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離的佛音越來越急,可慢慢的還是蓋不住九竅萬瑤湖中冥獸的嘶吼聲,瘋狂的冥獸在暴動了一個時辰之後,吼叫轉而化成了哀鳴,像是要祭奠自己的挽歌,聽得人心裏惶惶難靜。


    忽然的,毫無預兆,九竅萬瑤湖中的冒頭冥獸全部安靜下來,湖麵翻騰的紅漿也變成了一灘死漿,一種很低沉的聲音從湖底傳來。若是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到。但,千離聽見了,不由得眉心微蹙。


    聲音漸漸的變大,很緩慢,像是一個走路不疾不徐的老人,慢慢的從遙遠的地方來到天地之間。


    當地底的聲音變得清晰時,地麵開始輕微的顫動。地顫隨著聲音的增強而變得激烈,最後震動的大地讓千離的元品極業結界都在顫抖。轟然一聲悶雷似的響聲炸出地麵,一道如黑晶一般的光芒從地的深處隻衝雲霄,與一道從天空射下來的白色光芒對接到了一起,成了一束達天通地的光柱。


    滾滾的黑浪從遠處的天邊翻滾而來,帶著要覆地的力量,直直的衝向千離。


    千離腳下的白摩花瞬間變大,神花光芒萬丈,與他的佛光一起為他築起一個護身的屏障,不讓地變的威力傷害到他。


    麵色沉靜的千離冷靜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來天荒乾坤劫時他心中早就做了兩個結果的準備,不論是哪一個,他都預計得到。回得去,和回不去。讓語兒安心的等他,隻不過不想讓她擔心罷了。他從未遇到過乾坤劫,不過心中曉得,若是來了,他得麵對,而且若想讓天地安穩,有一個辦法一定會成功。如果沒有她,那個法子他覺得不失為一個好法子,無情無欲的佛心對那種事看得很開。


    若能回去,他會珍惜往後和她的一切。若是回不去,也隻當他從浩天劫那兒偷了一段和她相愛的時光,偷來的就是偷來的,遲早要還。這不,天荒乾坤劫就讓他來還個幹淨了。唯一的遺憾是,不能兌現對語兒的承諾了。但願她日後曉得了,莫要怪他才好。


    金色的元品極業結界外麵,一個金色的身影飛在空中,千離轉頭,輕輕一笑,飛了過去。


    星華,來了!


    看著遠處翻來的黑浪,星華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打開它!”


    千離很安然的笑了下,“我來吧。”


    星華第一次暴躁的衝著千離吼,“打開!”


    這個混蛋從一開始就想到自己可能出不來嗎?竟然布下的是元品極業結界。如果他不打開,連他都破不掉,這類幾乎和自己的性命相聯係的結界一般不到視死如歸時,哪個天神都不會用。


    千離的聲音緩緩的,輕輕的,“飄蘿和孩子需要你。”


    “未必就隻有一個辦法!”


    “你不是個習慣自欺欺人的人。”千離不客氣的揭穿星華,他們都知道,地變開始了,必須讓地變在他的元品極業結界裏麵被破掉,一旦讓地變衝出結界成功,星空顛覆的後果他們誰都料不到。


    星華眉心擰到了一起,“幻姬!你還記得她嗎!”


    “替我轉告她。無法實現我給她的承諾了,別恨我。”


    “千離!”


    星華的眼底滿是悲傷,天命讓他闖過了浩天劫的目的難道是為了今天嗎?早知他要經曆浩天劫,卻算不出他能成功;從未想到天荒乾坤劫會出現,卻給他一個如此結果。


    地變開始的瞬間,麒麟瘋了一般的飛出異世,心中不停的自責,他這個笨蛋,從前喜歡湊熱鬧,喜歡八卦,怎麽這回沒有跟著千離和幻姬,如果他去九竅萬瑤湖那,何故讓千離一人封將自己在元品極業結界裏。星華有飄蘿和兩個孩子,他沒有,毫無牽掛的他比他更適合來破乾坤劫。


    千小離,你給老子等住了!


    看到地變開始,幻姬的心,絕望而痛得幾乎站不住。摩梵天書讓她知道,一旦乾坤劫的地變開始,若不能在此時定住劫難,後果便是改天換地,或是一個境界的全部消失。若想穩天地八方,在法力無法控製的情況下,隻有一個辦法。


    羽化!


    幻姬終於明白為何娘娘說,她和帝尊有自己的天命,各人有各人的天責,更明白他之所以不管世事,實乃他若管,必為天地乾坤劫,仿佛在告訴她,尊神的存在就是在顛天覆地的時候讓他們犧牲自己。娘娘她,一定一早就知道他即便能過浩天劫,也要為天地羽化。隻是她沒想到他給她三個月,乾坤劫卻早現九竅萬瑤湖。原來,無量祖師說沒有日子了,是告訴她,乾坤劫降臨,她沒得選。


    幻姬的心,亂了,急了,也快瘋了。


    “讓我出去!”


    “娘娘,讓我出去!”


    無量祖師看著幻姬在語佛花中大聲的喊著女媧娘娘,心有不忍,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殿下……”


    幻姬看著天境,忽然看到了元品極業結界裏麵的黑浪,猛然間醒悟,在她的夢裏,當她奔跑的時候,身後是一片白色的巨浪,仿佛要將她吞噬。


    忽然,幻姬禦氣飛起來,果然,她的仙力在異世裏被禁掉了,無非飛行的她隻能朝前麵奔跑,在她跑過語佛花後,身後的路全部消失,白浪果然和夢裏的場景一樣,追逐著她。


    所有的,她懂了!


    跑近無量祖師石雕的時候,幻姬抬頭看天境,千離在和星華做最後的交代,她從他的唇語上看到了他說了什麽。


    替我轉告她。無法實現我給她的承諾了,別恨我。


    幻姬的眼淚湧了出來。


    不要羽化!


    不要!


    白浪鋪天蓋地壓下來的一瞬,幻姬的心瞬息間嚐到了絕望的味道,奔跑的腳步停下來,並指掐訣,她額心的天印倏然打開,異世女媧後人之光將她籠罩。


    “我放下!”


    在得知千離要羽化後,幻姬堅持的心終於崩潰,他們犧牲了太多才同時活下來,若最後他不得不為天地羽化,他們的孩子化成靈珠的意義又是什麽呢。她已接受天命給他們的絕望,是否連最後一麵也不給。異世光環將幻姬的法力全部恢複,在聽到她內心深處最後的祈求後,花開極盛,瞬間從無量城空消失。


    九竅萬瑤湖上,千離腳下的白摩花綻放到了極致,金色的光芒讓元品極業結界變得透亮。結界外麵的星華腦中空白,不知道要該埋怨自己來的太晚還是該恨千離是一個說話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的人,若是貪生,撇下乾坤劫不管,誰又敢指責他呢。他這般一力承擔,不過是不想他們這些人卷進來受傷吧。


    看了一眼撲過來的黑浪,千離麵色平靜的看不出一點異常,唯他的心裏一直在默想著一個人,來來去去不過一個人,生生死死全參悟,獨獨放不下心的就是她。若有一天,她得知真相,應該會為他高興的。她的心裏,一直天地為公,盼他能德善萬物,而他總是讓她無言。好在,在羽化之前讓她看到天下亂世平定,佛光拂世為博佳人一笑。忽的,千離腳下踩著的白摩花焚起扶靈業火,烈火熊熊燒著花上的千離。


    星華禁不住朝前邁了一步,看著被千離點燃的扶靈業火。沒想過他們的離別來的如此,更沒想過會是如此別離。


    黑浪越卷越近,靠近千離的時候,被烈烈燃燒的扶靈業火擋住,浪頭卷高,業火燒得更旺,結界外麵的星華都能感覺到結界的顫動和從裏麵釋放出來的熱力。


    暮鼓換晨鍾,晨鍾轉暮鼓。星華已無心去管過了幾日,當白摩花香從元品極業結界裏麵散發出來的時候,他的心開始無望的下沉。所有的祈求都將煙消雲散了。


    乍然,一道白光閃現,從異世中獲得自由的幻姬來了。


    結界外的她看著結界裏麵的千離,雙手撐在他布下的結界上,手心燙得很疼,卻舍不得放下手,好似如此才能感覺到他此時正經曆的痛苦,與他更近一些。


    忽然出現的幻姬讓千離難掩驚色,心裏最不想的事沒想到還是發生了,如此也好,讓她親眼看到自己羽化,斷了日後的念想,有助她忘記一切的登頂她原本就該走上去的位置,福被蒼生萬靈,受萬眾尊崇,尊貴無雙。


    看著扶靈業火幾乎將千離整個人都吞沒,幻姬心痛得無以複加,趴在結界上的手緩緩的握成拳頭,恨自己無能為力,她想要救天地所有,可連自己最在乎的人都救不了。到頭來,她連自己的心都救贖不了,要如何救浮生萬物。


    別哭。


    語兒。


    業火燒沒千離整個人前,他用唇語輕輕的對她說了最後四個字。


    幻姬的身體緩緩的滑了下去,跌坐到靈氣之上,看著業火很快將千離吞噬,指甲將掌心鑽得鮮血直流,心痛得仰天長叫,“啊――”


    傳到天際的哀慟聲裏,幻姬變成了真身,蛇身比天譴之前長了太多,大了太多,更是從最初的白色蛇身變成了淡金色,彎彎扭扭的飄在空中,讓星華和趕來的麒麟大吃一驚的是,幻姬的頭發慢慢從墨色也變成了淡金色,飛舞在她的身後。飄舞的廣袖裏,慢慢飛出來一顆晶瑩剔透的圓球。


    麒麟納悶,在無量城上他看到她在異世裏,怎麽她反而比他來得更快,早知她要來,兩人一起,或許還能趕上。可看到到星華也在結界外麵,他什麽都懂了。


    幻姬的目光定到飛起來的封鏡球上。


    ‘天地玄黃,星月為證,我千離今日許諾,鳳語佛活多久,我便相隨活多久。若有一日,我命在旦夕,隻要她願,我絕不抗拒她出手相救。’


    封鏡球裏的過往還曆曆在目,而他們卻已不得不生死相離。當日他允諾,她活多久他便相隨多久,而今卻是要為天地舍她而去,失信的他讓她如何原諒。


    夫君,我不原諒你!


    幻姬一掌仙靈打碎封鏡球,千離的聲音頓時響徹雲霄天地。


    天地玄黃,星月為證,我千離今日許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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