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淩淩!”“撲淩淩!”……


    夜空,雖然黑沉沉的,並不能看見信鴿的隻影片蹤,可是,其羽翅的撲騰之聲,於靜夜之中聽來,卻分外的清晰。


    黑影一閃,箭一般的射入了南宮山莊。


    “少主!密信!”一名家丁氣喘籲籲的奔至南宮孚的房間,手裏拿著一封火漆封口的書信。


    和衣而臥的南宮孚“騰”得一聲翻身坐起,沉聲道:“拿來!”


    那家丁忙將書信遞給他。南宮孚一把搶過來,撕開信封,扯出信紙,剛一展開,便麵色陡變。他不及細看,一骨碌下了床,飛奔而出。


    “爹爹!爹爹!”南宮孚猛力的拍打著南宮黃杏的臥房。


    “孚兒嗎?……這麽晚了,什麽事?”


    “呀”的一聲,房門開啟,一名身著睡袍、睡眼惺忪的中年美婦出現在眼前。


    “娘,孩兒有急事,找爹爹!”南宮孚語聲急促,竟然有些氣喘。


    “孚兒,進來!”房中亮起燈來,南宮黃杏早已坐起身來。


    南宮孚幾步跨至床前,將手中書信遞給他,惶急地道:“爹爹,您看!”


    南宮黃杏隻看了一眼,便渾身一僵,緊接著,雙手開始顫抖起來,連手中的信紙,竟也快握之不住了。


    “老爺,什麽事?”南宮夫人滿麵惶惑,湊頭去看。


    南宮黃杏不等她看清,一把折好信紙,攏入袖中,沉聲道:“夫人,別著急,出了點小事。……這樣,你先休息,我和孚兒去處理一下!”


    對於南宮黃杏所說的隻是“出了點小事”之言,南宮夫人自然是不肯相信的,但她從不怫夫君之意,便點了點頭,坐回床邊,呆呆得目送著父子倆的背影。


    “孚兒,速去喚你大伯、六叔到客廳來!”南宮黃杏邊走邊吩咐道。


    不一會兒,南宮赤火和南宮藍草急匆匆地趕到客廳,一見端坐在椅中的南宮黃杏,便迫不及待的問出了什麽事。


    “繆易真去山月雲居了!”南宮黃杏開門見山,將手中的書信遞向正走近來的兄弟倆。


    二人飛快的看了信,南宮赤火麵色陣紅陣白,南宮藍草則麵色凝重,雙眉緊鎖。


    “孚兒,你先出去,有事我會喚你!”南宮黃杏朝他揮了揮手。


    “是。”南宮孚快步走了出去。


    “……真沒想到,那繆賊……居然想到了!……三弟,怎麽辦?”過了好一會兒,南宮赤火方才回過神來,咬牙切齒的問。


    南宮黃杏沉吟半晌,問南宮藍草:“六弟,你覺得呢?”


    南宮藍草歎息道:“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麽良策呢?聽天由命罷了!”頓了一頓,搖首道:“三哥,一切之事,由你來做主吧!”


    南宮黃杏黯然歎了一口氣,搖首道:“正如六弟所言:事到如今,已然沒有任何良策了!……那麽,該怎麽辦呢?……大哥,六弟,唯今之計,隻能是早做好最壞的打算,爭取為我南宮家保留點骨血了!”


    “三哥,你的意思是……這麽做?”南宮藍草已然猜到了幾分,邊問邊緊盯著南宮黃杏的眼睛,自他的神情反饋,進一步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南宮赤火的頭腦,卻沒有南宮藍草靈活,驚訝的問:“保留骨血?三弟,什麽意思?”


    “大哥,你想想,繆賊一旦在山月雲居找到了東西,我們南宮家接踵而至的命運,會是怎麽樣的呢?”


    “這……三弟,我覺得,即便他繆賊真發現了寶庫之所在,可咱們……還有顧兄弟在那裏主持大局哩!……真到萬不得已之時,還可以炸掉的呢!一旦炸掉了,就死無對證,看他繆賊能奈我們何?”


    南宮黃杏默然片刻,輕歎道:“果真能炸掉的話,自然是不用憂心了。可我所擔心的,乃是他繆賊能識破機關,取出……”


    “哼,我就不信了!即便他繆賊能懂得奇門八卦,又安能破解得了咱們的奇妙機關?”看來南宮赤火對那道機關很有信心,所以不以為然。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南宮黃杏肅然道:“俗話說:世事難料。我們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三哥說的極是!”南宮藍草附和,“那繆賊料事如神,破獲奇案無數,豈是幸致?……大哥,我們就聽三哥的安排吧!”


    南宮赤火自知,自己的智力,與這兩個弟弟相比,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於是便不再堅持己見了。


    南宮黃杏出了一會兒神,目注南宮赤火,緩緩道:“大哥,一旦繆賊找到了東西,我們南宮家,將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所以,得先做好打算。我們這些老骨頭,得留下來周旋,不能走;走的,是孩子們!”


    南宮赤火總算明白過來,失聲道:“三弟,你是說,讓孚兒他們走?”


    “正是。事不宜遲,今夜就走!”


    “去哪裏?……恒山?”


    “恩。隻要能安全到達恒山,就不怕了;以後之事,五妹自會想辦法的。”


    “三哥,具體的人選,有哪些?”南宮藍草插口。


    南宮黃杏似乎早就想好了,立即接口道:“爍兒和炻兒,都走。……大哥,如此安排,你可有異議?”


    “好,聽三弟的!”自己的兩個兒子,都被安排去避難了,南宮赤火心下稍定。


    “六弟,你和我,都隻有一個兒子,就隻安排荻兒和孚兒走,如何?”


    “好。”南宮藍草爽快的答應了。


    “二哥和七弟,都已過逝了,四弟呢,又出去辦事了。所以,他們家的事,都由我來做主。……二哥家的秋兒、義兒、巧兒,四弟家的展兒、博兒,七弟家的睿兒、月兒,全都走!”


    “可……可是,三弟,巧兒和月兒都不會武功,弱不禁風的,會成為累贅……”


    “唉,若不能保全她們,如何對得起泉下的二哥和七弟?”


    “可……可……”南宮赤火還欲爭辯,可一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都走,卻硬不肯讓侄女走,顯得自己私心太重了,便一時語塞。


    “大哥,勿再多言了,就這麽定了!”南宮黃杏擺手打斷他。


    “……不!我不走!”南宮爍性格剛硬,跟他爹爹有點像,尤其是想到自己不但是長子,而且還是這一代人的大哥,臨陣卻要做個逃兵,自然是不願接受的。


    “爍兒,聽話!”南宮赤火已經苦口婆心的勸了好半天了,“如今的局勢,爹爹已經給你講得很清楚很清楚了!……你又不是小孩子,應當能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


    南宮爍低頭緊咬著下唇,終於不再堅持。


    南宮赤火愛憐的摸了摸南宮炻的頭,囑咐道:“炻兒,以後,凡事都別任性,……要聽你大哥的話。”


    “恩。”南宮炻語聲哽咽,“爹爹,您自己多保重!”


    南宮赤火的眼圈也紅了,揮手道:“走罷!”


    當南宮赤火帶領著兩個兒子,趕到燈火輝煌的大廳之時,裏麵早已聚滿了人。此時,南宮黃杏正在叮囑南宮孚:“孚兒,此去恒山,路途遙遠,敵人眼線遍布,很容易就暴露了行蹤。所以,此行不但路途艱辛,而且危險重重,一路之上,千萬要當心。”


    “爹爹放心,孩兒理會得。”南宮孚沉穩地將寶劍掛在腰間。


    “巧兒和月兒,都不會武功,要保護好她們!”


    “恩,孩兒明白。”


    “時候不早了,出發吧!”


    ※※※


    南宮孚帶領著眾兄妹自北門出發,摸黑沿山僻小路一口氣行出十數裏,幸運的是,倒沒有遇上攔截的敵人。


    驀然,火光亮起,南宮孚麵色大驚,低聲呼喝道:“誰點的火,快熄掉!”


    “找死呀!還不給我熄掉!”南宮爍一把搶過弟弟手中的火把,抖手晃滅了。


    “神經兮兮的!哪有什麽敵人?自己嚇自己!”南宮炻不以為然。


    “誰說沒有敵人了?隻是,還沒發現咱們而已!”南宮爍教訓道:“二弟,不是大哥我說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做起事來,怎麽還這麽欠考慮?你這樣打著火把,十裏八裏都看得見,不是把我們的行蹤告訴敵人嗎?”


    “嚇!大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說我是內奸?!”


    “你……唉,懶得跟你說了!”


    南宮炻心有不甘,咕噥道:“黑咕隆咚的,萬一他媽的掉下了山崖,怎麽辦?……”


    “噓!”南宮孚忽然停下身來,啞聲喝道:“有人!臥倒!”


    南宮秋和南宮睿忙將巧兒和月兒按下草叢,餘者均大驚,紛紛飛快地趴伏在長草叢中。


    “噓——”的一聲胡哨,緊接著,前方山坡下的草叢中沙沙作響,步履聲漸近,聞聲響,當有一二十人之眾,轉眼間,這一行人便已竄到了數丈之內。


    “就在這一帶!”一個沙啞嗓子道。


    “怎麽沒有人?賀老三,你沒看錯吧?”另一個沉穩的語聲問。


    “錯不了,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沙啞嗓子肯定。


    “盧大哥,我也看見那火光了的,的的確確,是在這一帶。”一個尖嗓子作證。


    “恩……”那個姓盧的首領遊目四顧,忽然指著南宮孚一行藏身的草叢,“……應當是藏到那裏了,大家當心!”


    話音剛落,“咻”的一聲,一枚羽箭流星般的射出,直奔他咽喉而來,可他身手很敏捷,“啪”的一掌拍落來箭。


    “咻”“咻”聲中,另兩枚羽箭射出,兩名敵人悶哼,顯然是掛了彩。


    “臥倒!”那盧大哥應是眾人的頭兒,不但武功強,臨敵的反應也快。


    “嗤!”


    一枚旗花衝天而起,在半空中炸得五彩繽紛。


    “不好!”南宮孚心念電轉,“他們這是在招呼同伴!……得趕快殺出去!”


    心念及此,便奮身躍出,厲喝道:“殺!”


    那姓盧的首領同三名敵人搶出,敵住南宮孚。南宮孚運劍如風,“喀”的一聲,削斷了一名敵人的鋼刀,幾乎同時,另一名敵人胸口中劍,跌倒在地。


    南宮爍、南宮炻雙雙挺槍躍出,敵住六名敵人。雙槍如遊龍出海,縱橫盤旋,不一會兒,便有兩名敵人倒於槍下,餘下四人抵擋不住,不住倒退。


    南宮秋、南宮展、南宮博勢如猛虎,長劍翻飛,轉眼間就撂倒了三名敵人。餘下敵人見他們如斯勇猛,一擁而上,三人毫無懼色,奮力搏殺。


    南宮義和南宮睿並未參戰,伏在草叢中保護著瑟瑟發抖的南宮巧和南宮月;南宮荻則選了一個居高臨下的絕佳位置,“嗖”“嗖”“嗖”三箭連珠,箭無虛發,一名敵人被射翻,另二人一中肩膀,一中小腿。


    南宮孚寶劍如匹練,不幾合,又一名敵人被刺死於劍下。那盧首領又驚又怒,可手中的雲頭刀卻隻辨遮擋,毫無還擊之力;再戰幾個回合,又倒下了一名兄弟。


    “點子紮手!兄弟們,撤!”盧首領當機立斷,回身便跑,餘者哪還有戰意,紛紛狼狽逃竄。


    南宮荻三箭齊發,又射傷了三名敵人。南宮爍兄弟倆正殺得興起,忙乘勝追擊。


    “別追啦!回來!”南宮孚大叫道。


    二人不敢違拗,提槍悻悻而返。


    南宮孚神情凝重,急聲道:“敵人的援軍,很快就會趕來的,我們快走!”


    南宮孚的話,立時衝散了眾人勝利的喜悅,令他們又陡然緊張起來,一行人如喪家之犬,奮力前奔。


    南宮孚當先而行,跑出數裏後,回首望了一眼踉踉蹌蹌的南宮巧和南宮月,蹙眉道:“三哥,十弟,你們背著七妹和十一妹吧!”


    南宮秋、南宮睿“嗷”了一聲,忙背負著各自的親妹妹,咬牙奮步。


    南宮孚望了望天際的曙色,打氣道:“天就快亮了,再堅持堅持!等到了前頭的市集,咱們就買馬!”


    正說話間,忽聞身後蹄聲隱隱,南宮孚勃然變色,“不好!敵人追來啦!”


    眾人驚惶失措,轉頭望去。曉霧沉沉,尚看不見敵蹤;可那黎明中的蹄聲,踏在靜寂的大地之上,卻是那樣的清晰和響亮,每一次的“踢踏”聲,都似重重得踏在了他們的心髒之上。


    蹄聲愈來愈是響亮,漸而轟轟隆隆,讓人已然能感覺到那飛揚在夜空之中的塵土了。


    “快跑!”南宮孚鐵青著臉,厲聲斷喝。


    “南宮孚,你們已經跑不掉啦!”半裏開外,傳來了一聲清朗的大喝。


    南宮孚回首,驚鴻一瞥,但見數十騎已衝出曉霧,正殺氣騰騰得奔將而來;為首的兩個人,一人披風橫飛、腰纏軟鞭,另一人肩纏繃帶、背插長劍,正是邵風和秋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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