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憐晨。很平凡而普通的名字,可是我有引以為傲的姓氏,我的姓是國姓,多動聽的名字,念在口中,心中就充滿了無盡的欣喜。


    可是每當落姐姐望向我的時候,她眼神中總是有那麽多的哀傷,我不知道為什麽她眼波裏總有那麽多的悲傷蕩漾,但是我所知道的是,看到她難過,我的心裏就像是針刺一般,一點一點,一下一下,若有若無的刺痛感卻更為的清晰,這樣的疼痛感是這樣的真實存在著,讓我避無可避。


    從我記事開始,我的世界裏就都是落姐姐的影子,她生的真是美啊,她的眼睛就好像是我見到的外族進貢來的寶石般明亮,她的麵頰紅紅的,像極了那三月的桃花,我總覺得這樣出塵的美是不應屬於人間的,我覺得,她就好像那九天的仙女一般。


    十歲之前,我是叫她落姐姐的,那時的我還是少不更事的模樣,整天跟著落姐姐的身後轉,因為我喜歡看到她的樣子,不論是笑起來的樣子還是難過的樣子,我覺得都是那麽的好看。


    或者是因為天生母愛的缺失,我至為的依賴落姐姐,我總是喜歡呆在她的旁邊,隻是看著她,看著她,我就覺得很安全,很幸福。


    有時候夜靜更深的時候,她睡不著,我就跟著她去城樓上看萬家燈火,這時的她,眼神中總是充滿了我讀不懂的東西,許久許久,她會轉過頭來,看向我的眸子,她的睫毛濃密,反而襯得眼神是那般的深邃,然後,她會用柔柔的聲音問我:“憐晨,你快樂嗎?”


    快樂嗎?快樂嗎?我低下頭來看著腳尖,自己的琢磨落姐姐的話,那時的我隻有8歲,雖然已然開始記事,卻不懂她話語中此間的深意,想了好一會人,我抬起頭來,定定的看向她黑夜中明亮的眸子,堅定的回答道:“落姐姐,隻要和你在一起,隻要你喜歡憐晨,憐晨就是快樂的。”


    然後我就看見她的嘴角顯出了一絲笑,可是這笑卻讓人歡喜不起來,她用手輕輕摸著我的頭,“憐晨……”她溫柔的道,話語中有欲言又止的味道。


    我乖乖的看著她,不說話,我不知道她要說什麽。


    實質上她是什麽都沒有說的,她隻是反複的輕柔的摩挲著我的頭,看著我看著我,她的眼神中溢滿了我讀得懂的寵愛,突然,我看到,她的眸子變得亮晶晶起來,這樣的亮度在黑夜中尤為的刺眼。


    她哭了。


    她竟然哭了。


    她怎麽可以哭呢!她要幸福的啊。


    我慌忙用手去擦拭她的眼淚,我的手太小,而她的淚反而越拭越多,我心裏頓時急了慌了,“落姐姐……”我急急的叫她的名字,“你怎麽了?”


    她就這樣靜靜的落著淚,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開了口,“憐晨……”她輕柔的喚我,我心裏怕極了,我害怕她再傷心,一定是憐晨不乖,落姐姐才會傷心。不,不要。我不敢再說話,小心翼翼的看著她漆黑的眸子。


    過了好半晌,她低低的歎息了一聲,幽幽的聲音傳了過來,“落姐姐做錯了很多事,做錯了很多事……”她開始反複重複著這句話,然後眼淚又開始落下。


    她的淚溫柔的打濕在我們腳下的泥土裏,我想,會不會在她淚水的滋養下,明年這裏的泥土裏,會開出滿地憂傷的花來。


    我輕輕的蹭進她的懷裏,她身上好聞的香氣讓我陶醉的閉上了眼睛,一瞬間,我覺得她的懷抱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所在,我輕輕的嗬著她的哭聲開了口,“落姐姐,不管你做了什麽,你永遠是憐晨唯一的落姐姐。”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她聽完了我的這句話,淚水反而越流越多了,隻是她懷抱我的手,愈加的用了力。


    落姐姐你知道麽,自憐晨出生開始,憐晨的世界裏就都是你,你的影子你的味道你的話語,落姐姐,隻要你快樂,就是憐晨最大的幸福。


    十歲之前,我叫她落姐姐。十歲之後,我叫她主子。她依然是那樣美麗的女子。


    那樣的,美麗的,女子。


    十歲之後,我明白了許多事,比如,我雖然被國君冊封為郡主,但是我隻是母親和侍衛私通的所得,我的身世,永遠是上不了台麵的陰暗。十歲之後,我明白了,雖然我心裏有那麽的想叫她落姐姐,可是可是,我隻能也隻應該站在她的身後,謙卑的叫她一聲“主子”。


    “主子,洗臉水打好了,您該起了呢。”


    “主子,國君剛才過來,要你去一下。”


    “主子,你看院子裏的山茶花開了,好漂亮。”


    主子主子,一聲的稱呼,仿佛將我和落姐姐兩個人分隔開了好遠好遠。


    朝露曇花,咫尺天涯一般。


    可是,落姐姐,多少個暗夜裏,憐晨站在你的身側,看著你低低的垂著眼簾看書的時候,你可知憐晨心中有多歡喜麽。


    落姐姐,憐晨並不在意是叫你主子還是落姐姐,憐晨唯一在意的,隻是可以呆在你的身旁而已。


    憐晨喜歡看你笑,雖然你從來都是很少笑,每當看見你笑的時候,憐晨都覺得,那一瞬間,好像那漫山的山茶花在一瞬間全部的都開了。


    盛開了。


    如此妖嬈,如此美麗,就好象小時候,你拉著憐晨的手,去看到的星子在蒼穹閃爍一般,憐晨狠狠的把那一瞬間埋藏在了記憶裏。


    好美。


    憐晨不懂得朝野上的那些事情,憐晨也不懂得什麽叫做江山易主,雖然國君換了,可是憐晨看到,新國君對落姐姐依然是那麽的好,所以,江山的國君是誰,對憐晨而言,真的不是一件多要緊的事。


    我知道,落姐姐心裏最大的傷是她那尚未出生就已經失去的寶寶。


    多少個午夜夢回,憐晨看著落姐姐是從睡夢中哭醒過來,然後就是掌燈,整夜整夜的未眠。這樣的不成眠,落姐姐,憐晨在旁邊看著,心裏真的好心疼你。


    落姐姐,憐晨也好難過,憐晨想,若是寶寶出生,他一定是世上最漂亮的寶寶,因為他擁有那樣美麗而溫柔的娘親,擁有那樣英武的父皇,所以,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最漂亮的寶寶。


    但是,他尚未出世就已經夭折。


    所以,憐晨能做的,隻是在你午夜夢回的時候,輕輕的幫你擦拭掉臉上清冷的淚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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