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己葬在了白雲觀外的桃花林裏。【ㄨ】


    周暖暖親手挖的穆,白雲立的碑,碑上什麽也沒有刻,是一座無字碑。


    周暖暖說,“待我殺了長孫,為他報了仇,再把他的名字刻上去。”


    不是害怕被人發現,而是周暖暖的一種信念,一個支撐著她去完成這件事的信念。


    這件事還沒有結束,所以碑上沒有字,眼淚也還不到流的時候,這口氣不能鬆。


    周暖暖放下一束白花,半跪在墓前,用手抹去墓碑上的灰塵。


    白雲在旁邊看著,心裏微微歎氣。


    這個世界上最無奈的事情就是那個人死了。


    當他活著的時候,想起他的時候,有時是他的好,有時是他的壞;當他去世以後,每次想起他,便隻剩了他的好。


    如果你的對手是死人,你將永遠無法戰勝他。


    周暖暖一直不說話,白雲也不打擾她。


    末了,周暖暖站起身說,“我出去一下。”


    白雲目光一閃,臉色瞬間變化,隨後淡淡地道,“好,我等你回來...”


    周暖暖頭也沒回,人影一閃便不見了。


    這一天,下了早朝,長孫大人像往常一樣,去了禦書房跟皇帝說話。


    君臣單獨奏對,永徽帝總是那個沉默認真聽著的人,而長孫大人才是那個滔滔不絕的人。


    總是這樣,在隻有君臣兩個人的時候,長孫大人不但會擺出老臣持重的樣子,還會擺出長輩教訓晚輩的架勢。


    一開始,永徽帝想,長孫大人說的做的都沒錯,因為他確實不擅於處理朝政,在國事上自然要多聽長孫大人的意見。


    而且他也的確是晚輩,私下裏有時候,也要喚長孫大人一聲“舅舅”。


    但是日子常了次數多了。永徽帝便感到了厭煩。


    永徽帝不是貞觀帝,不會在理智上包容長孫的越矩。


    他隻是先從感情上說服自己,容忍在容忍,可他雖然乖巧卻也有脾氣。所以當容忍到了極限,他便開始不耐煩了。


    永徽帝不是個城府深的人,反而是個性情中人,他不耐煩了,雖然知道要忍耐。也盡力克製了,卻還是被長孫輕易就看穿了。


    長孫大人也不高興了。


    他一不高興就變得更加嚴厲,就差沒指著永徽帝的鼻子罵了,他甚至搬出了貞觀帝,讚揚先帝胸懷寬大如何如何納諫,雖然沒明著說永徽帝心眼兒小,但是指桑罵槐的效果絕對有。


    永徽帝懦弱,他雖然生氣,卻也委屈,可又找不到話反駁長孫。搞到最後都快哭了。


    看著永徽帝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長孫隻覺得更痛快了,時辰到了,甩了甩衣袖告退而出。


    雖然彎著腰後退而出的人是長孫,高高坐在上位的人是永徽帝,但是這對君臣的神態,卻是與他們的地位相反。


    長孫退出,禦書房的門關上,“霹靂啪啦”之聲傳出來,不用看也猜得到。定是永徽帝生氣,把禦案上的奏折摔了一地。


    長孫大人眼睛一眯,望著禦書房的門,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永徽帝心情糟糕。長孫大人反而心情很好。


    從禦書房出來,往宮門處行去,一路上,不行地有宮人停下來對他行禮,長孫大人的心情更好了。


    宮門處,還停著不少馬車。大部分都是特意留下來等人的,這些官員等的都是長孫大人。


    朝堂上聽了長孫大人的聆訊,下了朝堂就該拍長孫大人的馬屁了。


    他們沒有直接回府,便是為了宴請長孫大人,去酒樓或者青樓,一群人在一起說些更私密的話。


    這些人都是所謂的長孫派骨幹,不是所有長孫一派的官員都有資格跟長孫大人同席的。


    想要成為骨幹之一必須付出不小的代價,當然收獲也是可觀的,長孫大人向來不小氣。


    看到長孫大人出來,眾官員紛紛從馬車裏出來迎上去,那最殷勤地上前問長孫今天去哪裏,長孫大人眉毛一挑說去女支館。


    去女支館?看來長孫大人心情非常好,眾官員相視會心一笑。


    皇城裏是沒有女支館的,雖然大唐風俗業盛行,但朝廷並不鼓勵。


    在貞觀帝時期,皇帝還曾明確指責過風俗業,說其玩物喪誌,是以那個時期官員們去女支館都是偷偷摸摸的。


    但是現在不同了,貞觀帝已逝,永徽帝從來不管這方麵的事情。


    一行人上了馬車,浩浩蕩蕩的車隊往東市而去。


    曾經名振長安城的環采閣已經沒有了,眾官員提起環采閣不免都會道一聲惋惜,現在京城最紅的已經是東市波斯商人經營的女支館了。


    說起波斯女郎,比大唐女子少了幾分溫婉和氣質,卻多了更多熱情與奔放。


    有人覺得過於傷風敗俗,於是不再光顧女支館,而更多人是好奇和新鮮,他們更中意這種大膽的女子,喜歡她們與家裏女人的不同。


    因為生意好,波斯人的女支館也分開了檔次,不像以前那樣偷摸在酒館裏做了,而是學著大唐的青樓,建起了亭台樓閣。


    長孫大人他們常去的一家女支館,便是這樣一家。


    仿照當年環采閣的布局,建起了樓閣水榭,精心地裝扮起庭院,滿足文人官員們高雅的風格。


    但女人們還是保持著波斯的風俗,穿戴暴露,行止大膽熱情。


    她們總是眉目含春,穿著露著肚臍的薄紗,穿梭在花叢之中,反而襯托出別樣的風情。


    長孫大人就喜歡這口味。


    女人們在花叢裏跳舞,身上幾乎不著寸縷,白花花的身體在綠樹紅花中若隱若現...


    而長孫大人站在高高的閣樓上,一手端著酒杯,一手背在身後,笑眯眯地望著下麵。


    真是奇怪的嗜好和詭異的畫麵。


    周暖暖趴在旁邊一座閣樓頂上,遠遠地望著長孫,心裏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下麵是****的歌舞,上麵是猥瑣的壞人,然而這古怪氣氛的背後,周暖暖卻感覺,長孫的神態就像將軍在審閱士兵一般。


    這是怎樣的變態才能傳遞出的信息...


    因為這個想法,周暖暖幾欲嘔吐。


    天黑了,夜幕之下,人們更加放肆。


    好似這黑天扯起了遮羞布,在這塊布下麵,他們可以肆意妄為。


    貞觀帝在世時,因為皇帝賢德,官員們的壓力也很大,這樣放肆的事情,他們是不敢做的。


    如今的皇帝懦弱,根本不理會這些事情,官員們的膽子變大了。


    手裏有權的人膽子大了,他們什麽都敢做,比那些地痞無賴還要可怕。


    夜明珠懸頂,比燭火更加明亮,長孫大人和兩個波斯女郎進了屋...


    為了不打草驚蛇,周暖暖沒有放開神識探查屋裏的情況。


    然而,不用她探查便也知道屋裏發生了什麽,因為長孫並未刻意隱瞞。


    長孫是重臣,也擁有佩戴守天佩的資格,在長安城裏他也是可以使用法術的。


    如果長孫不想讓人知道他做了什麽,完全可以使用法術將外界隔絕,然而他沒有。


    他甚至故意留了一扇窗戶,透過那扇沒有關上的窗戶,人們可以聽到看到裏麵發生的事情。


    而周暖暖趴著的位置正對著那扇窗戶,隻要睜開眼睛,便可以看清屋裏的情景。


    鐵鏈,鞭子,蠟燭,甚至滾燙的鐵釘...虐待和侮辱...


    沒想到長孫是個虐(待)狂,而且是個喜歡炫耀的虐(待)狂。


    真真正正的變態。


    周暖暖閉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


    已過子時,長孫終於從屋裏出來了,其他官員都很識趣,要麽早早離去了,要麽幹脆留在女支館過夜。


    當然,長孫大人這一夜的消費,這些人已經包了。


    長孫已經換了一身衣裳,因為之前那套弄髒了,沾了血跡不能穿了。


    當然,不是他的血。


    已過半夜,長孫大人倒比白日裏還要神清氣爽。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長孫從來不在女支館過夜,傳說是因為他有潔癖。


    坐在馬車上,長孫已經恢複正常的神情,他的目光深沉,不知道又在想什麽。


    又是朱雀大街,要回皇城必須通過朱雀大街,不論是誰都要從那座牌坊下經過。


    每一次經過這座牌坊,長孫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莫名的壓力不是來自牌坊,而是牌坊兩側那兩對碧玉麒麟獸。


    身為貞觀帝的小舅子,又是大唐開國功臣,淩煙閣二十四功臣的首位,長孫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長安城並未大唐始建,而是存在了上萬年,曆經了數個朝代。


    這座古都隱藏著許多秘密,也流傳著許多傳說,這兩對碧玉麒麟獸便是傳說之一。


    傳說這兩對碧玉麒麟獸原為仙人坐騎,在仙人飛天後,留在人間鎮守仙人的故鄉長安城。


    任何發生在這座城市中的事情,都逃不過它們的眼睛。


    正是因為有它們在,長安城才能每次都從戰火中幸存下來,曆經改朝換代,王室換了一個又一個,長安城卻還是長安城。


    每次從牌坊下經過,長孫都能感覺到莫名的視線,好像那四隻碧玉麒麟在盯著他審視他。


    而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可能隻是心虛的緣故,長孫感覺自己的心跳格外地快,不由自主地散開了神識,偷偷看向那兩對石獸。


    忽然,長孫發現,其中一隻碧玉麒麟的眼珠轉動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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