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一切都風平浪靜。


    蕭乾從警察局被放出來,被關了兩天的他出來的時候下巴掛著青色的胡茬,單手拎著外套,襯衫最上麵兩顆紐扣解開著,露著性感的鎖骨。走出來的時候一副全宇宙我最帥的表情。


    蕭疏去接他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擁抱,整個人像樹袋熊一樣地掛在他的身上。


    蕭乾揉著她的頭發,特別地溫柔。


    回家,青石板路上的血跡已經被洗幹淨。


    他們說,先前被帶走調查的人都先後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包括祁閔和秦雁回的父親。


    他們說,薛宜明的酒店封條拆了,重新取得營業執照開始正常營業。


    他們說……


    好像全部都是他們說,蕭疏也沒有親自去驗證過。


    蕭疏還聽他們說,楚臨淵在那天商政聯合晚宴離開之後,在蕭家門口中了槍。


    他是自己開車去的醫院,聽聞那時候已經失血過多,手術進行了整整一個晚上,到現在,他還在重症監護室裏麵待著,死不了,醒不過來。


    在太平盛世中槍,這件事很快受到了多方注意,一時間發酵的很厲害。


    上頭下了命令,一定要徹查這件事,埋藏在寧城那些不安躁動的勢力群體,好像因為楚臨淵這次手上,全部都被鎮壓下去。


    聽聞梁秋實以身體抱恙為由,申請提前退休,上頭批準。


    好像到此為止,那些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他們讓蕭疏去看楚臨淵。


    曾經的那些朋友,秦雁回,祁閔,薛宜明,許沫……


    最後,甚至連蕭乾都跟蕭疏說,去看看楚臨淵吧,沒準這是你們最後一麵。


    蕭疏沒去看楚臨淵,一直沒去。


    她從南航辭去了飛行員的職位,她覺得自己對拍戲這件事有著濃厚的興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前接觸過了夏目,所以對這方麵的事情特別感興趣。


    於是她就在夏目的介紹下,跟著一個大導演學習,整天在熱火朝天的片場裏麵忙活。


    導演有時間了,就給她講講拍戲的經驗。


    拍戲不忙的時間裏麵,她就拿著相機去各種地方拍照,拍風景,拍人,拍她覺得美好的一切事物。


    哦,她還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把家裏所有的飛機模型全部打包捐給了她的高中母校,學校專門定製了一個櫃子放置她捐贈過來的模型飛機,有很多都是絕版買不到的。


    落成儀式那天,蕭疏回了學校,校長特意和航空班的學生介紹蕭疏是他們學校出去的第一位女機長。


    蕭疏笑著說她已經很久沒有開飛機了,生疏了。


    她看到航空班裏麵也有女孩子,她鼓勵她們好好學習,爭取成為學校第二個第三個女機長。


    有個女孩子跟蕭疏說,她的夢想是當空軍飛行員。


    蕭疏說理想很偉大,祖國就要靠他們來守護了!


    儀式之後,蕭疏打算一個人逛逛。


    圖書館大廳內,擺放著中學的知名校友,她發現自己赫然在列,上麵還寫著他們中學走出去的第一位女機長。


    可惜,她已經很久,真的很久沒有再進駕駛艙了。以後,恐怕也不會再進去了。


    因為楚臨淵,她的飛行夢在開始。


    也是因為楚臨淵,她的飛行夢結束。


    學校裏麵好像沒有半點關於岑姍的記憶,留在蕭疏印象中的,是那時候每天下午的課間跑。(.無彈窗廣告)


    岑姍跑不動,蕭疏就拽著她一起跑。


    中午吃飯,蕭疏和岑姍一起往食堂去。


    那時候女生最喜歡一起去衛生間,蕭疏去的時候一直會拽著岑姍一起去。


    那時候……


    已經是寒假,校園裏麵隻有剛才參加儀式的那群學生,現在他們也準備各自回家。


    穿過操場的草坪,他們笑著和蕭疏打招呼,說學姐好。


    蕭疏笑著回應他們。


    青春,真好。


    她也青春過。


    下午,她去了火車站,排了很長的隊,等她到了窗口的時候,她對售票員說:“麻煩給我最快去一張去羊城的車票。”


    售票員查了一下,道:“最快一班下午六點,隻有站票。”


    臨近春節,趕上春運大潮,蕭疏臨時來買票,能買到站票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要嗎?”見蕭疏猶豫了一下,售票員問道,畢竟這個姑娘看起來並不像是會坐火車的人。


    “要。”蕭疏拿了錢和身份證遞給了售票員。


    片刻後,和身份證找零一起退還給蕭疏的,還有一張通往羊城的火車站票。


    從隊伍當中出來,蕭疏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蕭乾的。


    “喂,哥。”


    “你在什麽地方,怎麽那麽吵?”蕭乾問道。


    “火車站。”


    “你到火車站去幹什麽?你要去哪兒?”


    “就……有個地方要去,大概明後天就回來。”


    “你早上還在學校,怎麽下午就說要去個什麽地方,去哪兒?”


    “放心啦,我不會有事的,我會保持手機暢通的。”


    蕭乾沒有多問什麽,隻說道:“他肺部感染,又送到手術室裏麵去了。”


    蕭疏當然知道蕭乾說的他,是哪個他。


    蕭疏淡淡的應了一聲,“哥,我先不跟你說了,這邊太吵了。”


    “你注意安全,有什麽事――”


    話沒說完,就被蕭疏掛斷了電話。


    不管是秦雁回還是許沫,又或者是蕭乾,總會有意無意地和蕭疏說起楚臨淵的病情。


    說他今天好像有蘇醒的跡象,或者說他有進了手術室。


    對於他的病情,蕭疏從他們的口中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為槍傷失血過多,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休克了,搶救了一晚上,被送進重症監護室。


    因為四年前他曾到非洲參加過無國界誌願者,身體落下很多毛病,現在抵抗力很差,身體各項器官開始被感染。


    今天是肺,上次是哪裏?


    蕭疏好像忘記了。


    她站在春運大潮裏麵,半點沒有回家過年的喜慶。


    那年,她不過十多歲,拽著岑姍就和她兩個人坐上了去羊城的火車。


    那時候她有一腔熱血,有著非要和楚臨淵在一起的豪情壯誌,有著最最赤誠的心。


    她現在,到底是懷著一顆怎樣的心坐上去羊城的火車的?


    火車上,真的到處都是人,蕭疏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可她隻想找到那年坐的靠窗的位置。


    穿過人群,蕭疏站到中間靠前的那個位置那邊,依稀記得是那個位置。


    這麽多年過去,其實確切的位置已經記不清楚,那時候她隻有一腔去找楚臨淵的熱情,路上發生了什麽,她和岑姍說了什麽,她不記得。


    三個人的位置上,坐著一家四口,小一點的孩子被抱在懷中。


    女人看到蕭疏一個人,高挑,纖細,扯了一下他丈夫的衣服,道:“你跟我換個位置。”


    男人嘴上不樂意,但是依然起身,和女人換了個位置,坐在了窗邊。


    女人又往裏麵擠了一些,對蕭疏說:“姑娘,來,你坐。”


    “不用了,你們坐。”蕭疏看他們擠在一起,不好意思再坐上去。


    “來吧!”說完,女人就把蕭疏拉到了椅子上。


    猝不及防。


    女人小聲地對蕭疏說:“你後麵那個人,我上車的時候就看到他拿了別人的東西,你待會看好你的錢包。”


    來自女人的溫暖,蕭疏心頭一暖。


    火車開始啟動,車輪滾動的聲音傳入蕭疏的耳中,熟悉而又陌生。


    到底是為什麽踏上這趟列車?


    “你是打工回老家,沒買到機票?”女人對蕭疏有些好奇。


    這個穿著看起來就很高檔的套裝的女人,拿著看起來很貴的包包,氣質優雅,長得漂亮,與整個車廂的人都顯得格格不入。


    “不是。”蕭疏搖搖頭,“羊城不是我老家。”


    “那你去羊城出差?”


    “不,我去看一個人。”


    那個黃昏,楚臨淵穿著空軍製服從空七軍出來,額角沁著些許細汗,呼吸尚不平穩,但是眼神裏麵卻是出奇的平靜。


    對,蕭疏想到了,她想去看十年前的楚臨淵,看他從空七軍裏麵出來。


    去看那年她遺落在羊城的青春,去親手埋葬她和楚臨淵的愛情。


    “男朋友還是丈夫啊?”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還是八卦蕭疏這樣看起來很有故事的人。


    “愛人。”蕭疏應道,可能她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那個人不能是許沫或者秦雁回,更不能是蕭乾,但可以是一個陌生人,下車之後,他們各奔東西,不會有任何負擔。


    因為是冬天,車窗全部都是關上的,空氣不是很流通,加上人特別多。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味道。


    蕭疏往外麵坐了一點,不想擠到那一家四口。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他了,沒有任何目的的喜歡,覺得長大了我就應該嫁給他。我都已經想好了,二十歲的時候嫁給他,二十二歲的時候生兩個孩子,二十六歲的時候就和他環遊世界。可是我二十二歲才重新遇到他,二十三歲的時候生下他的孩子,二十七歲的時候才和他結婚。”當她和楚臨淵的事情細分到年歲的時候,那些事情就變得曆曆在目。


    “你們青梅竹馬啊!真讓人羨慕,我和我老公還是相親認識的呢。”女人特別羨慕,眼神裏麵泛著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上都比較疲憊,車廂裏麵並不是很吵,坐在這兩排的人,一邊忙著自己手中的事情,一邊聽著蕭疏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好聽,讓人不自覺地想要多聽一會兒。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是飛行員,他教我開飛機,他慢慢地帶領我走入他的世界,那個,隻有他一個人的世界。”


    女人不由得驚訝了一下,開飛機啊!那個男人很厲害!比她家男人厲害多了!


    “那一年,我就是坐火車去羊城找他,結果下了火車才看了他幾分鍾,他就給我哥打電話讓他來接我,可我明明從他眼中看到了歡喜。他就是那樣,明明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卻一直不說,非要等我說,非要等我向他表白。如果可以,我覺得求婚他都想要讓我向他求。


    “哦……他向我求婚那次,戒指都戴上了,但是,沒有嫁給他。後來,再沒有求婚,沒有任何家屬朋友的祝福下,我們結婚了。因為我想嫁給他。


    “他是我,從小就想要嫁的人。後來,我終於嫁給了他,嫁給了愛情,嫁給了我那麽多年的等待。”


    故事到這裏,顯然應該是白雪公主和王子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應該在這裏結束了。


    然而,白雪公主和王子在一起之後怎麽樣,童話故事裏麵沒有說。


    是一直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還是會因為生活中的各種無可奈何而陷入不斷的爭吵當中?


    “你現在就是去羊城找他?他來火車站接你?”女人問著蕭疏。


    “對啊,我去羊城找他。”找那個活在蕭疏心中的,最無法替代的楚臨淵,最讓她牽腸掛肚的楚臨淵。


    而不是那個,躺在醫院裏麵,動不動就進手術室的楚臨淵。


    “正好趕上過年,放年假就應該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女人說話的時候,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和孩子,眼中全是滿足的幸福。


    也許別人的故事很精彩,但是觸得到的幸福,才最真實。


    “是啊,正好可以一起過年。”蕭疏到嘴邊的話改了,看到女人他們一家四口幸福的模樣,蕭疏不想用她悲傷的故事去破壞他們的幸福。


    女人後來又問了一些問題,蕭疏避重就輕地回答。


    說一些開心的,快樂的,讓這趟春運的列車變得更加溫暖一些。


    後半夜的時候,女人讓蕭疏換到了裏麵,她坐在蕭疏旁邊,靠著她老公睡覺了。


    蕭疏睡不著,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漆黑一片。


    車窗上倒映出的,蕭疏覺得是那年去找楚臨淵的她,年輕,充滿活力,滿腔熱情,捧著一顆撲通撲通狂跳的心。


    蕭疏嘴角微微上揚,她伸手觸碰車窗上的影子。


    她對鏡子裏麵的人說:“蕭疏,你好。”


    鏡子裏麵的人對她說:“你好,笑笑。”


    眼眶紅紅的,眼淚從眼眶裏麵掉出來。


    知道楚臨淵中槍傷那天沒哭,知道他反複進出手術室的時候沒哭。


    這時候,看著年少的蕭疏,眼淚抑製不住地掉了下來。


    放在包包裏麵的手機響了起來,蕭疏拿出來一看,是蕭乾來的短信。


    蕭乾說:他從手術室出來,醫生說他可能醒不過來,你要是趕得回來,過來見他最後一麵。我知道見不到至親的人最後一麵是什麽感受,笑笑,我不想你後悔。


    最清楚著滋味的,莫過於蕭乾了。


    因為要處理sq集團的事情,趕不回來見沈山南最後一麵,他心中該有多後悔?


    手指在手機上敲著,蕭疏把短信發了過去。


    她說:我正在去見他的路上。


    是的,她在去看楚臨淵的路上,去看少女時代的蕭疏如何奔向她親愛的臨淵。


    去看當年黃昏梧桐樹下,蕭疏鑽進她親愛的臨淵的懷中的模樣。


    蕭乾回她:到哪兒了,我來接你。


    蕭疏回:我一個人去看他。


    良久之後,蕭乾才回了過來,一個簡單的“好”字。


    關了手機,蕭疏重新靠在車窗上,這回看到的,卻是二十七歲,經曆了人生悲歡離合的蕭疏。


    “蕭疏,去和親愛的臨淵說再見,好嗎?”


    窗上的影子回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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