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銀、孔雀和紫息從三個方向向著那艘巨大的潛艇發起進攻,他們的聲波與海水的波動緊密如何,又相互增強融匯,與潛艇本身的震動頻率共振著,每一次的攻擊都可以另“水怪”瑟瑟戰栗。海潮在聲音磅礴的力量中顫抖著,沸騰著,以千鈞之力撼動著潛艇的鋼鐵之軀。然而這艘潛艇似乎有扛聲波裝置,造成的損傷不如水銀預想中大。


    大概是自從他上一次與孔雀和玫瑰用聲音拆掉了一艘潛艇後,人類改良了潛艇的扛聲波技術。


    第二區的防壁被轟炸的時候,水銀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唐逸。一時間遍尋不著,卻聽到鶴田匠真撤退去潛艇倉的命令。原本以為在那裏能看到唐逸,誰想到剛剛到衝入十五分隊的潛艇,海下基地便被海水吞沒了。而水銀卻帶著幾分驚惶地發現唐逸並沒有在潛艇裏。在敵方緊羅密網的攻勢中,一百分隊的深水潛艇被擊沉了,他們沒時間猶豫,隻能暫時撤入海溝中隱蔽。


    而在唐逸等人被捕的時候,鶴田匠真打開了通訊器,所以乘坐潛艇逃跑的林茂臣將此信息告知了孔雀水銀和紫息。他們三個決定悄悄接近那艘潛艇,想辦法逼迫敵人把人交出來。這個方法雖然冒險,但在敵方身份不明的情況下,決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把人帶走。


    水銀和孔雀雖然相互看不順眼,不過兩個人勢均力敵,在配合方麵卻沒有什麽太大問題。那些小型潛艇被他們的力量震得暈頭轉向,裏麵的叛軍士兵即使戴著護耳還是頭昏眼花,鼻孔出血。紫息相比來說還是青澀了些,應和另外兩位前輩的時候略略吃力。敵方的小型潛艇很快注意到了這細微的差距,開始集中火力向紫息進攻。眼見年輕的海妖左右支拙,水銀和孔雀不得不改變戰略,協助紫息將那些小型戰鬥潛艇逼退。


    水銀表麵十分鎮定,一道又一道如浪潮般洶湧也如刀鋒般尖銳的長嘯準確地撲向目標,將數個小型潛艇硬生生推開數十米。但實際上,他的心中焦慮非常。


    唐逸在裏麵不知道怎麽樣了……


    忽然,一道懶散的,有些莫名的不快的聲波從大潛艇中沿著水波的震蕩傳揚出來。


    “不想讓你們的主人被一槍爆頭的話,就馬上停止攻擊。”


    海妖們那回蕩在深海中的恐怖尖嘯戛然而止。孔雀的聲波長驅直入,在整個奧古布古的內倉中回蕩著,“我們怎麽知道他們是否安全?”


    片刻的沉寂後,潛艇中響起了鶴田匠真的聲音,“孔雀,這是陷阱,馬上帶著水銀離……”他的話被強行掐斷了,最後熹微的一聲悶哼,看來是被揍了一拳。


    孔雀的臉緊緊蹦了起來,心髒被無形的手緊緊擠壓著,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威脅,“不準動他!”


    潛艇中不再有回應,但是一個四麵透明的排水倉從潛艇下方緩緩降下,出口打開著,裏麵有全副武裝的叛軍士兵靜靜等待著。三隻海妖相互對視,不同顏色的眼神中卻透露出相同的訊息。少頃,他們便擺動長長的魚尾,以不可思議的優雅姿態遊向敵人的天羅地網。海妖們在離開水的瞬間身上的特製戰服便重新顯現出顏色和質地,在魚尾分化成雙腿的瞬間恰到好處地包裹住所有赤|裸的皮膚。三隻海妖靜靜立著,沒有任何叛軍士兵膽敢上前。


    片刻後排水倉緩緩上升,回到潛艇的腹地中。有人講海妖們的雙手銬在背後,另外一個士兵在他們每人嘴上安裝了一個金屬製造的消聲器。水銀有些意外,這消聲器的製作格外精巧,可以令他們的下顎與上顎完全合攏,令他們無法使用聲音作為武器。


    這一切都不太對勁。他從與唐雅綁定以來與叛軍交手十年,從未見過像這樣精巧的裝置。不僅僅是這小小的消聲器,從他們的潛艇到武器裝備,在基地中也是一流的。甚至於,有些像是最富足發達的第一基地才能生產出來的精良裝備。


    這可能嗎?第一基地再怎麽想要賺錢,也絕不可能把武器賣給叛軍。五大基地同氣連枝絕不相互背叛對立,這可是寫在人類憲法中的。


    三名海妖被囚禁在一間用最強力的隔音材料製成的房間裏,看來是早有準備。


    水銀心中隱隱猜到,這一次叛軍說不定是衝著他來的。雖然他仍然不是很明白為什麽。


    隻是腦子裏某個地方總是有針刺一般的感覺,有些東西呼之欲出,待要仔細去感受時,卻又消隱不見了。這種感覺最近愈發頻繁地糾纏在他的腦子裏,令他躁鬱不安,就像是感到一些東西就要浮出水麵,及迫不及待又有些害怕似的。


    片刻後,水銀被帶出房間。穿過比藍鯨寬敞不少的潛艇走廊,一路來到大約是艦橋附近的一扇顯得比一般的潛艇艙門大上一倍的房門前。


    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水銀地麵上一個人正背對著他躺在地上,雙手被反銬在身後,襯衫被扯開了,露出窄細的腰線,明顯有著掙紮的痕跡。水銀腦子裏翁然一聲,那背影令他一時混亂,分不清是唐雅還是唐逸。


    他衝向前去,想要抱起地麵上的人,卻因為雙手也同樣被拷在身後無法動作。他轉到那看起來有些虛弱的人麵前,看到了那人緊閉的雙眼、臉上未幹的淚痕、被□□得紅腫的雙眼、還有脖子上可疑的紅痕……


    就連空氣裏也彌散著曖昧而絕望的氣息……


    水銀不敢相信這是唐逸。他腦子裏暮然間一片血色蔓延,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驟然占領了他的全部思緒。他鼻子裏發出一聲怒吼,那緊緊通過鼻腔共振製造出的聲波竟也生生將屋裏的沙發書桌掀翻,在牆上撞得粉碎。士兵們立刻舉起激光槍對準他,害怕他會釋放出更加強大的力量。


    水銀不知道自己竟會這樣憤怒,那種感覺就好像……別人竟然擅自碰了他的東西一樣……


    唐逸猛地睜開眼睛,看到水銀的臉,肩膀竟然微微瑟縮了一下。


    於是水銀的怒火愈炙,就連他身後的手銬也發出即將斷裂般的喀喀聲。他冰藍的眼眸竟隱隱染上血紅,死死瞪著門外的那些士兵。


    饒是那些不要命的恐怖分子們也不由得膽寒地後退了幾步。沒人明白,為什麽一直明明外表看上去美麗得有些脆弱的海妖會釋放出這樣的氣勢。


    唐逸一時間分不清眼前的水銀是真的水銀還是幻境中折磨他的水銀。雖然隻有短短的一個多小時,lee卻給他造成了出乎意料的影響。水銀的麵容和那些血淋淋的話語還有粗暴的侵|犯動作聯係在一起,另唐逸反射性地想要逃離。


    但是看到水銀那憤怒的樣子,還有被禁錮的嘴,唐逸馬上便反應過來了。


    這是真的水銀。


    水銀被抓了……


    為了救他被抓了……


    強烈的自責和自我厭惡令他喉頭發苦,他低聲喚著,“水銀……”


    輕輕的一句,馬上喚回了水銀被憤怒蒙蔽的意識。海妖馬上垂下眼眸,冰藍色的瞳仁中沒有之前見過的戲謔和蔑視,隻有濃濃的關切擔憂。


    唐逸歎息一聲,閉上眼睛,“沒事兒你跑這兒來幹什麽……你是不是傻啊……”


    水銀心中焦慮,隻想知道唐逸身上發生了什麽。雖然他的褲子看起來還完好,但是身上那些若有若無的痕跡還有眼中流露出的脆弱和恐懼令他抓狂。唐逸平時才不會是這個樣子,就算受了再重再疼的傷,也絕對會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就是吊的樣子。唯一一次見到他類似的樣子,就是那次在潛艇上……


    偏偏他沒有辦法開口詢問,沮喪和憤怒令他想要嚐試強行用生物能破壞嘴上的禁錮。


    “好凶的眼神啊~真不愧是海妖之王。”啪啪的拍手聲驀然插入,lee倚靠在門邊,好奇地看著他們兩人,“不過你放心,我沒對你的小主人怎麽樣,隻不過是稍微逗了逗他而已。”lee當然不會說,他隻是考慮到現在不能和水銀的關係搞得太僵才沒有下狠手。不過……平等使者深邃的瞳色裏閃過一瞬的期待……


    他有耐心,他會等到不久之後,當唐逸和水銀之間維係的那點搖搖欲墜的羈絆斷掉的時候,再繼續今日未完成的……調|教。


    畢竟被他標記了的獵物,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踱步到房間裏,手裏玩著他那塊金色懷表,表蓋一開一合,發出哢噠哢噠的惱人響聲。水銀森冷的眼神似乎要將他身上燒出來一個洞,可是他不以為意。


    這個世界上恨他恨到想要將他挫骨揚灰的人很多,他以此為榮。


    水銀衝著他走了一步,六七隻槍口馬上對準了唐逸。水銀微微眯起眼睛,但也終於不再有任何動作。


    惋惜地看了一眼被水銀毀壞的家具,“不要這麽生氣嘛,畢竟我並非你的敵人。相反,我是來幫助你……從謊言中解脫的。”眼見水銀沒有絲毫相信他的意思,表情甚至充滿嘲諷。lee話鋒一轉,語氣忽然變得友好起來,“來到這片海域以後,你是不是常常有一種難以忽視的缺失感?你在馬裏亞納海溝下,是否看見了什麽不尋常的東西?”


    不隻是水銀,就連唐逸也因為這句話,抬起眼皮望向那個明明手無縛雞之力卻危險至極的男人。


    在海溝下看到了什麽,是唐逸和水銀之間的秘密。


    繼續說道,“你從一開始就覺得自己和別的海妖不一樣。你在沒有經過綁定洗腦的情況下自行醒來,你有時候會感覺到什麽東西在召喚你,有時候你還會莫名其妙失去某些記憶,甚至你連你最愛的人類是如何死的都不記得了。你周圍的人似乎都在竭力對你隱瞞什麽東西,我說的對不對?”


    水銀的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在提到唐雅的時候,他的身體有難以抑製的顫抖。


    於是滿意地笑了,“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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