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和寶釵過賈家這邊來時,眾人都正在老太太那裏說話,母女倆索性也不必分開,依舊同往。[]


    一進門就聽得喧嘩笑鬧之聲,薛姨媽笑問,“這是在說什麽呢?這樣熱鬧。”


    “姨媽來了。”賈母笑著招呼道,“聽孩子們說笑呢。我方才恍惚聽外頭的人說,蟠兒來接姨媽家去過臘八?”


    “正是為這事來同老太太辭別呢!”薛姨媽笑道,“在府上住了這麽些日子,實在是慚愧得很。好在也還是在京裏,往後來往的日子還多。我想著,如今天氣冷,諸多不便,等到開春了,收拾收拾那邊兒的園子,請老太太帶著孩子們過去坐坐,吃一席酒,看一出戲,也讓我有機會孝敬孝敬老太太。”


    “這個好。”賈母點頭道,“到時候必要去的。”


    說罷同王夫人對視一眼,微微搖頭。原本他們是打算過年前提借錢的事,但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每要開口了,總有別的事情岔過去。他們想著萬無一失,倒不好貿然開口,所以一直在等待時機。如今薛姨媽既然要走,提這個就更不合適了。


    索性過了年再說。反正在賈母看來,薛家既然留在京城,那就絕對逃不出手心去。早些遲些亦無妨。


    寶釵這裏也正對幾位姑娘道,“今兒我哥哥來接我們家去,幾位妹妹若得空時,也同我一道過去坐坐才好。我們家自從進京來,多得你們照看,倒讓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好意思。往後得空時,我就讓人來請,妹妹們可別推辭。”


    “姐姐這話裏的意思,莫不是往後就不住在這邊了?”林黛玉問。


    寶釵笑道,“我哥哥說,既然我們的屋子收拾出來了,總住在親戚家裏也不像。反正地方也不遠,咱們長久的住著,彼此往來的時候多,也不必拘泥是住在何處。”又對黛玉道,“別人也就罷了,林妹妹是必要去我哪裏住幾日的。”


    “怎麽別人都可以不去,偏她要去?”探春在一旁笑道,“寶姐姐若說不出個道理來,我們可是要惱的。”


    寶釵笑道,“道理自然是有的。<strong>.</strong>我們進京的路上,這丫頭親口許了我一個荷包,過了這麽許久,也不見荷包的影子。我索性把人請去,天天看著她做,看她還如何抵賴。探春妹妹若是也肯替我做個荷包,我一樣要請你的。”


    “她倒不必你請。”黛玉打趣道,“她的針線活兒做得倒快,就怕寶姐姐你不敢帶出去罷了。”


    探春聞言怒道,“好哇,這是合在一起編排我了?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說著就要撲過來抓黛玉,黛玉忙往寶釵身後一藏,兩人繞著她轉來轉去,弄得她頭暈,連忙把人拉住。


    “好了,別鬧了,你們去不去也說一句話,我好著人去同哥哥說,準備車馬。”寶釵道。


    眾人自然都說去,探春道,“也去瞧瞧寶姐姐家裏是怎麽樣的天上仙宮,這就要撇開咱們自己回去住了。若好時,我少不得也要賴在那裏做個荷包了。”


    寶玉在一旁坐著,單看寶釵同其他姐妹說得痛快,竟是不理一理自己,不由有些悶悶的。然而思來想去,還是沒忍住,問道,“寶姐姐為何單請姐妹們,就不請我?可見同我生分了。”


    這段時間王夫人也不知道為什麽總帶著他往梨香院去。開始時寶玉還興致勃勃的,能去同寶釵這個姐姐說說話也不錯,然而後來寶釵開始避著他,最近更是直接將他扔給那兩個古板的先生,讓寶玉頭疼極了。然而最糟糕的是,老太太已經告訴他了,說是兩位先生人品才學都出眾,父親已經聘下他們為自己的夫子,開了年就要上課的。


    所以現在王夫人再要去梨香院,寶玉都百般推辭,而平時見了麵,自然有其他姐妹們要應付,他也有一段日子沒同寶釵說過話了。


    寶釵想著薛蟠說過明兒寶玉是必不能出門的,因此笑道,“寶二爺若要來,我們家自然也是歡迎的。回頭去就去同哥哥說,讓他來請你。”


    “寶姐姐請不行麽?”寶玉奇道。


    寶釵但笑不語,林黛玉見狀,心內暗暗一歎,曉得寶釵是避嫌的意思。見寶玉仍舊是一片懵懂,想必根本沒想過這些,一時心頭又酸又澀,險些落下淚來。


    其實現在他們年紀還小,縱使有幾分朦朧的心思,也不至於到那要生要死的地步,黛玉之所以重寶玉,無非因為他是天底下第一個懂自己的人,是她寄人籬下的生活之中唯一的慰藉所在。


    然而如今清醒過來,細細去想,寶玉固然待自己好,待別人卻也不差。也許對自己是多用幾分心思,也無非因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罷了。況且,她近來才漸漸醒悟,寶玉所懂的隻是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


    那時他們年紀小,沒有要憂愁的事,所以身邊一丁點不合意就仿佛是天大的事,寶玉的處處體貼,自然令她受用。然而如今,她已經知道了世情艱難,心中所憂慮的事,也不再是從前寶玉多同誰說了一句話,或是這一回采買的筆墨不合心意。她開始憂心一些更現實也更無奈的問題,寶玉卻還兀自沉浸在他那個世界裏。


    黛玉並不怪他。


    她自己被迫醒悟,是因為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倚仗,可寶玉卻仍舊有舅舅舅母疼愛,老太太更是將他看得眼珠子一般。


    他有這樣的福氣,而自己沒有。


    “又在想什麽?”寶釵在她身邊坐下問。


    黛玉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其他人都在老太太那裏不知說什麽,隻她們兩個還坐在這裏。想來是寶釵怕她獨自留在這兒打眼,所以刻意作陪。如此想著,不由笑道,“沒什麽,隻是想著我過去住,會否有些不便?”


    這就是答應的意思了,寶釵道,“你就是心思太重,咱們是親戚,過去住幾日有什麽打緊?況且我們家通共這麽幾個人,有哪個是你沒見過的?哥哥說了,接你過去的事,還是楊哥提的呢。”說著壓低了聲音道,“回頭去了那邊,讓楊哥領著咱們出門逛逛。”


    黛玉聞言眼睛一亮,點頭不迭。


    惜春一轉頭瞧見兩人頭碰頭的坐在一起說話,連忙走過來笑問,“你們兩個悄悄地躲在這裏說什麽?”


    “怎麽是悄悄的?那麽多人看著呢。隻是見你們正熱鬧,插不進嘴去,隻好我們兩個說說話罷了。”寶釵道。


    惜春也沒有多想,換了個話題,“他們在說明兒是臘八,宮裏必定是有賞賜的。寶姐姐當真不在這裏麽?那豈不是錯過了?”


    寶釵笑道,“我們家也要祭祖,隻好錯過了。幸而還有林妹妹同我一樣。”


    說說笑笑,不一時外頭來人說馬車已經備好了,薛姨媽便起身告辭,帶著幾位姑娘一同出了門。因隻是今日過去坐坐,晚上就回,所以姑娘們也沒什麽要帶的,唯有黛玉因要多住幾日,帶了些日常用的東西。至於寶玉,半路上就讓賈政叫走了,自然不能跟來。


    這些閨閣千金平日裏出門的時候少,即便出門,也是同長輩們一處,要須得規規矩矩的,所以這會兒聽著外頭的熱鬧,都有些蠢蠢欲動。中間因為人太多在路上堵了一會兒,探春還讓侍書掀起車壁上的簾子,往外看了看。可惜這裏不是街市,隻得作罷。


    黛玉倒是一直安安靜靜的坐著,因想著住在薛家自己也可以出門,心中莫名生出幾分得意。然後心思又不免轉到柏楊身上,聽寶釵說,他從前身子連自己也不如,究竟是怎麽養好的呢?待會兒見了麵,自己要如何開口問才好?


    這麽想了一路,很快就到了薛家。


    他家是商戶,在京裏的宅子自然是比不得敕造榮國府氣派,不過勝在新鮮,所以姑娘們倒也好興致的轉了幾圈。可惜冬日裏也沒什麽景色可賞,倒是院子裏幾株白梅勉強可看。轉到西邊跨院時,見門鎖著,探春不由問,“寶姐姐,這裏是什麽地方?”


    寶釵到,“這是我義兄的住處,他是外男,不好同諸位見麵,想來是因此閉鎖門戶。咱們到那邊去吧。”


    不過正是因為看不到,大家才更加好奇。隻是畢竟男女有別,不好打聽。惜春年紀小,倒沒那麽多忌諱,好奇道,“寶姐姐,你這位義兄是什麽樣子?”


    以前大家都聽說過薛蟠的名聲,雖然聽說如今改好了,但固定印象卻不是一時就能消除的。因此眾人不免想著,她親哥哥是那樣,義兄又不知是什麽樣子?


    寶釵笑道,“自然跟旁人一樣,既沒多一隻眼睛,也沒少一隻耳朵。不說他了,你們也到我那裏去坐坐,品評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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