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錢世新走後,安之甫和譚氏難掩歡喜,展望了一整日時來運轉後的美好將來。[]安之甫與安榮貴將幾間鋪子的狀況和賬目都對了一遍,盤算好了如何撐過戰時。晚飯時全家各房共一個大桌吃的飯。安之甫得意洋洋,自覺得貴人相助。譚氏也眉飛色舞,早將在薛家受的屈辱拋在了腦後。各房見境況如此,也都鬆了一口氣。


    夜裏,譚氏與安之甫議完了事,直奔女兒房裏來。她苦口婆心又極嚴肅地道:“今日|你在轎中與我說的那些,我便全當沒聽過。我不會同意你去做什麽姑子,亦不會將你這番傻話與你爹爹提。你也快將那些話忘了吧。你年紀小,不懂事。這段時日家裏出了許多事,你便慌了,遇見了薛公子,他又正好救了你,你便覺得自己歡喜他。這娘都明白。隻你自己不明白。這不是真的歡喜,是不甘心罷了。”


    安若希咬咬唇,沒說話。


    “這種不甘心,娘也經曆過。就如當初娘過門時,看得範氏那副模樣,哪裏比得上娘。娘那時時時討好你爹,覺得必須牢牢把控了他才好。那時候,娘也覺得對你爹再歡喜不過了。他白日裏出門上鋪子,娘都掛念得緊,隻恨不得時時在一起才好。後來你爹又娶了三房四房五房,娘才明白,原來所謂歡喜,所謂掛念都是無用的,假的。隻有過得好日子才是真的。”


    譚氏親昵地摸摸女兒的頭:“娘也不必多說,待過得一段時日,你自己便會懂了。你會發現你已經將薛公子忘了。他不過是一個病秧子,沒什麽好嫁的。當初咱們事事受錢老爺壓製,連你的婚事也要管著,再上那惡毒心腸的安若晨從中做梗,你爹又在牢裏,為了早些安頓好你,免你日後受家裏拖累受苦,咱家才與薛家談了親。這事你也是知道的。那是迫不得已。”


    安若希在心裏連氣都歎不出來了,娘啊,你的記性當真不是太好呢。她可是還記得爹娘商量要拿多少禮金日後如何從薛家撈著好處,又教她如何一步步拿下內宅大權。如今這般一說,當初被逼迫得,倒是也挺起勁的。


    “如今呢,境況是不一樣了。錢老爺入了獄,再沒人害咱家。錢大人又是個好心腸的,他心裏愧疚,要給你談的親自然不會差的。你呀,行事莫衝動,也是大姑娘,該嫁人的年紀,嘴上別沒個把門的,什麽話當說,什麽話不當說,什麽念頭能有,什麽念頭不能有,這些你自個兒心裏也得有個數。那什麽出家當姑子的混帳話,可不能再有了。你身為安家女兒,自然要一心為安家的。爹娘一定為你挑門好親,讓你風風光光出嫁。讓薛家睜大眼睛看看,他們還當那病秧子是寶貝呢,誰求著嫁似的。(.無彈窗廣告)”


    安若希還是不說話,她求著嫁的,可她嫁不了,這傷心事也不能再與娘說了。不然娘又會把這一套道理給她講十遍,她不想聽道理,煩人得很。


    譚氏還在說:“你便看著吧,他家定會再上門求我們的。今日薛夫人說了個活話,這是給他們自己留後路呢。他們定是找不到合適八字的姑娘。屆時他們再來議定親過禮之事,我非得給他們頂回去。教他們灰溜溜的,這輩子都沒臉再來。”


    安若希隻覺得自己沒臉,她忍耐著聽完譚氏半個小時的大道理。然後蒙頭睡了。


    迷迷糊糊睡不安穩,近天亮時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哭了,灑淚枕上,哭醒的。


    一連兩天,安若希都有些心神不寧,第三天時,她覺得自己好多了。可並不若母親說的那般歡喜薛公子的感覺沒有了,而是好像傷口的痛習慣了一般,便沒那麽痛了。


    下午的時候,錢世新又來了,他說這幾日找了人打聽,自己也把周遭人等想了一遍。最後想到龍泉縣的縣丞劉幸之子今年十七,正準備考功名,是個讀書郎,品貎兼優,讀書用功,日後必是個有前程的。龍泉縣緊挨著福安縣,縣令縣丞與他皆是相熟。他親自與縣丞談過,十七兒郎,正是該娶妻的時候,娶了妻,心也定了,內宅也有人照顧了。日後考得功名,抱得稚兒,雙喜臨門。那縣丞也正是有此打算。於是錢世新薦媒安家二姑娘,對方答應了。如今隻待安家點頭,他便教那縣丞找個媒婆子提親來。


    安之甫一想,覺得此事很是不錯。縣丞雖然官不大,家境怕是也不富貴,但好歹是個官,總有升官的機會。那劉公子若是考得了功名,前程自然也是會有的。聽錢世新的語氣,兩家關係還是交好,那便表示,日後也還得錢世新的照應。錢世新在平南郡說起話來,那可更比錢裴管用百倍。


    安之甫忙叫了譚氏來,譚氏聽了也是心喜,兩人一口答應,謝過了錢世新。事情算是定下了,錢世新道他回去便與劉縣丞說這事,讓他好好準備下,找個媒婆子說親過禮。


    譚氏喜滋滋的將此事告訴了安若希,與安若希說了這親事對安家的好處。安若希並不開心,也未說反對的話。當然她也知道她同意與否,反對與否,對爹娘來說並不重要。但她心裏像是壓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堵著心口難受。她發狠用狂草抄了兩大篇經文,未覺舒爽,看著被她刷得似掃帚狀的毛筆頭,想起她送給薛敘然的那方石硯,愣愣發了好一會呆。


    錢世新在安家說這事的時候,安若晨收到龍大的來信,她前兩日才與龍大去信,告之他已在城裏置好了宅子。且是趁著戰時,對方急著將宅子出手,價格比平常便宜了三成。宅子挺好,三個居院,有馬圈,有個可做校場的大院子。屋子還算整潔,打掃收拾好便能住,就是遊廊和園子需要翻整布置下。安若晨在信裏說,她有許多事可做,一點都不會無聊,讓龍大莫要掛念她,專心打仗,她等著他凱旋歸來,帶他去看新宅。這是她人生中第一個自己做主選的宅子,她希望他也能喜歡。


    安若晨收到龍大的信,以為龍大會就宅子的事調侃她一番,說些逗她的話。肯定也會如以往一般,說他必勝利歸來,讓她用點心備喜服,等著上花轎之類的話。但是這次這封信沒有說這些。


    這次這封信說得很簡單,半點廢話沒有,指示卻很明確。龍大說既是置辦了新宅,便到外郡去采買些東西找些好工匠回來翻修宅子打理庭院。他讓安若晨交代好下人,然後帶著他的信物,領著春曉等家仆去玉關郡都城蘭城找龍氏錢莊孫掌櫃,他會好好幫忙,也可支她銀兩用用。


    安若晨看完信心裏咯噔一下,這是讓她趕緊尋機離開中蘭城,且找好由頭莫張揚,莫教人以為她要逃跑的意思啊。


    安若晨第一直覺便是戰事危急,但一想卻又不像。若是戰事危急,他信裏明說便是。且中蘭城裏百姓生活安定,官府加強了警戒立了宵禁規矩,卻也是風平浪靜,無甚緊張姿態。若真是前線不保,危急到需要撤離中蘭,太守大人不會這麽沉得住氣,城兵該擺出護城姿態才對。將軍不會拿這種事偷偷隻囑咐她而不向太守報信。


    那麽隻有一個理由,他不能在信中把理由寫出來,以防被別人看到。讓她離開中蘭城是另有要事,也許與細作或是敵軍的陰謀有關。他張揚了她是未來將軍夫人的身份雖然保護了她,卻也將她置入危險的境地。必要時候,會有人想用她來威脅挾製於他。


    安若晨冷靜地把信再看了一遍,記好了內容,仔細檢查了信的蠟封印記,在她之前,未被人拆過。她把信燒掉了。然後喚來了盧正、田慶,春曉三人,用置辦新宅的理由,將要去外郡的事說了,讓他們看看有什麽要交代準備的,這幾天都置辦好了,然後就出發。


    春曉聽得能去外郡玩耍,很是高興。安若晨說帶上她與盧媽媽,再有個小廝。讓她跟盧媽媽商量了先把路上所需列個單子,缺什麽便準備上。安若晨是信得過春曉的忠心,但春曉辦這些雜事難免要用上下麵的仆役丫頭,人多嘴雜,問得多了怕春曉不小心漏口,索性先不與她說太多。


    春曉歡喜下去辦了。安若晨再問盧正、田慶,近來前線戰事有何消息沒有?那兩人答道聽說一切順利,自龍將軍在四夏江上給了南秦軍一個下馬威後,之後在四夏江便沒什麽戰事,倒是石靈崖那處打過幾回,也未被南秦攻破。暫時並未有何大動靜。


    安若晨聽罷,更覺自己猜測對了。將軍定是在計劃著什麽,前兩日他還多調了五十個衛兵守這將軍府,該也是關切她的安危。安若晨囑咐盧正、田慶府中護衛莫要鬆懈,有任何情況都不要瞞著她。兩人忙恭敬應了。


    這夜裏,錢世新未回福安縣,他住在了中蘭城的錢府內。深夜裏他收到了消息--安若晨收到了龍大的信後,便囑咐下人她要到外郡去。


    “信裏是怎麽說的?”


    “不知。但她確是收到信後便說要為新宅添置東西,要去外郡找好工匠采買物什。”


    “這般巧?”錢世新的指尖輕輕敲著桌麵。安若晨買宅子的事他知道,他查過了,這過程和那宅子似乎都沒什麽貓膩。雖說她會遠嫁京城,但中蘭畢竟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人家有錢願意買個宅子氣氣安家耍耍威風也算說得過去。


    但挑這時候要離開中蘭?她心愛的將軍大人可是在前線打仗呢,她有心情跑到外郡找工匠采買東西?她未出過遠門的姑娘家,知道哪有好工匠哪有好東西?


    “哼,龍大定是察覺了什麽,他有計劃。想讓安若晨離開這保她周全,這算盤打得好,可惜了,我怎會讓她走呢。她可是很重要的籌碼呢。”


    但這裏頭會不會有詐?錢世新思索著。應該不會,他的消息很可靠,龍大與安若晨的恩愛可不是裝出來的。


    “那麽,安排一下吧,在安若晨離開中蘭之前,把她留下來。正好,事情的時機也到了。”


    “可她若躲在將軍府不出來,不好動手。不止府裏,府外的衛兵也不少。”


    “總會想到辦法的。”錢世新手指輕敲桌麵,思索著。“我就不信,她能躲得過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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