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貴嬪大踏步行進了勤政殿的內院。兩側的宮人們都上來攔著,連連道“皇上現在不能見娘娘”。韻貴嬪自顧自地走到了大殿的台階底下,撩起裙擺跪了下來道:“你們也不用攔著本宮。你們放心,本宮知道規矩,不會硬闖。本宮就在這裏跪一跪。”


    大總管姚福升恰巧在外頭當值,看著韻貴嬪行事不像,又怕擾了皇帝,也上前勸道:“貴嬪娘娘稍安勿躁。皇上現在不見娘娘是因為皇上有事。等皇上忙完了,自然會召見娘娘,娘娘去偏殿耐心等候才是,何苦來這裏吹風?”


    韻貴嬪神色不為所動,直挺挺地跪著不說話。


    姚福升看著她的模樣,搖搖頭走了,心裏想著這韻主子怕是要讓皇上失望了。這專寵啊,不是誰都消受的起的。這才寵了一月多,這位主子就亂了陣腳,也不知是自個兒太輕浮還是有人看不過眼去給她使絆子。


    韻貴嬪跪在這裏本也沒什麽。可這地方就在大殿近前,韻貴嬪豎著耳朵聽,就聽見裏頭隱隱約約地道:“……皇上不知,如今後宮掀起了多大的波瀾……說是因著冰塊不足日子不好過,實際上是因著有人霸寵,姐妹們心裏都不好受……”


    霸寵,這說的能是誰。韻貴嬪氣得麵皮發紫,又不知如何是好——硬闖進去當然不敢,可難道就任由那白氏詆毀自己?


    恬良娣仍在拉著她的袖子勸,道:“長姊,咱們還是回去吧……”韻貴嬪此時根本聽不下去,隻壓抑著怒意低聲道:“竟真的有人敢在皇上麵前編排我們!這幾日皇上重用父親,連皇後娘娘都要顧忌……她們在皇後娘娘麵前逼著本宮下跪請罪還不夠麽,在皇上麵前竟也敢冒犯本宮!”


    楚華歆不顧千夫所指,一心爭寵,也是覺得皇上恰恰要重用自己的父親,心裏就平添了許多的底氣。就算成為眾矢之的又如何?皇上一定會庇佑她的。


    恬良娣覷著韻貴嬪的麵色,小心地說道:“長姊現在正處在風口浪尖上,那些得不到寵愛的嬪妃自然對您百般詆毀,還不是因著她們比不上長姊就眼紅?長姊您還是別和她們置氣。”


    “那就由著她們作踐本宮?你也不是沒瞧見,前幾日在霽月瑤台咱們受了多大的屈辱,說咱們霸寵壞了規矩……哼,本宮若視而不見,她們隻會變本加厲地給我們使絆子!”


    韻貴嬪現在的腦子裏很亂,她隻覺得後宮裏的女人個個都是衝著自己來的,冰塊的事,那個擔水的小宮女,還有今兒白氏進讒言……這都是誰在算計她?是一個人還是很多人?還有,那白氏是很忠心與皇後的,難道是皇後也要對付自己了?皇後不是為了對付祥妃才扶持了華裳麽,怎麽又……


    可誰知道皇後是個什麽心思呢!前幾日懋嬪她們跪地求皇後勸諫皇帝,說不準皇後也覺得她們說得有理,正準備著打壓自己呢。韻貴嬪對這位皇後可沒什麽好感,皇後能為了壓製祥妃而提攜她們姐妹,也能為了旁的利益對她動手。


    “算了吧,長姊。”恬良娣繼續勸她:“您別太和這些上不得台麵的角色過不去。依妹妹看,皇寵這事不可操之過急。您對皇上略放一放手,博個賢良的名聲讓皇上覺得您品行好,日後再博寵也是容易的。就說今兒這事,您就大度一些把機會讓給白良娣,皇上心裏一比較,定會覺得姐姐懂事,也不會聽白良娣的讒言了……”


    “住嘴!”韻貴嬪麵若冰霜地打斷了她:“這種話不要再說了。本宮是三年前進宮的,我們那一批秀女不出彩,又有祥妃壓著,統共就隻有我和劉婕妤兩個熬出頭,其餘的都在犄角旮旯裏……外人瞧著是挺風光,可我熬了三年還沒熬上妃位,也沒熬出個孩子來。本宮今兒給白氏讓步了,明兒就得給林氏讓步,讓來讓去還談什麽‘盛寵’!”


    她的胸口起起伏伏,咬牙道:“不是本宮操之過急,而是本宮等不起了。皇長子已經六歲了,祥妃肚子裏又揣了一個,皇後沒有子孫福卻有鳳位,有權勢。隻有本宮什麽都沒有。”


    恬良娣看著盛怒的姐姐,閉緊了嘴巴不再說話了。


    林媛一個人坐在偏殿裏頭,靜默地瞧著案幾上一座青銅麒麟鼎獸口散出的淡薄的青煙。一個尋常的禦前宮女侍立在門邊上,間或上前給她麵前的白玉杯盞續茶,並不肯開口說一句話。


    林媛知道禦前的人嘴緊,也不急著和那宮女套話,隻端正地坐著喝茶。當麵前的茶盞第四次被倒滿的時候,她站了起來,對那位宮女笑道:“多謝你服侍我。我坐了這麽久,眼見著皇上不會召見我了,我這就回去了。”


    林媛一開始就沒想著要見皇帝,她要見的隻是楚家姐妹而已,而現在日頭已經升到頭頂上,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今日這九州清宴定不會清淨了,自己該做的都已經做好,也不必留下來陪她們鬧騰。


    對於林媛客氣的謝意,宮女忙稱不敢。林媛拎起自己的食盒順手交給了麵前的宮女,道:“這是我費心熬製的甘露燕窩粥,本想親手奉給皇上的,不過交給你們也一樣。”說著又塞給她五兩銀子:“要麻煩你呈給皇上了。”


    那個宮女跟在皇帝身邊伺候得多了,對這種事見怪不怪,嬪妃們時常會打著送膳的幌子來博寵,最後沒能見皇帝一麵,東西還是要托人呈上去。她笑著收下五兩的跑腿費,行禮道:“小主放心,奴婢定會做好這個差事。”


    林媛笑笑往大宮門那兒走了。出門的那一刻她特意回頭看了看,隻見最裏頭的勤政殿那兒,兩個模糊的人影仍跪著。


    心裏沒由來地多了幾分把握。


    回宮後已經是正午。林媛懶懶地歇在貴妃榻上,與初雪笑道:“這幾日披星戴月地出去收集荷露,好容易才做出了那什麽甘露粥來,真是疲累。”


    初雪一壁給她捏著腿一壁道:“小主煞費苦心,皇上看在眼裏自然會喜歡,小主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但願吧。”林媛麵上的神色有些模糊,瞧著就是有心事。


    正在這個時候,涵姑姑從外頭小跑著回來了。初雪一看她的樣子忙屏退了下人,又關上了殿門自己守在門口。


    涵姑姑在林媛耳邊道:“果然如小主所料,皇後娘娘的鳳輦往九州清宴那兒去了。”


    “皇後去了?”林媛微笑起來,果然自己猜對了皇後的心思……白秀薇今日來此地求見皇帝,必是皇後要有所行動了。隻是不知皇後準備怎麽唱這出戲?隻求她別太和自己過不去了。


    自己隻是一個在大人物中間周旋著討生活的小角色而已……但願皇後不會順道收拾了自己,也但願柔妃和祥妃她們不會有動作來幹擾自己。


    林媛這樣想著,從腰間的香囊裏頭捏了兩顆黑珍珠放在涵姑姑的手心裏,道:“你做事周全,本妃很滿意。”


    涵姑姑把珠子拿在手裏,如銀子一般沉甸甸的重量,定是貨真價實的南海黑珍珠。她很清楚,就這麽兩粒東西抵得上她在行宮裏一輩子的月銀。可手裏攥著富貴的感覺不是喜悅,而是膽戰心驚。


    也不知詩雙出宮了沒有……那丫頭真是自己的親外甥女,和自己一樣地貪財,為了幾根金條就敢提著水桶去衝撞韻貴嬪娘娘……涵姑姑想著這事兒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去看她現在的主子。這位小媛小主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和詩雙一般大的孩子而已,就有膽子算計這些!


    小媛小主心思縝密,聰慧地叫人吃驚,應是個成大事的人吧。涵姑姑知道這一箭射出去就沒有回頭路,那些關於韻貴嬪娘娘和恬良娣的流言都是自己放出去的,還有什麽退路?小媛小主對自己也是防著的呢,硬是要自己親自去和宮人們說貴嬪娘娘的碎話,到頭來若事情敗露,自己就首當其衝,自然不可能背叛主子。隻盼著小媛小主能出人頭地,自己綁上了這條船,也能跟著飛黃騰達。


    涵姑姑這邊捏珍珠捏出了一手汗,林媛心裏也有些不平靜——今兒這出大戲,不太好唱。若唱得不好,前頭的努力可就是給別人做嫁衣了。


    罷了,罷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一回冒著風險算計了楚家姐妹她們,這在林媛看來就是一筆巨款的投資,隻期望到時候能得到應有的利潤才好。


    她擺一擺手命涵姑姑退下,自己往床榻上合衣而眠。


    而此時的九州清宴裏,如林媛所料,正在演著一出大戲。


    拓跋弘較前幾日已經清閑了些。就在今日早朝的時候,從湖廣送過來的六百裏加急上頭對皇帝道了喜,說是大江決口處的堤壩已經搶修起來,若之後幾日不下雨,這一次的水災就算過去了。拓跋弘聽了心情很好,立即搬旨賞賜了湖廣兩地的官員,並鼓勵他們再接再厲,安撫災民、開倉放糧等工作若做得好還會有賞。朝堂上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拓跋弘下朝往寢宮走的時候那步子都是輕快的。


    就在這樣的好心情之下,當他聽說白良娣有“要事”啟奏時,他樂嗬嗬地傳了白良娣進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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