不可理喻!”便要抽身而去。


    哪知那楊穎蓉,如幽靈一般飛攔在前路,披散著頭發,麵色慘白,嘴邊血跡斑斑,雙眼直勾勾地望著悟虛,似乎空洞無比,又似乎隨時要噴出熊熊烈火。


    “你到底想怎麽樣!”悟虛頭皮發脹,也快瘋掉了,壓低著聲音,咬牙切齒,狠狠地問道!


    “我已經命不久矣,送我下廬山,我要死在雪山上!”楊穎蓉,也壓低著嗓音,但語氣卻是十分切斯底裏,狠狠地瞪著悟虛,猶如潑婦一般。


    “要麽,你就一掌打死我!”


    “我寧願死在你們這幫禿驢手中,也不願落在趙彤、玄機子他們手中!”


    .


    悟虛心中默念《般若蜜多心經》,雙掌合十,任憑楊穎蓉又哭又鬧,身影漸漸淡入曼陀羅法界。


    楊穎蓉,望著空空如也的茶館,沉默片刻,仰頭又是一口高高的血箭噴出,身軀直接往下墜。


    數點梅花飄零,一襲黑紗覆地。


    虛空中,一聲佛號響起,悟虛去而複返,神色複雜地走了出來。


    正可謂


    身作戰場心如獄,謠言難敵魔女語。


    當初光影暗纏綿,誦罷情詩血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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