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門的三項絕技——輕功、暗器、鐵手,曲風兼具。他體重很輕,隻有九十七斤,所以身輕如燕,放眼當今武林,其輕功造詣絕對能排進前十之列;隻是資質所囿,餘下兩項絕技,他均達不到超一流的境界。


    此時,兩名刀手和一名持竹節鞭的漢子將他攻得險象環生。這三名敵人,武功都頗強,若非仗著他那身絕頂的輕功,早已落敗了。


    曲風渾身上下本有四十八柄飛刀,如今隻剩下一柄了。以前發出的那四十七柄飛刀,令三十二名敵人倒下了,隻是,這些敵人均算不上高手。現在,他想尋找到一個最合適的機會,發出那僅剩的一柄飛刀,爭取能重創一名敵人。


    機會來了,一名刀手攻得太猛,小腹部位空門大露,“刷”的一聲,曲風袖中飛刀脫手而出,正釘在他小腹之上,那人悶哼一聲,仆倒在地。


    餘下兩名敵人忌憚他的飛刀,一時都不敢靠得太近,曲風立刻轉守為攻,戰不多時,將那名持鞭漢子的手腕扭得脫了臼。


    敵眾見曲風厲害,迅速又補上來了三人合戰他。


    正吃緊的那群武當弟子壓力一減,立時擺脫了被動的局麵,雙方形成了勢均力敵的局勢。


    青石也是獨戰三人。這三名敵人均是劍手,使的是嶗山劍法,隻是比起青石的劍法造詣來,他們還差上了一大截。酣戰中,一名敵人躲閃不及,被一劍削中了右臂,立時失去了戰鬥力,退到一旁咧著嘴裹傷。


    黃石、冥石合戰四名敵人。這四人看樣子是兩對兄弟,二人手持齊眉棍,二人使兩對判官筆,棍攻上盤,筆攻中、下盤,配合默契,招法狠辣凶悍。二人以兩儀劍法禦敵,一陰一陽,相輔相成,形成了一個綿密的防守圈,雖守多攻少,但無論敵人怎麽上劈下刺,左挑右掃,卻總攻不破他們的防守圈。


    最吃緊的還是枯木,一則他已連受了三記傷,功力上早已打了折扣,隻及平日的八成,二則他的對手乃是敵陣中最強的三人,而且看樣子各個均是小有名氣的武林健者。三名敵人分工明確,使鐵鏈的那頭領和使槍漢子輪番攻擊他的中、上盤,使刀矮漢則專門攻擊他的下盤,讓他疲於應對,一時幾乎緩不過氣來。


    “隻能一味的被動防守,根本無力進攻!如此鬥下去,累也得把自己活活累死!”枯木心急如焚,一咬鋼牙,“看來隻能行險了!”


    心念及此,躲過那勢大力沉的鐵鏈後,默運玄功於背,硬受了持槍漢子一記,“咚”的一聲,槍杆重重地戳在後背之上,頓時眼冒金星,痛徹心扉。枯木順勢將脫口而出的血箭噴在那使刀矮漢的臉上,頓時將他噴得滿臉淋漓不堪。


    使刀矮漢促不及防,眼前一片血紅,刹時不見了敵蹤,心慌意亂之下,忙奮起畢生功力倒縱而出。堪堪縱起,陡覺胸口一涼,雙腿突然觸電般地再也發不出一絲力道,“啪噠”一聲掉在地上,一陣陣無法忍受的撕心裂肺的劇痛厲電般地猛烈衝擊著他的神經,這是他這一生最後的感覺。


    “老張!”那頭領見同伴被枯木一劍穿心,紅著雙眼厲聲大叫,振臂一甩,近兩丈長的鐵鏈橫卷,“嘩啦”一聲,靈蛇般地緊緊纏住了枯木的腰身,接著沉腰力扯。


    枯木但覺腰間一緊,緊接著是一陣椎心的劇痛,已被無數芒刺紮進肌肉之中。幾乎同時,一股巨大的力道自鐵鏈彼端傳來,將他身不由己地拉前一步,險些跌倒。


    “啪”的一聲,槍杆重重地砸在他腦袋之上,立時斷為兩截,饒是枯木有罡氣護體,也覺一陣眩暈。他奮起精神,一記“武當大摔碑手”閃電般地印在那持槍漢子的胸膛之上,那漢子悶哼一聲,倒飛出丈餘開外,“啪嗒”一聲仰跌在地,口中鮮血狂噴,轉眼氣絕。


    “該你啦!”枯木左手抓住鐵鏈抵擋住對手的力扯,驀然欺身而進,“刷”的一劍向那頭領的頭頂劈落。


    那頭領見他滿頭滿臉的鮮血,似一隻擇人而噬的猛獸,又懾於他轉眼間殺了兩名己方高手,心下大駭,忙棄了鐵鏈,倒縱出兩丈開外。


    “兄弟們,撤!”那頭領大喝,當先向密林深處奔去。


    餘人見他逃逸,全都迅速舍了對手,隻恨爹娘少給自己生了一雙腿,尾隨著他狼狽逃竄。


    枯木一聲暴喝,鐵鏈脫手而出,將跑在最後的一名敵人砸得腦漿迸裂。


    曲風、青石等見敵人逃跑,忙銜尾追擊。


    “別追了!”枯木大聲呼叫後,但覺渾身劇痛,胸悶氣塞,軟綿綿的搖搖欲墜,當下忙拄著長劍緩緩盤膝坐地,默運玄功療傷。


    “師叔!師叔!”眾人紛紛圍過來,見他渾身浴血,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一時不知他究竟傷得有多重,全都惶急地大叫著。


    這一戰,枯木擊殺了三人,曲風擊殺了一人,餘下武當弟子雖有四人負了傷,但都沒有傷中要害,並且也令數名敵人掛了彩。眾人均知,若非有枯木在,雙方的死傷情形則會是相反的結果,甚至很可能會全軍覆沒。


    有幾名武當弟子見了枯木的慘狀,心下又是疼惜,又是害怕,一邊擦拭著他身上的鮮血,一邊“嗚嗚”的哭泣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枯木麵色逐漸紅潤起來,脫口噴出一口腹中的淤血後,緩緩睜了眼。眾人見他緩了過來,均滿麵喜色。


    “大家放心!我死不了!”枯木緩緩逐一掃視著身邊的眾人,以批評的目光看著剛才痛哭後尚淚漬未幹的那幾名弟子:“你們哭什麽哭?男子漢大丈夫,要堅強一點,硬紮一點,才配活在這個世上!”


    那幾名弟子聞言,羞慚地低下了頭。


    枯木掙紮著站起身來,青石、黃石忙伸手去扶他,被他一肘甩開,“我自己能走,不用你們扶!”


    青石忙牽過馬來,枯木一躍上了馬,大聲道:“我們走!”


    黛石等眾人在林中等了大半個時辰,不見玉掌門他們返回,心下又是焦躁,又是擔心。


    “要不,我們去找他們吧!”有人提議。


    “說過要我們在這裏等著的!若是我們剛走,他們卻又回來了,不是讓他們幹著急嗎?”黛石眉頭緊鎖,“何況,他們現在究竟去了哪個方向,我們並不知道,怎麽找?”


    眾人打消了去找的念頭,經過商議,均認為先前那四名盜馬賊很可能是敵人派來的,隻是以盜馬作幌子,借以引開玉掌門他們,從而對他們進行圍殲。待對付了他們後,便會回來對付自己一行了。


    “呆在林中太危險了!我們趕快埋伏到山上去吧!”黛石越想越怕,提議道。


    於是,武當眾弟子迅速跑到山崗上,一邊遠眺,試圖找到玉掌門一行的行蹤,一邊留意著周遭的動靜。


    過不多久,忽聞蹄聲得得,前頭的大道上塵土飛揚,一隊人馬裹著煙塵,如黑線般劃過原野,漸近而來。


    “可能是玉掌門他們回來了!”一名弟子猜測道。


    “不!不對!他們沒那麽多人!”黛石望著裏許外的人馬,心下默默數了數,將近二十來人之眾,變色道:“是敵人!大家戒備!”


    “是枯木師叔他們!”一名弟子眼尖,興奮地嚷道。


    黛石凝目一瞧,果見一行人道裝打扮,領頭那頭發微白的老道身材瘦小,微顯佝僂,正是熟悉不過的枯木。


    “枯木師叔!枯木師叔!……”眾弟子紛紛大聲呼叫。


    枯木抬首望去,但見山崗上的幾棵大樹下,幾簇道裝之人正雀躍著向自己揮手呼叫,正是後程的那群武當弟子,便帶頭勒緩了馬韁,一行人在山崗下停了下來。


    山崗上眾弟子興奮地湧將下來,見過了枯木一行後,紛紛詢問著前頭的情形。


    “不及細說了!你們快上馬,隨師叔回武當吧!”枯木催促。


    於是,沒馬的弟子兩兩合乘一騎,跟隨著枯木返回。


    “玉掌門他們呢?”枯木行了一陣子,忽然醒起,一把勒住韁繩,訝然問。


    聽眾弟子七嘴八舌地講述著這裏的情形,枯木越聽麵色越凝重,眉心打結,喃喃道:“怎麽會這樣?……該不會是,他們已經出事了?”


    眾弟子忽然都停了嘴,呆呆地看著他。


    “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追去的?”枯木盯著黛石問。


    “就是你們來的那個方向。”黛石肯定地道。


    “哦?是嗎?”枯木疑惑,以詢問的目光環視了一遍曲風、青石等眾人,見他們均神情茫然,彼此互望著均黯然搖頭。


    “管不了那麽多了!”枯木一提韁繩,“走!回武當!”


    ※※※


    均州城南五裏。杏林坡。清晨。


    一大群人馬靜靜地等候在杏林中。為首的那人五十上下年紀,青袍緩帶,儒雅中帶著剛毅,容色中有著一絲久居上位的威嚴和傲慢。此人正是繆易真。


    前頭大道上漸漸煙塵蔽日,如平地上忽然刮起了沙塵暴,震耳的隆隆聲中,大地震顫。


    “大人,是他們來了!”繆易真身旁的許錦山臉露喜色,指著前頭道。


    “恩。”繆易真應了一聲,抬頭望去,一大群黑壓壓的人馬裹著漫漫黃沙,密密麻麻的充塞著這片原野。


    一匹神駿的大宛馬忽然旋風般地躍眾而出,眨眼間就到了坡道下,馬背上那名高瘦的紫衣中年腰背挺拔,神威凜凜,正是上官雄。


    “繆大人,讓您久等了,不敢當!”上官雄一躍下了馬,快步奔了上來,向繆易真連連抱拳。


    “上官盟主別客氣!”繆易真忙抱拳還禮,笑吟吟地道,“恭喜上官盟主,旗開得勝!”


    上官雄微笑道:“此次能順利地拿下嶽陽樓,全仗大人鼎力相助!上官雄不勝感激!”


    “哪裏哪裏!”繆易真連連擺手,“全仗上官盟主神勇,楚湘盟眾兄弟效死命!繆某哪有尺寸之功?”


    “大人太客氣了!”上官雄雙手握住繆易真的手,感激地道:“上官雄清楚得很,若非大人阻住武當眾人,草民如何能夠攻取嶽陽樓?……對了,大人,枯木一行人剿滅了嗎?”


    “沒有呢!”繆易真顯得很是懊喪,“枯木這家夥狡猾得很,一路上不斷改道,我派出去的人,幾次都撲了個空,反倒還折損了數人!如今,他們一行已逃回武當了。”


    “真該死!害得大人也折損了屬下,草民真是過意不去呀!”


    “唉!都是自己人,還客氣什麽!”


    “哎,沒能殲滅他們,放虎歸山,真是可惜呀!”上官雄搖頭,“最可氣的是,連奚兄弟也被枯木那家夥重傷了!”


    “‘勾魂攝魄’奚風烈?”繆易真顯得有些詫異,緊盯著上官雄的眼睛。


    上官雄點點頭,喟然道:“攻打武當在即,卻又少了這樣一名高手,真是倒黴呀!”


    此時,大隊人馬已緩緩到了坡道下。上官雄轉過身去,肅手向幫眾介紹道:“這位是繆大人!”


    “大人好!”楚湘盟幫眾似早經過了演練,異口同聲的大聲問候,聲震四野。


    “大家好!大家辛苦了!”繆易真灑脫地大步上前,朝著眾人連連拱手,他聲音並不大,而且很從容,但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上官雄心下一震,暗忖道:“這繆易真好強的內功,恐怕並不在我之下呀!”


    “冷護法,請把人帶上來!”上官雄掃視著人群,很快就找到了靠前的冷經天,向他招手叫道。


    冷經天縱馬出了人群,快步上了坡道,在上官雄身旁停了下了,一躍下了馬。


    “把人交給繆大人。”上官雄看著馬背上的竇行空,吩咐道。


    冷經天將竇行空抱下,默默地走上去,輕輕地將他長大的身軀橫放在繆易真身前,心中長舒了一口氣。要知這一路上,他從不曾合眼,眼睛很少離開過竇行空,一旦發覺他稍能動彈,立即就又在他的大穴上補上幾指。


    “這人是誰?”繆易真並未看清楚軟趴趴的竇行空的麵容,狐疑地盯著上官雄。


    “聽說這人乃是‘夜盜千家’竇行空竇先生!”上官雄淡淡地道:“原來,這些年他躲到了嶽陽樓,一直在給商嘯天效力,剛巧被我們在攻打嶽陽摟時擒獲了!”


    “什麽?”繆易真聳然動容,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居然現出了激動之色,飛快地蹲下身去,托起竇行空的下巴仔細打量了一番,興奮地道:“不錯!不錯!不錯!跟畫像極為相似,很可能就是他!”


    “大人,錯不了!我聽商嘯天介紹過,也聽他親口承認過!”上官雄正色道。


    “多謝上官老弟替繆某擒住了此賊!”繆易真興奮不已,口氣也親熱起來,“你擒拿了這個朝廷追蹤了十餘年而未獲的江洋大盜,功勞著實不小哇!你放心,老哥我一定會為你向朝廷請功!”


    “大人,協助朝廷捉拿這種為禍江湖的要犯,乃是我輩江湖人應盡的責任!請功什麽的就不必了!”上官雄連連擺手。


    “這……”繆易真為難,“這怎麽可以?……繆某心下如何過意得去?”


    “大人,不如這樣,”上官雄沉吟道:“草民有幾個要求,隻要大人肯答應,就是對我楚湘盟最大的獎賞。”


    “上官老弟請講!”繆易真笑嗬嗬地道。


    “草民本次出征,一路之上,雖一再約束幫眾,仍不可避免地毀壞了不少民舍和莊稼……”


    繆易真不等他把話說完,笑嘻嘻地打斷道:“我明白了!上官老弟請放心,我一定會上奏朝廷,責令地方官府賠償!”


    “多謝了!”上官雄滿意地微笑著連連拱手,“第二件,此次攻打嶽陽樓之役,我楚湘盟損失慘重,不但傷亡了八百餘名幫眾,奚風烈兄弟也身受重傷,實力大損;不但如今,我們的盟友青龍幫、七煞教、金錢幫也都傷亡慘重,折損近半。那武當的實力,大人也很清楚,隻在嶽陽樓之上,絕不在其之下……”


    “恩。”繆易真頷首,“五日前,我見識過了烏木的武功,的確是出神入化,冠絕當世!”


    “所以,此次攻打武當,草民是一點把握也沒有!”上官雄打蛇隨棍上,“先前,大人曾允諾過,在攻打武當之時,會借給草民三十名屬下相助;但草民覺得,三十人還遠遠不夠,懇請大人再多委派一些。”


    “這……”繆易真顯得有些為難,“上官老弟,你是知道的,我的這些兄弟,雖都是我的屬下,但同時也是朝廷之人。他們食朝廷俸祿,為朝廷辦事,若是損傷大了,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他媽的!你的兄弟性命就金貴!老子的兄弟性命就賤!”上官雄憤憤地想,“要不是你慣著他們貪生怕死的,枯木一行能逃得了性命嗎?!……你他媽的究竟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想過河拆橋,讓我楚湘盟跟武當兩敗俱傷,你好坐收漁翁之利?”


    心念及此,決定試探一番,便道:“大人,憑我楚湘盟目前的實力,即使能剿滅武當,自己也會元氣大傷,數年內也很難複元。而全真、華山等都實力強大,我們如何還有能力繼續幫助大人剿滅他們?”


    繆易真喜怒不行於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上官雄覺得他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但他一向孤傲,從不願低頭,索性也昂然抬頭,坦然地看著他。


    “哈哈哈!”繆易真大笑,“上官老弟,我說過不借了嗎?你放心,我一定大力支持!……對了,想借多少人呀?”


    “這……”上官雄沉吟,“就一百名吧!大人,你可願意?”其實,他的期望值隻有八十名,卻故意多說,好留個討價還價的餘地。


    “唉!一百名怎麽夠?我帶來了一百八十人,就隻留三十名回去吧!”繆易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大方地道。


    “多謝大人!”上官雄喜出望外。


    “許錦山,速點一百五十名兄弟,聽候上官盟主調遣!”繆易真轉首吩咐身旁的許錦山。


    許錦山迅速地點齊了人馬,讓他們歸入楚湘盟陣中。


    “來人!將此人帶走!”繆易真待諸事已畢,吩咐道。


    身旁的兩名屬下快步而出,將地上的竇行空抬到馬背上。


    繆易真一躍上了他的棗紅馬,向上官雄拱手道:“我們去了!祝馬到成功!靜侯佳音!”


    上官雄目送著繆易真一行去後,抬首望了望湛藍的晴空,朝陽將天際的幾朵白雲染得絢爛多姿,宛似蜀錦。


    他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喃喃道:“真是個好天氣呀!”


    忽然猛得一揮手,大聲道:“出發!直取武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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