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這白良娣哪裏是有“要事”啊。她從頭到尾都在抱怨楚家姐妹,說韻貴嬪橫行後宮,恬良娣蠱惑君心,這姐妹倆就是妲己轉世霸著皇帝不鬆手。若是平時有女人這麽明著的在他麵前詆毀別人他早就煩了,可架不住他今兒心情好,麵前這位腰肢纖細、麵容豔麗的嬪妃說出來的話又熨帖,真是讓人煩不起來啊。


    拓跋弘也覺得奇怪啊,這白良娣以往就是個以色事人、胸無點墨的女子,怎麽今兒就有長進了呢?看那吃醋嫉妒的小模樣,雖然背後說人不厚道,可這女子話裏話外都透著一股子誘人的嫵媚,說一句“皇上怎麽總是賴在楚家姐妹那裏”,又一句“難道嬪妾等都及不上楚姐姐麽”,最後再抱著他的胳膊來一句“嬪妾已經一月多沒有服侍過皇上了,嬪妾心裏委屈啊……”


    白秀薇一貫是個沒有心機的,拓跋弘對她從不設防,以往是覺得她蠢笨,此時卻隻覺得她嬌蠻可愛。或許是和華歆、璃璃還有媛兒她們相處地久了,拓跋弘見慣了聰明的女人,身邊還真缺一個不那麽成熟的直性子。玩物嘛,最好要多種多樣,隻要有趣怎麽都行的。


    聽她倒了半日的苦水,拓跋弘笑著說了一句:“這就是你要啟奏的‘要事’嗎?”


    白秀薇立即道:“後宮應雨露均沾,這麽大的事,怎麽就不是要事呢!”說著又小聲呢喃:“皇上可得給嬪妾們做主。”又引得拓跋弘哈哈大笑。


    然後就在這時候,外頭人稟報說韻貴嬪和恬良娣來了。被醋意包圍的拓跋弘心內充滿了身為一個男人的成就感,他瞧著麵前的小美人,頓時玩心大起想看看這白氏和楚氏她們爭風吃醋的模樣,揮手就笑說:“讓她們等等。”


    然而再等了些時候,宮人又過來稟報說:“韻貴嬪和恬良娣跪在了大殿前求見皇上呢。”


    拓跋弘這才從脂粉堆裏清醒過來。他意識到,這裏是後宮,這群女人們都不簡單。若說素日裏爭風吃醋也就罷了,可為了這樣的事跪在大殿前求他……楚氏是有些出格了啊。


    念及楚氏之父賑災有功,拓跋弘心裏雖隱隱不悅,卻也得給楚家姐妹臉麵。他坐著等了一刻鍾,想晾一晾楚氏的性子,之後才叫人開了殿門。


    這一次進來的卻是三個人。打頭的正是皇後。


    皇後身後跟著的楚家姐妹正哭得梨花帶雨。韻貴嬪雖浮躁了些,卻是自幼被父母好生教養,又在宮裏曆練了多年的人,心思手段都不缺的。她甫一進殿就跪在皇帝腳邊上,哭著道:“臣妾要求皇上做主!如今後宮裏許多人都在讒言臣妾,辱罵之語不堪入耳……”


    她一邊說一邊不經意地看向白良娣。哄男人的手段是麽?你當誰不會呢。本宮的父親可是得皇上重用的人,本宮又受盡恩寵,就不信皇上在你和本宮之間會選擇偏向你!楚華歆很明白男人的心思,若他真的喜歡白秀薇勝過自己,那白秀薇嘴裏說出的話再肮髒也是對的;反之,白秀薇說得再合情合理,那也隻能稱之為讒言!


    隻是再怎麽聰慧,楚華歆也無法看透麵前這個男人的心思。


    拓跋弘雖喜歡憐惜女人的眼淚,但對於楚華歆,他此時卻憐惜不起來。


    或許對一個人期望太高,也不是件好事。


    他隻是對她道:“先不要說做主的事。朕問你,你可知這裏是勤政殿?你跪在大殿外頭,讓朝臣們瞧見了,成什麽體統!朕還當你是個懂事的呢。”


    韻貴嬪猛地一驚,不料皇帝會說出這麽冰冷的話。她心裏萬般的委屈噴湧而出,她當然知道勤政殿不同於後宮,是皇帝議政的所在。可那白良娣都能進來和皇上獨處,甚至不知在裏頭做了什麽不齒的勾當,自己在殿前跪一跪,就不行了麽?


    她咬著牙沒把這些話說出來,隻是跪著流淚。


    此時的拓跋弘已經不想再管她。這楚氏行事不妥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些日子自己寵著她、捧著她,她就借此機會日日夜夜地纏著自己,每每自己流露出想要去別宮的意思時她就有耍不盡的小手腕。拓跋弘對楚華歆的手段來者不拒,左右他不在乎楚華歆這樣做的後果,最後楚華歆自討苦吃了,他也懶得操心。


    他晾下了楚華歆,轉眼看向一旁的皇後,臉上的神情是問她有什麽事的意思。


    拓跋弘並不喜歡這位皇後,但該有的敬重和體麵總會一分不少地給她。就說這勤政殿,尋常的嬪妃連進入的資格都沒有,也就是祥妃時常進來,卻也隻能服侍皇上磨墨。而皇後身為嫡妻,就能夠正大光明地和皇帝並肩坐在勤政殿裏。


    皇後在宮人搬來的椅子上坐下了,緩緩地與皇帝道:“臣妾今兒是來和皇上商議宮務的,不巧韻貴嬪也來了……”說著看一眼楚華歆:“說起來,宮裏有關韻貴嬪的流言真是不少。宮人嘴碎,這麽下去不僅韻貴嬪覺得委屈,臣妾瞧著也不成規矩。臣妾還想順帶著和皇上說說此事。”


    拓跋弘看皇後說得鄭重,便揮手對楚氏她們道:“你們都先回去吧,朕有事和皇後商議。”


    楚華歆雖萬般委屈、千般不甘,卻知道皇上這回的確有要緊事了,隻能忍著眼淚告退。白良娣也不再歪纏皇帝,碎步邁出了殿門就急急地走了,生怕被楚家姐妹刁難。


    等這幾個嬪妃甫一退下,皇後便起身對皇帝屈了膝,道:“臣妾有罪。”


    拓跋弘淡淡道:“供冰的事已經出了,你請罪也於事無補。”眉宇間帶著不滿。


    在拓跋弘眼裏皇後的主要作用就是幫著他管家。皇後知道他因著這個事對自己有了微詞,可這隻能怪自己一時疏忽被人鑽了空子,辦砸了供冰的差事,害的滿宮的大小主子都要受熱。皇上怪罪自己,是天經地義的。


    她麵上滿是羞愧,低頭絮絮地道:“臣妾知道自己辦砸了事,采買冰塊所需的銀錢也從臣妾的嫁妝裏頭扣,多少都該是臣妾擔著。好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京城裏許多大府邸都有多餘的冰,臣妾私底下遣人去采買了,東拚西湊地總算在昨日湊夠了整個宮的用度。明日臣妾就搬懿旨下去,給各宮的嬪妃們補上份例……”


    “行,就按你說的來補救。隻是不許再有下一次。”拓跋弘閉著眼睛點頭。


    “是。”皇後坐了下來。她靜默了片刻,又開口道:“前幾日,懋嬪為首的幾個嬪妃在臣妾宮裏跪求,要臣妾來勸諫皇上雨露均沾。”說著就朝拓跋弘笑:“臣妾倒覺得勸諫是大可不必,皇上有自己的打算,臣妾想要說的皇上也早就想到了。”


    皇後這話說得有趣,拓跋弘聽了就想笑:“所以你就不勸朕了?”


    皇後低頭道:“可是臣妾還是想說一說……皇上這段日子的確太寵著楚氏姐妹了,旁的嬪妃們日子不好過,心裏都不服。宮裏又流言四起詆毀韻貴嬪她們,韻貴嬪和恬良娣也覺著委屈。這麽下去的確是不好。”


    “那依著你的意思,朕就不該再捧著楚氏姐妹了。”


    皇後曉得拓跋弘的性子有些剛愎自用,他打算好了要怎樣做事是絕不容許別人來置喙的。那柔妃也實在可惡,攛掇了懋嬪她們逼著自己來勸諫皇上,就是想讓皇上嫌惡自己啊。她想還好自己是個不怎麽驕傲的皇後,若換了那類性格剛硬的女子來做皇後,定和這位皇帝處不來呢。


    她也清楚拓跋弘的打算。無非是想提攜楚氏和祥妃抗衡,等祥妃生出個女兒來或者幹脆生不出來,楚氏二人的專寵也就到頭了;若祥妃能生出皇子來,那這兩個姐妹還要繼續風光幾年也說不準……可誰知道怎麽了,那韻貴嬪以前瞧著出眾,如今卻越發地跌分子了,說話做事都隱隱有些“扶不起的阿鬥”的模樣,今兒竟還不顧體統地在勤政殿前頭跪求……難道真應了那句話,專房專寵不是誰都能消受的?


    看皇帝今日對待楚氏的態度,皇後就知道他心裏的失望。這樣也好,若他真的很喜歡楚氏,自己這個皇後倒還不好做了。


    皇後覷著皇帝的麵色,溫言細語道:“楚家姐妹服侍皇上用心,皇上喜歡她們多寵一寵也是應該的,隻是其餘的姐妹們也是一等一的好性子、好容貌,皇上辜負了實在可惜。”


    說著頓一頓:“臣妾聽說,眼下湖廣總督楚大人賑災有功,很得皇上重用。臣妾雖不懂得朝堂之事,卻知道後宮要按例褒獎功臣之女。依臣妾之見,皇上您大可以其父的功勞為由,晉一晉楚家姐妹的位分。這樣就算您日後對她們的寵愛淡了,她們和其背後的楚氏一族先前得到了恩典,之後就不會有什麽怨言;後宮其餘的姐妹們也能蒙受皇恩、雨露均沾,這樣一來大家都不會有怨懟了。”


    皇帝聽著慢慢舒展了眉頭,緩緩點頭道:“皇後的法子倒不錯。隻是你也知曉,位分和皇寵是兩樣東西。”


    皇後心知他是在想祥妃的事。其實他需要的隻是一個能在皇寵上和祥妃抗衡的人,如果這人的位分提上去了卻不甚得寵,那還不是和長樂宮裏的王淑容一樣。眼看著韻貴嬪有點扶不起來,也不知還有誰能擔此大任呢……


    這一次皇後閉著嘴不說話了。她看得出來,拓跋弘心裏早有了主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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