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驢和馬,誰的速度比較快?


    那匹馬是幼崽嗎?


    不是。


    那匹馬是瘸腿嗎?


    不是。


    那匹馬是活的嗎?


    當然是!


    那,還需要問嗎?


    肯定是馬快啊!


    一頭小驢子,怎麽能跑得過人家士兵的馬,更何況還是一頭負重的小驢子!


    一馬橫亙在前,顧朝歌像小雞仔一樣被人提起來,大漢凶神惡煞:“跑啊,有本事給老子繼續跑啊!”


    顧朝歌欲哭無淚,幸好她在奔跑時已經把放在口袋裏那本寶貝劄記塞進褻衣,如今隻需要……狠狠踹一腳小驢子!


    “誒,那驢跑了!它往山裏頭跑了,快抓住它!”


    箱籠裏裝的那些刀具器械,如果被發現,肯定會認為她不是好人的啦!


    發狂的驢子相當生猛,另一個騎馬大漢也不敢追。兩人用一根繩子把顧朝歌捆起來,像牽奴隸一樣讓她跟在馬屁股後頭,把她牽回城去。


    其間,顧朝歌企圖用身上全部的銀兩買通兩個大漢,想讓他們兩個人放她一馬。誰知她一出聲,兩個大漢互相詫異地望了兩眼,然後嘎嘎嘎笑起來:“還真是個姑娘家,不會被那老道說中,確實是有妖婆子給衛家大小姐施巫法吧?”


    “嘿嘿嘿,要真是這樣,咱們哥倆可立了大功啦,衛家不知道會怎麽感謝我們呢?”


    “說不定把衛家大小姐許配給我們哥倆,那就……嘖嘖嘖……聽說那大小姐生得沉魚落雁,身段柔軟纖細,摸起來沒話說啊!”


    兩個人一邊暢想將來的好日子,一邊哈哈大笑起來。也怪顧朝歌倒黴,她在山裏開顱的時候,被路過的獵人遙遙撞見,這年頭吃不飽飯,膽大又會漁獵的農夫常會去山裏碰碰運氣。開顱時,鋸骨頭的聲音是十分可怖的,那農夫遙遙聽著,頭皮發麻,又見樹叢掩映中,一個不修邊幅的女人蹲在那兒,腦袋靠近地上的屍體,那屍體半個頭都沒了,嚇得農夫魂飛魄散,掉頭就跑。


    回去之後,農夫越想越覺得心驚膽戰。沒過幾天,城裏有軍爺來問村莊裏有沒有怪人怪物,說是衛家大小姐中邪,道士懷疑有人給她下了巫蠱或是降頭一類的邪物。衛家和張遂銘關係極好,揚州太守掛著大靖官府的“太守”之名,卻在為張遂銘鞍前馬後、做牛做馬。太守仰仗衛家鼻息,於是衛家老爺提出要求,他就老實照辦,派人出來打聽,打算隨便抓個人交差。


    正巧,遇上了倒黴催的顧朝歌出山,農夫不告她,還能告誰?


    “老實點!”察覺到手上牽的繩子動靜奇怪,大漢回頭,對顧朝歌怒喝一聲:“敢跑,老子先強了你再送給大人!”


    旁邊的大漢嘿嘿笑:“曹兄弟,這女的髒得不行,又是妖婆,還吃人腦,你咋這麽重口呢?”


    “呸!”姓曹的大漢吐一口唾沫:“嚇唬她呢,誰願意碰這麽個髒婆娘,指不定臉多醜呢!要強,也要強衛家大小姐那種極品美人啊!”


    兩個色眯眯的男人一下子又把話題轉到衛家小姐身上,跟在後頭的顧朝歌輕輕鬆了口氣,頭更低一些,讓亂發和厚重未修剪的劉海更好地遮住整張臉,然後將藏在袖子裏的刀再次亮了出來。剛剛她試圖用刀切斷繩子,誰知被警覺的大漢發現,幸好她收得及時。


    “曹兄,我怎麽總覺得這女人不老實呢?看她安安靜靜,不哭不鬧,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這可是立功的寶貝,別讓她給跑了。”顧朝歌聽見另一個大漢突然說,嚇得她將小刀一收,然後兩匹馬俱都停下,大漢下馬,在給她套繩子的基礎上,又加了一條鐵鏈。


    他們的工具也太齊全了一點吧!難道是專門來抓人的嗎!


    她還真猜對了,這兩位爺就是專門奉命來抓替罪羊的。


    這下沒得跑了,顧朝歌在心裏唉聲歎氣,如今唯有一條法子,見了揚州太守,說明情況,道自己是個大夫,去給那據說中邪的衛家大小姐看看病吧。


    隻希望揚州太守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能聽得進她說話。


    顧朝歌如此想著,便以這種跟在馬後的罪犯的狼狽姿態重新入了揚州城。許多百姓都在好奇又害怕地打量她,她路過上次那間客棧,看見了客棧老板娘站在門前,瞪大眼睛吃驚地望著她,顯然認出她來。


    “軍爺,這是怎麽回事啊?”老板娘小心地問。


    “妖婆,吃人腦的妖婆,給衛大小姐行巫蠱的元凶,抓著了!”大漢得意洋洋地晃晃手中鐵鏈,一個用力,顧朝歌感覺一股大力往前一拽,她一個趔趄,險些摔跤,引得大漢一陣哈哈大笑。


    “妖婆?”這,這不可能啊,顧大夫,怎麽可能是妖婆呢,老板娘一臉不可置信地張大嘴,目不轉睛看著她。


    顧朝歌唯有苦笑,朝她搖了搖頭,老板娘一個小老百姓,還是別多管閑事,省得惹禍上身。


    “妖婆?”


    堂上的揚州太守,用和老板娘同樣疑惑的語氣,居高臨下俯視著顧朝歌,打量片刻:“堂下何人,報上姓名,就是你行巫蠱之事加害衛家大小姐嗎?”


    “小女姓顧,名朝歌,帝都人氏,家中世代行醫,什麽巫蠱,什麽衛大小姐,從未聽聞。”顧朝歌平靜地抬起頭,雖然臉上很髒,但是那雙眼睛明亮有神,不卑不亢。揚州太守畢竟見識多,一看就知道這不是普通小老百姓會有的氣質,不然麵對自己這種大官,她早就嚇趴了。


    兩個送她來的大漢見她說話還挺有氣勢,擔心到嘴的肥肉溜走,急急忙忙插嘴構陷她:“大人,這女人從山裏出來,那農夫說他親眼看見她吃人腦!”


    “農夫何在?”顧朝歌冷笑一聲:“我身為鈴醫,行走山間田野,從山中出來有何不正常?誰人見我做那種駭人聽聞之事,盡管拿出證據來!”


    證據?那、那農夫沒帶來啊!姓曹的大漢暗道失策,隨他一同的大漢倒是機智地想起來他們事先命太守府的老仆婦草草地給這女人搜過一次身!


    老仆婦經驗不足,沒搜出貼身的那本劄記,但是搜出了別的一些東西!


    “太守大人請看,這些都是從此女身上搜出!這刀,這銀針,還有這古怪的牌子,豈不是都是巫蠱必備的巫具?”大漢狗腿地將東西畢恭畢敬呈上前去。


    “哦?待本官瞅瞅。”揚州太守讚許地看了大漢一眼,心道這家夥懂套路。如今這世道,還講什麽公正,隨便搜出什麽東西來,都可以說它們是巫具,即便沒有,也可以憑空捏造,今日不過是走個過場,做給衛家看看而已。


    揚州太守姓魏,是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一雙細眼成天滴溜溜轉個不停,既機靈又狡猾。張遂銘攻陷揚州的時候,他是太守麾下的一名得力文官,太守欲要殉城,是他將太守打暈,聯合幾個人一起將太守作為禮物送給張遂銘。


    於是才有了他今日的好風光。


    隻是最近,張遂銘的戰鬥力不行啊,奇襲集慶,圍困滁州,開頭是轟轟烈烈做得漂亮。本以為這張鹽頭的地盤又要擴大,誰知道被人家從後方包抄,前些日子聽說紅巾軍打到常州了?


    都這個節骨眼上,各自都在看風向準備重新站隊呢,就這財大氣粗的衛家,不識好歹,還要求他去抓什麽巫婆救衛家大小姐。


    嘁,要是老子是張遂銘,就把衛家的家產通通抄……


    等一下,這是什麽?


    魏太守漫不經心地用一塊帕子捏起桌上的“物證”,刀是好刀,銀針也的確是針灸所用,可是他想說這是妖物,那就是妖物。


    隻是……這塊牌子……


    做工精美無匹,正麵的“長史”和“伊”字都沒什麽好說的,背麵的那個“燕”,鐵劃銀勾,氣勢磅礴,似乎是薛大先生的手書啊。


    魏太守能混到現在,靠的不僅僅是一點小機靈,他的眼力很不錯,薛吉的書法獨步天下,他很快認出了這是薛吉的真跡。


    而薛吉,現在是紅巾軍的首席謀士啊。那個“燕”,莫非指的就是紅巾軍的反賊頭頭,燕昭?


    那麽,堂下的這個女人,和紅巾軍有什麽關係?


    魏太守捏著這塊非比尋常的牌子,眯著細眼端詳堂下跪著的顧朝歌,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顧朝歌也看見了,看見了他如何仔細端詳這塊牌子,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害怕他認出來這塊牌子的歸屬,畢竟她如今可是站在張遂銘的地盤!


    如果,如果張遂銘拿她當人質,燕昭和伊崔會把她贖回去嗎?她、她是不是無形中給他們惹禍了?


    不行,她不能拖累他們,她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逃跑,絕不能受製於人!那、那現在該在呢麽辦呢……


    “寧願什麽表情都沒有,也別讓人看見你的慌亂,知道麽,小丫頭。”


    伊崔的某句話忽然浮上心頭,這是她在辯倒劉福青之後,伊崔隨口對她所說,那時候她在氣頭上,不聽不聽就是不聽。


    可是現在,她突然想起了這句話。


    於是她臉上剛剛浮現出的慌亂漸漸收了回去,麵色變得淡然而高深莫測,就像平日的伊崔一樣……一樣的裝逼。


    她淡淡地開口:“太守大人可是看出什麽來了麽?”


    這女人渾身透著古怪,說是個大夫,怎會有紅巾軍高層的信物?如此不慌不忙,難道她是故意讓我看見這塊牌子?


    莫非她是代表紅巾軍來招降老夫的?


    魏太守的腦洞打開,自我感覺特別良好,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於是他沉著臉,屏退左右:“你們都下去,老夫要單獨和這個女人聊聊,看看她到底是妖婆還是……嗯,一般的大夫。”


    當然,他其實隻是想問顧朝歌,紅巾軍是不是派她來勸降滴。


    奈何這女人油鹽不進,自始至終都麵帶微笑:“大人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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