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詳平和的日子,就在厲無垠、青兒返回王宮第七天,戛然而止。


    北方邊境傳來警訊,契丹族顯露真麵目,這一回,他們一改先前遮遮掩掩、佯裝盜賊似地侵擾,直接出兵一萬,準備大口吞下狼族北方一帶。


    所幸厲無垠已做好防備,一回宮,他即派底下勇將鐵無思率領精兵三千,前到北方部署。


    “好個契丹人,竟敢不顧當年的約束,恣意侵擾我狼族。”大殿上,身著狐白裘的厲無垠朗聲道:“傳令下去,再備精兵四千,本王要親自領兵,這一回,一定要殺得他們遍甲不留。”


    眾將齊應。“臣等預賀王上凱旋歸來。”


    玄武門前,青兒親自幫厲無垠係上黃色巾帕——上頭繡著一隻翔鷹,鷹揚萬裏,象征凱旋歸來。


    “請王上務必、務必要多加小心。”青兒看著他說。


    因為眼淚不吉利,所以她忍著沒哭,隻是一雙眼通紅通紅,看也知道,她肯定好多天沒睡好。


    直至出兵前,一直和眾將士商討、研究的厲無垠,吃睡幾乎都在禦書房,沒時間回寢宮。青兒也清楚,為求旗開得勝,開拔前,眾兵將不近女色——當然王也一樣。


    宮女們告訴她,在狼族,鷹象征勝利,所以她央求小梅,在最短時間內教會她繡鷹。


    “我會。”厲無垠愛憐地捧住她小臉。一連幾天,他忙得沒辦法坐下來陪她好好吃一頓飯,更別提跟她說些安慰體己的話了。


    千言萬語,隻能化做一句。“你也要為了我,多注意、保重身體。”


    成親以來,這是兩人第一次分開。縱使她相信他一定會安然無事地回來,仍舊消弭不了她眼裏的擔憂。


    隻因他在她心底,已經占有無與倫比的地位。


    “臣妾會在宮裏繡上許多許多的鷹——”在他跨上馬時,她望著他背影高喊:“祈願王上武運昌隆,勝利榮歸。”


    厲無垠沒回頭,隻是高舉起右手,喊了一聲:“出發。”


    “喝。”穿著鎧甲的將士們齊一邁步,隆隆的馬蹄聲與腳步聲,響遍整座玄武門——


    七日過去。


    “娘娘,您繡得夠久了,該停下手歇息一會兒了。”


    鳳凰宮裏,小梅望著雙手不停、眉眼憔悴的青兒,忍不住出言阻止。小梅從沒看過她這樣——不但吃得少睡得少,成天還端坐在桌前,一心繡著鷹。


    “我不累。”她眼望著逐漸成形的圖樣,以為隻要自己持續繡著,心頭惦念的人兒,就能早一日平安歸來。


    看她這樣,小梅真是有說不出的別扭。


    以往青兒蹦蹦跳跳,沒一刻安靜時,小梅每天都向老天祈願,希望主子哪天會忽然間轉性,變得成熟穩重一些。現在,主子終於如自己所願,不再爬樹翻牆,到處亂跑的時候,沒想到自己竟然懷念起之前日子了?


    “不管,”小梅發狠,毅然搶走主子手上的繡繃。“娘娘,您說什麽都得到外頭走一走,您再繼續悶下去,一定會悶出病來——”


    就這樣,青兒硬是被送出寢宮。


    要上哪兒去?她放眼環視已然熟悉的宮殿,不管是前頭那一叢花,還是轉角的那一處窗欞,每一處,都有他倆摸過踩過的痕跡——看著熟悉的一切,身旁卻缺了熟悉的身影,如何不讓人觸景傷情,相思難忍?


    她打起精神來,想起昨天到姥姥那兒,姥姥看了她反應,忍不住叨念——“王又不是回不來,你卻一副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起來多不吉利!”


    她也知道自己應該更冷靜、更篤實一點,畢竟她是王最寵愛的妃子,連她都憂心忡忡,要其他宮女侍衛,如何樂觀以待?


    可是,她就是提不起勁,不管做什麽,就是覺得少了一點興味。


    最後,她爬上城中最高的鼓樓。還記得阿垠曾經摟著她肩,指著鳳凰宮位置,告訴她,成親前一日,他就是在這兒看見她掉眼淚。


    “哪裏看得見啊?”她記得她當時這麽嚷著。


    確實,從這兒往下望,雖能看見鳳凰宮窗欞,但裏邊人影,簡直就跟螻蟻一樣小。


    這等距離,他不但能看清楚她,甚至能察覺她在掉淚——也太厲害了!


    可她親親夫君說:“我就是看得見,就算你把全天下女人塞滿宮殿,隻要裏邊有你,我就能一眼認出來——”


    “阿垠——”望著遼闊無邊的塞外風景,她手圈著嘴大喊著:“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會乖乖等你——我會等你的——”


    鼓樓上的風呼喝地吹動她繡著金線的裙擺。她心想著,若是自己的呼喊,能夠乘著這風,傳送到北方,讓心愛人兒聽見,不知該有多好?


    “我想你——阿垠——”


    冀盼的眼,潸潸地滾落相思的眼淚。


    在狼族與契丹族激烈交戰的同時,遠在百裏外的蘭若,也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改朝換代。


    青兒的父王,在幾日小有微恙之後,一日清晨,被貼身伺候的女官發現暴斃在床。


    六名太醫被冠上救治不力的罪名,在蘭若王殯天當日,被震怒的太後全數送進大牢,擇日處斬。


    隻是太醫們頭還沒掉,即將登基的太子——也就是青兒的王弟先出了事。在一次例行操練中,他慘遭發狂的馬兒甩落馬背,當場跌斷頸骨。因為宮中太醫全數押入大牢,待他們趕至,太子早已一命嗚呼、魂歸九天。


    蘭若王族命脈,就此斷絕。


    就在這時,向來駐守邊境,擁兵自重的步兵統領胡不韋,竟然率領八萬精兵,直揮王宮。


    美其名是吊慰先王,但太後與王後心知肚明,他要的,無非是象征王位的玉璽。


    至於蘭若朝臣,因畏懼胡手中兵力,竟無人膽敢起身反抗。


    三日後,胡不韋登基為王。為了鞏固帝位,他命令自己年方二十的兒子胡鳴,娶先王之女永貞公主為妻。太後和王後則被他送入冷宮,派人嚴密看守。他極度務實、蠶食鯨吞,鐵了心要讓他胡家血脈,混入蘭若王室。


    而這,還隻是一個開始。


    野心奇大的他,還奢想並吞他國,成為天下之王。


    “吾王萬歲、萬萬歲!”


    高坐王位上的胡不韋注視底下朝臣,薄薄的唇瓣上凝出冷笑。


    好一群見風轉舵、貪生怕死的朝臣。


    也多虧了他們,他才能不費一兵一卒,隻靠著幾百兩金子、一點點毒藥,就取得了蘭若王位。


    被他買通下毒的女官與侍馬夫,想當然,早已身首異處,成了再不會說話的刀下亡魂。


    “哈哈哈哈——”他仰頭大笑。好個快意人生!


    接下來——他凝肅起表情,細長黑瞳中閃過一絲陰狠——該是要仔細想想,如何對付先王所締結的兒女親家——漢土與狼族了。


    經曆十多天的激烈戰事,終在厲無垠幾番奇襲之下,契丹族自知無望,主動派遣使者送來降書,誓言從今爾後,再不侵擾狼族領地。


    滿臉風霜的厲無垠狠瞪著契丹使者。“這句話,本王在一年前已經聽過。你們契丹屢屢食言悔約,要我狼族如何信任?”


    使者垂著頭,不敢直視一身玄色鎧甲,勇猛有若鬼神的狼王。


    “降書本王暫時收下,你回去稟告你們契丹王,若再執迷不改,下一回,掉下的,就會是他的腦袋。”


    話聲方落,厲無垠右手高舉,刀嗡一聲響,正朝使者頭上劈落。使者瞪著應聲落地的頭巾,身子抖得有如秋天落葉。


    “是!卑、卑職,一定把話帶到。”使者拜倒磕頭。


    “一萬精兵?”直到使者退下,一旁的鐵無思爆出呼喝。“我呸!我就說他們那群鳥人,絕對撐不過一個月——瞧吧!王一出陣,就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別再誇我了。”厲無垠送去一瞟,同時摘下綁在臂膀護鎧上的黃色絲巾。幾日征戰,絲巾上早已沾滿契丹將士們的血汙,還有自己的汗滴。他輕一挲還略帶生澀的天鷹繡圖,心頭閃過青兒倩影。


    他舉臂高喊:“拔營回城。”


    “呦喔!”鐵無思等人跟著呼喊。


    望著死傷無多的底下勇將們,厲無垠綻出睽違以久的笑容。


    王宮這頭,一接獲北方送來的捷報,內務府立刻著手準備豪華的慶功宴,準備犒賞辛苦的將士們。


    至於青兒,更是又哭又笑,開心到不能自已。


    積累多時不敢多掉的眼淚,她這會兒可逮著機會,狠狠哭個痛快。


    哭完,心裏的鬱悶跟著消散,她又變回之前那個會跑會跳,一刻不得閑的莽撞王後了。


    “小梅呐,你說,王上他們什麽時候才會到啊?”


    已經是今天第三回了,鼓樓上,青兒抓著欄杆引頸眺望,好似以為隻要自己站這兒眺看,就能提早把軍隊看回來般。


    十多天了,已經十多天沒看見他了!


    她好想、好想他——


    小梅意興闌珊地道:“查大人不是說了,從北方回來,就算馬不停蹄連夜趕路,也要兩至三天——”


    實在不能怪小梅怠慢,而是青兒問過太多、太多次,問到小梅都要發狂了!


    “真討厭,為什麽我背上沒長翅膀啊!”青兒跳著遠方嘟嚷著。


    多希望此時能乘風飛到心愛人兒身邊,瞧一瞧他模樣,有沒有變黑或變瘦了,他一切都好、身體無恙吧?


    “王後,”小梅發現衛士們不斷探頭偷瞄她們。“您該回宮去了。您待在這兒,衛士們不好做事啊。”


    青兒雙手合十,哀求地說:“再一會兒,再一會兒就好,等天一黑,我馬上回宮——”


    真是拿她沒辦法。小梅歎一聲,轉身跟外邊衛士說去。


    當夜,青兒再三確認城門已關,她心愛的王——她的阿垠——最快也要明日才會回宮,才死心更衣上床。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急什麽,前頭十幾天,她不也耐住性子一天一天捱了,結果這會兒,一聽說他即將凱旋歸來,她反而沉不住氣?


    大床上,身著水紅裏衫的青兒左翻右滾;她睡不著,又怕下床掌燈會驚擾已然睡下的小梅,隻能拚命數羊,逼迫自己快快睡著。


    就在這時,窗門上傳來一聲輕響。


    有刺客?


    她倏地彈坐起身,正想張口大喊,一黑影突然鑽入床簾中,大手捂住她嘴。


    “是我。”


    阿垠!


    她低呼一聲抱住他臂膀。老天,這不是在作夢,真的是他!他回來了!


    “阿垠——”眼淚嘩地從她眼中淌落,看見他,自己明明好開心,可眼淚就是止不住地掉。“你怎麽會這麽快回來,不是說還好幾日——”


    “我等不及了。”厲無垠端起她小臉,借著皎潔的月,審視她瘦了一圈的臉蛋。“瞧瞧你,我離開這幾天,是不是都沒好好吃東西?”


    “我沒胃口——”她偎進他胸口挲蹭。一路跋涉,他身上滿是皮革、馬匹跟汗水的氣味。


    他想起自己好幾天沒洗過澡,趕忙將她拉開。


    “等等——我很臭——”


    再臭,也是自個兒深愛的男人——而且,還是為了全族人,為了百姓,才會弄得如此狼狽。


    “不管。”她緊抱著他腰不肯放手。“我好想你,我想著能這樣偎在你懷裏,已經好多天好多天了——”


    他可以理解她何以留戀不舍,因為他就跟她一樣,就為了想早一些擁她入懷,他丟下浩浩蕩蕩的七千大軍,和殷明日夜兼程趕回狼都。


    他舌尖探入她口中,帶著積累了十多天的欲望與相思,啜吮、卷纏她柔滑的香舌。


    她在他狂熱的撫摸下不住喘息、扭動著身體。還不夠,她想再更靠近一點——


    兩人身體在彼此的懷中拚死地交纏、輾磨,他硬挺的男物大膽地頂蹭她的大腿,暗示他的渴望。


    趁著他唇瓣移動到她頸脖,她氣喘籲籲地喃喃道:“阿垠——我想摸你。”


    她想用自己的手,自己的眼,確認他確實毫發無傷地回到自己身邊。


    輕咬著她肌膚的口唇稍停。


    她攬著他脖子問:“你要上哪兒?”


    “龍鳴宮。”他再一吻她唇瓣。“我剛已經吩咐殷明去幫我備水,你這麽香,今晚又是我們倆小別重逢的日子,我可不希望肮肮髒髒、邋邋遢遢地度過。”


    “可是——”她想起小梅。要是小梅明早起床,發現她不在床上,不嚇壞才怪——


    心有靈犀,她話還沒說完,厲無垠已掏出繡著天鷹的黃絲帕,往床上一扔。


    相信小梅見了,就知道主子被誰帶走了。


    “抱緊。”他低聲說,接著往窗欞一跳。


    矯捷的身影,倏地消融在夜色中。


    龍鳴宮中,水聲嘩嘩。厲無垠閉著眼坐在浴桶中,至於青兒,則是手拿著巾帕,仔細擦拭著他結實精悍的臂膀。


    趁方才寬衣,她仔仔細細檢查過他身子——他果真如他先前所言,毫發未傷、凱旋榮歸。


    他真是她心目中絕無僅有的英武戰神。


    她在他額上印下一吻。


    他張開眼,纏綿地貼住她嘴。


    之後,她擱下布巾,改用雙手搓洗他發絲。


    他舒服喟歎。


    “對了,你剛才為什麽從窗戶進來?”


    “若不走窗戶。”他咧唇一笑。“你想想,要見你一麵,中間得驚動多少人?”


    由此可見,他多希望能早點來到她身邊。


    洗罷,她拿起一旁的白玉梳子,細細梳開他發間的糾結。“你離宮打仗這幾天,我常爬到鼓樓上去——想說這樣,就能離你近一些。”


    待她擱下玉梳,他嘩地從澡桶中站起。他的胸膛如此壯闊,手臂上滿是結實的肌肉,還有突起的青筋。


    她手指沿著他胸口一路輕挲,最後停在他胸前的傷疤上頭,湊身一吻。


    他抱起她,大步跨向早已鋪好的大床。


    “我常聽見你在叫我。”激烈地親吻間,他呢呢喃喃傾吐。“每天夜裏,隻要一閉上眼睛,我總會聽見你聲音。”


    她溫柔反問:“我說了什麽?”


    “說你想我,還有希望我平安,希望我快點回來。”


    望著他閃爍著愛憐的眼眸,她幾乎要相信,自己在鼓樓上的癡言愛語,真的乘著風兒的翅膀吹進他耳中了。


    不過她明白,他之所以“聽得見”,全是因為——他也在想著她。


    她眼眶又倏地紅起。


    “我想你……真的……好想你……”她挲著他剃得光裸的下顎,主動送上唇瓣。


    嫁給他之前,她從不知道父王口中,為蘭若、為百姓著想的權宜親事,也能過得如此甜蜜歡快,又刻骨銘心。


    在他手仍忙著解開她裏衣絆扣時,她已早先一步觸碰他身體——顫抖的小手輕輕地握住他。


    他那兒,就像包裹著絲緞的鐵,又硬又熱又沉。


    “我……不太確定……”之前蘭若女官們在宮裏教的那些,她隻剩下一點印象。記得應該是握著,不要太輕、也不要太重,然後上下搓揉——


    他發出低吼,一副想吞噬她一般啄咬著她胸口,不確定自己能否熬過她純真卻大膽的碰觸。


    他激動的反應讓她更加著迷,她甚至在想,如果依女官們所教,直接以嘴觸碰他那兒——


    “夠了。”他堅定地挪開她手,啃咬般吮吸著她唇。


    “你——不喜歡?”她看見他滿頭熱汗。


    “怎麽可能不喜歡?隻是我太想要你,我擔心我忍不住——”


    他啞聲笑,終於扯開她衣襟,捧起她兩隻白嫩,有如饑渴的旅人般舔舐吮吸,直到她不住嬌吟,腿間泌出難忍的濕意。


    所有挑情的動作,都可以挪到明天再說——此時此刻,他隻想盡早埋入她濡濕的花蕊,享受那靈肉合一滋味……


    當他開始往內裏頂進時,她扭著細腰感受那逐增的壓力。


    她依舊緊窄——他粗喘著氣感受那磨人的擠壓,同時留心不讓自己壓痛她身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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