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盼晴, 夏至盼雨。自五月十三, 李滿囤忙完了夏收夏種之後就開啟了求雨模式——每天早起都點一炷香跟神佛求雨。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五月十八, 夏至前一天的傍晚,久晴無雲的天空突然間風起雲湧,一道道閃電從天邊一路劈來。


    時紅棗正在門堂一邊看蒙牛飛熊喝羊奶, 一邊給自己的臉手抹羊奶。


    雉水城的雜貨鋪裏可沒有洗麵奶、精華素、麵膜等護膚品售賣,紅棗想美白隻能就地取材、自立更生——現紅棗家多的是羊奶,故而紅棗當下就拿羊奶做麵膜。


    鮮羊奶麵膜的味道雖說有些不大好聞,但為了好看紅棗也是拚了!


    看到天氣突變,紅棗趕緊的丟下手裏的羊奶, 飛跑到水桶邊快速的洗了手然後隨便的擦了一擦,就開始搶收院子裏晾曬的衣物。


    兩條狗聽到天邊傳來的悶雷都從羊奶碗裏抬起頭來四下裏張望轉耳朵, 然後看到紅棗突然往外跑, 它兩隻就汪汪叫著沒頭沒腦地跟著往院裏奔跑。


    王氏聽到雷聲走出廚房抬頭看天。看到頭頂上烏雲密布,王氏正打算擦手收衣裳呢, 就見到紅棗已經連跑帶跳地躲閃著蒙牛和飛熊的纏繞把衣裳都收拾到西廂房外前廊的竹椅上了。


    王氏見此就放了心, 然後就又抬頭看天道:“這場雨一準的小不了!”


    話音未落,院子上空一道電光閃過,豆大的雨點伴著幾聲炸雷轟然落下,砸得院子的泥土飛出一層飛灰,空氣中瞬間就多了泥土的腥味。


    剛還活蹦亂跳的兩隻為突然炸裂的雷電驚嚇得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嘴裏也發出嗚嗚的嗚咽聲。


    紅棗看著心疼,正待冒雨到院子裏去把兩隻抱回來, 卻見那兩隻趁雷電的暫歇自己從院子裏滾爬起來嗖地就竄回了門堂的狗窩——速度快得比剛剛的閃電也是不遑多讓!


    王氏一旁瞧見,跟著笑道:“狗都是這樣怕打雷,一打雷就嚇得到處躲。”


    紅棗隨口接道:“娘,蒙牛和飛熊還小呢,等大些了就不怕了。”


    “長再大也是這樣。比如村裏族長家的大黃都養五六年了,遇到打雷還不是一樣?“


    “紅棗,你還小,還不懂。這世間的狗其實都是人投胎來的!這人前世偷拿了家人的東西,神佛就罰他這世做狗給他偷過的人家看家護院!”


    紅棗……


    娘,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紅棗心裏吐槽:你若真當蒙牛和飛熊是小偷,還能每天想著給它兩個肉吃?簡直是自相矛盾!


    不過,她娘這話的語氣怎麽這麽似曾相識呢。紅棗想:似乎、好像,哎,先前她奶於氏家常數落她爹娘心壞沒兒子死後要投畜生道可不就是這幅語氣?


    紅棗不喜歡她娘學於氏說話,正琢磨怎麽打斷呢,就聽王氏又道:“其實不隻狗是這樣,那些牛啊、騾子啊也都是如此。這世投胎做牛、做騾的都是償還前世欠債。所以一聽到打雷,它們一個兩個的全都要抖!”


    “紅棗,知道老天為啥要打雷嗎?這是天上的神佛在告誡地上的人和牲畜要做好事,不能做壞事……”


    紅棗……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紅棗心想:別看她娘跟她奶不睦,但一個屋簷下耳炫目染十來年,她娘到底還是被她奶給洗腦了不少!


    紅棗可不想她娘成為另一個於氏,趕緊打斷道:“娘,若能早知道今兒要下雨,我爹午晌就不必去村裏給玉米地澆水了。今兒我爹這地不止白澆了,人還給雨堵在村子裏了,真是不上算!”


    下雨前澆地就和下雨前洗車一樣,都是無用功。


    “白澆就白澆吧!”王氏果然接道:“白澆總比一直不下雨好!”


    “前麵一連晴了那麽多天,晴的人心裏都犯嘀咕,就擔心今年會有旱情。要不這幾天你爹咋天天天燒香呢?現在這雨一下,你爹這心可就定了,咱們也可以今年盼著秋天有個好收成了!”


    眼見王氏的心思終於轉到盼秋收正能量上麵,紅棗方舒了一口氣。


    她娘青春正好,紅棗心想:實該當以夢為馬,不負韶華。至於於氏那套糟粕,則是有多遠給她滾多遠——似新生命的誕生,舊靈魂的輪回,這種她這個自帶前世靈魂記憶的穿越人士都觸碰不到的神域,又豈是她一個莊戶老虔婆所能胡咧咧的?


    李滿囤是頂著大雨家來的。看到李滿囤渾身透濕的進門,王氏禁不住抱怨道:“這外麵正打著雷呢,你忙著家來做啥?”


    “怕啥?”李滿囤接過紅棗遞來的擦臉布一邊擦臉一邊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又不做虧心事,還怕打雷一?”


    聞言紅棗習慣性的抬頭看天,心說:若不是前世的科學探索節目辟謠說富蘭克林的那個風箏實驗是假的不算,還有危險,不能模仿,她一準的給她爹放個風箏讓他體會體會引導和控製雷電的酸爽!


    “話是這麽說,”王氏道:“但小心些總是沒錯。這還不到伏天,淋雨也不是玩的,你趕緊的洗澡換衣裳去,我去給你燒薑茶!”


    王氏和李滿囤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紅棗則看著前廊屋簷連線墜下的雨水繼續憂心:這周圍一圈就數她家的正房屋頂最高,屋簷最翹,最容易遭雷劈,偏她爹娘卻以為打雷是神佛的意誌,所以,她要咋整才能給自家屋頂安個避雷針呢?


    大雨從傍晚一直下到次日清晨,整下了一夜。


    早起,就是五月十九,夏至。按照習俗王氏燒了一鍋麥仁粥做早飯。


    “夏至吃新糧,當年不遭殃!”念叨著今天吃麥粥的好處,王氏給李滿囤和紅棗各盛了滿滿一碗麥仁粥。


    紅棗其實不大喜歡吃小麥粥。小麥仁子硬,熬粥的口感和大米完全不能比。但麵對滿滿一碗粥,紅棗還是硬著頭皮往嘴裏挖——她吃的不是麥仁粥,紅棗一邊拿牙磨著嘴裏的麥仁一邊給自己做心裏建設:她現吃的是不死藥。


    不死藥,那可是後羿費盡千辛萬苦弄來結果想吃卻沒上的靈藥,所以,即便這不死藥的味道不咋樣,她也得本著“物以稀為貴”的精神吃完!


    好容易吃完了早飯,紅棗立刻就要幫她娘準備午飯——夏至餛飩。


    包餛飩要準備餛飩皮和餛飩餡,很是費時費力。


    偏今兒餘曾氏還不在,隻靠紅棗這個手殘同王氏這個臨產婦,一頓餛飩得忙一個早晌。


    自家包的餛飩就是好吃,但因早飯吃的麥粥結實難消化,故而午飯的餛飩紅棗統共才吃下了六個。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早飯麥粥、午飯餛飩都是夏至這天的習俗,但夏至最大的傳統卻是稱重——傳說人在夏至這天隻要稱了體重,就將不再畏懼伏天的炎熱,不會苦夏。


    所以夏至稱重是項不分男女,沒有老少,所有人都要參加的活動。


    莊子的磨坊裏就有一個一次能稱兩百斤糧食的大秤。


    大秤的秤杆足有五尺長,秤砣也有十好幾斤重——為了節省稱抬重物時的人力,大秤日常都跟秋千一樣吊掛在磨坊進門處的橫梁之上。


    午晌後莊仆們和往年一樣全部齊集到了磨坊,看著餘莊頭給大秤的秤鉤掛了一個籮筐,然後又使兩個兒子餘德和餘信扶住秤砣,侄子餘福穩著籮筐,自己當先坐進籮筐稱重。


    餘福看餘莊頭坐穩後放方開手,餘德餘信趕緊扶托住秤砣,大聲報道:“一百一十斤!”


    聞言餘莊頭立刻就笑了:“嗬嗬,重了!重了!比去年這個時候重了有四斤!”


    餘莊頭剛走出籮筐,一旁的餘福一腳就跨了進去,然後大聲叫道:“大哥,快幫我看看我多少斤!”


    餘德笑道:“一百二十斤!”


    “哈哈,我也重了!”餘福興高采烈地蹦出了籮筐。


    其他人見狀,也立刻爭先恐後的往籮筐裏坐,急得一旁扶著秤砣的餘信直叫喚:“按規矩來啊,想稱的都得先來這邊給別人稱。你們不來個人換我去稱,我跟我哥就不給你們報重量!”


    餘信這招狠,搶籮筐的幾個人聞言立刻老實下來排隊換人。


    莊仆普遍削瘦,少有肥胖,故而莊仆們的審美竟是同《詩經》名篇《碩人》裏一樣男女均已以壯碩白胖為美——故而他們隻要聽說自己體重增加竟都似紅棗前世的人減肥成功一般高興!


    今天高莊村的曬場也有類似的安排。往年紅棗一家夏至這天也都去曬場稱重。但今年李滿囤想著王氏月份大了,故而午晌後就領著一家人來莊裏的磨坊稱重。


    因今天包餛飩耽誤了些時間,紅棗家的午飯比平常要晚,連帶的她一家到磨坊的時候,很多人已經稱好體重,開始相互炫耀了!


    “你胖了嗎?我可是胖了,過去一年我足足胖了有五斤!”


    “哈哈,那我比你胖,我可是胖了有八斤!”


    “不會吧?看不出來啊?你這臉上還是沒一點肉!”


    “有沒有肉,又不是你說了算!這得是看秤。秤說多少就是多少!”


    “稱錯了,一準是稱錯了。我不信,你重稱,我給你看稱!”


    “重稱就重稱!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


    走近人群,聽著耳邊各色的豁胖,紅棗憋不住想笑——這世人的“豁胖”是貨真價實的“豁胖”,不似前世大家見麵時的“豁胖”多是類似“真看出來我瘦了啊?我其實瘦得蠻多的,足瘦了十斤,但沒辦法我臉大,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我瘦了,真是愁死我了!”這樣的“豁瘦”。


    看到李滿囤一家過來,餘莊頭趕緊過來幫主家插隊稱重。


    李滿囤一家也都重了——李滿囤重了有十斤,王氏重了二十五斤,而紅棗也重了有八斤,長到了四十五斤。


    對於一年內長了八斤,紅棗極為滿意——她身體健康,消化係統功能良好,她沒枉費她吃下去的那些肉!


    “小姐,”四丫從人群裏擠出來興奮問道:“您重了幾斤?”


    紅棗得意地比了個手&槍,四丫立刻歎服:“小姐,你好厲害啊!”


    “那是!”紅棗得意洋洋。


    雖然前世她努力幾年都沒能把自己努力成一根閃電,但這世她隨便吃吃就把自己吃成了人人羨慕的對象——這世的審美真是太人性太友好了!


    她愛這世的審美!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新卷,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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