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練雲雖能找到兩處禁製所在,但修為畢竟不夠,隻能將其中訣竅掰細了,講給墨潯和奚皓軒聽,之後自有那兩個分神期的人動手,她這個小小的金丹期修士就不去湊熱鬧,也落得個清閑。


    不管墨潯心裏有多少想法,該動手時半點不含糊,和奚皓軒一起,飛快地破解禁製。


    白星瑜當年因裴練雲損了修為,元嬰期都不到,適才又在城外消耗了大量真元,損了經脈,此刻也是半點幫不上忙。她踱步到裴練雲旁邊,挑剔地打量東方敘,暗暗冷嘲。


    這種貨色,哪裏比得上師尊墨潯的風姿卓絕,也隻有裴練雲這種不知羞恥的女人,才會逮著個男人就當寶。


    但轉念一想,哪怕知道裴練雲和她徒弟不清白,墨潯還不是拿她當寶貝。他心裏再有芥蒂,聽到她破解禁製的要求,就馬上動手,沒有猶豫,他望著她的那雙眼睛裏凝著的感情,永遠都不可能再給別人。


    白星瑜的手越發收緊,指節都變了色。


    她曾經隻是妒忌裴練雲,想要墨潯更多的注意力留在自己身上。


    但自從她和墨潯有過魚水之歡,這種妒忌變成了極端的情緒,恨裴練雲,也恨墨潯,恨意每日都折磨著她。


    從昆侖到古蘭城,多日來墨潯待她,照顧遠勝從前,不再那麽疏遠冷漠,可是,卻不再碰她。明明男人都是食髓知味,不至於嚐過她一次味道後,還有那麽強的抵抗力不再次找她。


    偏偏他不是,他滿眼滿心裏,能容下的從來就隻有那一個人。


    雖然墨潯沒有明言,那一晚的荒唐,其實後悔莫及。


    如果那晚墨潯得到的真正是裴練雲,他還會這樣?


    送上門都被嫌棄,自己真是又可悲又可笑啊……


    白星瑜突然變得安靜,靜靜地看著墨潯的背影,黑色的陰氣,血色的泥水,隔了她的視線,看的人也不再那樣清晰。


    東方敘的視線微微掃過白星瑜,無聲冷笑。


    那女人大概真的以為被種入體內的是魔印,現在越發破罐子破摔,心裏魔氣縱橫。她大概不會知道,這世間生物千奇百怪,有食葷的,有食素的,還有某些會在專門的陰暗角落孵化的……


    “快好了。”奚皓軒突然後退一步。


    兩處禁製馬上就要開啟,一時間光芒萬丈,將這陰黑的環境照得透亮。


    與此同時,裴練雲伸手拽緊了東方敘的衣衫,冷靜地吩咐他退到禁製的東南方向角落。


    隨著光芒越盛,滿地的屍骸竟然緩緩地往地麵沉下去。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一座小山般的黑色巨塔緩緩升起。刺耳的尖嘯實質般的迸射開來,好像炸裂的火星四濺。


    除了早退至東南角落的裴練雲二人,其他幾人都被尖嘯重重地衝擊了神智,立於原地目光呆滯。


    東方敘目光複雜,落在那巨塔上,半晌不語。


    裴練雲在他耳邊鄭重叮囑:“他們的修為都敵不過,你就待在這裏,莫要上前。這處為陣中火門,一般妖邪不願意靠近。”


    東方敘側眸:“師父早知道有這東西?”


    裴練雲正雙手飛速地結印,掌心之間一團火焰越發明亮,聞言倒是抽空給東方敘解答:“不知道,但是怎麽想,人都走了還留下離去的蹤跡,肯定有古怪。”


    她又讓東方敘退了很遠,心裏覺得達到了安全範圍,才道:“若非擔心你沒人照看,我去解開禁製的話,肯定比他們兩人快,他們修為是高,但手法太笨了。”


    東方敘掃了眼因為在禁製附近反而被尖嘯衝擊了神智的幾人,若是剛才裴練雲和他在那個位置,恐怕也是來不及退離的。


    裴練雲至始至終都把保護他放在了第一位。


    見她忙著結印時,都不忘將他周圍施法護住。東方敘收緊手臂,語氣輕柔:“他們修為比師父高,師父何苦勞累。”


    裴練雲白他一眼:“所以要把他們打醒啊。”


    不然你師父我豈不是更累?


    話語間,她控製火焰飛出去,挨個擊中了墨潯他們。


    可惜效果並不好,至少除了墨潯眼底稍微閃過一絲清明,其他人仍舊渾渾噩噩。


    裴練雲眼見著巨塔劇烈搖晃,漆黑的塔身上那數道閃著赤紅光芒的巨大裂縫發出劈裏啪啦地脆響,仿佛有無數東西叫囂衝出,怕是等不到禁製開啟,巨塔裏的東西倒先出來了。


    她又趕緊試了幾次,依舊沒有什麽效果。


    “這東西厲害!”她看著奚皓軒臉都被燒黑了,仍木然地站著,終於著急起來。


    她自己的本命火焰自己清楚,和古蓮燃燈的結合在一起,可以驅除絕大多數的邪氣,乃是正陽正剛之物,醒人神智的效果最好。


    可不知為何,到了這裏卻沒了用處。


    眼見她麵色凝重,東方敘伸手撫平了她眉間的川字,淡淡地開口:“師父的火焰至正,但不是所有迷惑之術都是陰邪之物。”


    裴練雲一怔。


    東方敘腳尖踢起塊泥土,淩空抓了,捏於掌心,以精妙手法砸中了阿珠那。


    阿珠那痛叫一聲,清醒過來,看著劇烈顫抖的巨塔,她臉色大變。


    就在這時,禁製終於完全開啟,阿珠那距離最近,雙目賊亮,隨手抓住了身邊的奚皓軒,直接把他扔進禁製裏的同時,自己也跳入了另一個禁製。


    陰陽禁製同時閃過一道白光,讓他倆通過了去,然後,光芒漸漸淡了下去。


    看來這入口每次隻能通過一人,下一個人必須要等待一定的時間。


    錯過時機了。


    裴練雲有些不甘心。


    她家小徒弟那麽弱,留在這裏可不是長久之計。


    她心裏雖憂,麵色依舊鎮靜:“阿敘,再等等,我馬上帶你出去。”


    東方敘眸中情緒如水流淌,神色淡然地看裴練雲:“弟子不急。師父小心周圍。”


    顫抖的巨塔終於破開一條裂縫,從裏麵鑽出了密密麻麻的黑影。


    裴練雲照著東方敘的手法,以硬物擊穴,喚醒了墨潯師徒倆。


    墨潯一眼見到巨塔,麵色震驚,立刻拉起白星瑜就步步後退至裴練雲身邊。


    白星瑜雖不情願墨潯靠近裴練雲,連其一起護住,但也沒法在這時出言反對。他們適才站立的位置,瞬間被黑影包圍,禁製的出口也被完全堵住,倒是裴練雲附近相對安全。


    “這是什麽東西?”白星瑜看著黑氣大盛的巨塔,隻覺得仿佛被無數九幽黃泉的鬼魅包圍,陰森壓抑,可怕到她頭皮發麻。


    “蜀山萬魔塔。”墨潯迅速在幾人周圍布下防禦禁製,沉聲道,“在數千年前由昆侖神煉門最有天份的煉器師無意得到上界殘破仙器,以此為基煉製而成,贈予蜀山道宗降妖伏魔。”


    他們幾人剛才便是被萬魔塔的罡風壓製,那罡風帶著上界仙人的肅殺之氣,他們這些修士稍微觸之,神魂都動彈不得。


    “啊!”白星瑜眼見一個黑影迎麵衝來,腦袋一埋,就躲進了墨潯懷裏,嬌軀顫抖。


    墨潯動作僵硬一瞬,拿目光瞥了一眼裴練雲。


    可惜裴練雲根本不在意他的任何舉動。


    他隻得先全力擋了黑影靠近,再空一隻手摟著自家徒弟,低聲誆著她,掌心溫和地拍她後背,安撫她的恐懼情緒,溫柔而不失分寸。


    白星瑜享受著這片刻的溫柔,看著被墨潯擊退,片片破碎在跟前的黑影,上麵的凶煞之氣仍舊讓她心驚:“師父,這些影子到底是什麽?”


    墨潯道:“萬魔塔,如其名,可收萬魔,在蜀山數千年,裏麵鎮壓的妖魔不計其數。大部分就算被煉化,也留了這樣的魔魂,久久不能散去。這些魔魂集咒怨凶煞之氣為一體,千萬不可沾染。”


    最後一句,他本是交代裴練雲,讓其小心。


    裴練雲倒是很幹脆地指揮了東方敘溜到墨潯背後。


    她不是傻子,有墨潯這個分神期的高手在,她還拿金丹期的修為去陪著硬抗魔魂。


    甚至她本著不能讓自家小徒弟吃虧的原則,還有樣學樣,如墨潯待白星瑜那般,伸手拍著東方敘的後背,大咧咧地安慰道:“阿敘莫怕,有墨師叔頂著,再不濟還有你師父我在。”


    墨潯:“……”


    東方敘不語,配合裴練雲的動作,拿腦袋蹭著她柔順發絲,動作親昵。


    白星瑜冷眼瞧著裴練雲的舉動,眼底盡是嘲諷。


    裴練雲和東方敘距離近了,倒是伸手抱著他的頭,貼著他的耳垂,聲調雖低,卻語氣嚴肅:“你自己也要變強,往後就不至於躲在別人背後,可以堂堂正正地行走天下。”


    溫香軟玉的氣息噴在耳邊,如輕紗掠過心間,東方敘一陣心猿意馬。


    他嗅著她身上的香味,雙眸倒帶起了難抑的寵,唇角無聲勾起,緩聲問:“帶師父一起?”


    裴練雲瞥他一眼:“難道你想拋下我?”


    要走也要還了她多年來的好東西給她才行。藥堂斷了她的藥材來源多年,用在他身上的每一件好東西都是她拚命尋回的,個中艱難她自己知道。她這個師父如此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當然,這些是屬於她內心的豐富獨白了。


    邀功這種事,身為師父是不會主動說出口的,太掉價了。


    東方敘悄悄勾了她一縷秀發,在指尖摩挲,聲音有壓抑地飄忽:“弟子不敢。”


    拋下?他恨不得將她狠狠咬住,吞咽入腹,直至兩者再也密不可分。


    墨潯何等修為,就算不看,也能知道背後兩人的小動作,他的臉色越加不好。


    “阿緋,那禁製何時再開啟?”他麵色微凜,頭也沒回地問。


    裴練雲捏了捏自家徒弟的俊臉:“暫時還不行。”


    東方敘一口咬住她的手指,這次用了狠勁,讓她吃痛。


    她雙眼圓瞪,一拳砸在他下巴上,不要他抱了,卻被他手臂禁錮得緊緊的。


    兩人大眼瞪小眼,暗暗較勁。


    丹修都不擅長戰鬥,當墨潯擋下一個個黑影,時間拖得越長,越顯得吃力,消耗的真元,全靠他豐厚的丹藥家底撐著,才能一一補全。


    可是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


    裴練雲見他沒能如自己想象中那般輕鬆應對,想了想,偏頭建議:“萬魔塔既是蜀山之物,我們可否將其收了,鎮壓這些魔魂。”


    墨潯搖頭:“那謝錦衣之前潛入昆侖,恐怕目標就是偷取這送回神煉門重新修補煉製的萬魔塔。這法寶是破損之物,收了也不能用。”


    裴練雲又問:“用我們的本命之火臨時修補呢?”


    雖然丹修和器修功法迥異,但都以本命真火催動,高溫高熱凝煉,特殊情況下,丹修若是有煉器基礎,以本命之火,倒可以臨時代替煉器所用。


    道理雖是這樣,墨潯仍是搖頭:“萬魔塔不是普通破損,十多年前,它本欲用來收服那渡劫失敗的玄陰魔尊,可惜反而損於天劫之力,尋常的火焰修補不了。”


    他望著巨塔上的裂縫痕跡,心中震驚和感慨皆有。


    那玄陰魔尊不愧是魔修第一人,九天神雷劫下,還能分心抵擋修真界第一鎮魔法器蜀山萬魔塔,不僅在上麵留下恐怖的法力痕跡,還引了天劫之力損毀塔身。這等厲害的敵人,也幸好他渡劫失敗,消散天地間,否則不知道又要為禍昆侖多少年。


    千年之前,昆侖和哀牢山的大戰,玄陰魔尊沒有親自參與,卻是他暗中操縱發起。幾名臣服於他的大魔殺得昆侖眾人心驚膽顫,僅血輪法王的名字,就讓眾仙修驚懼了多少年。


    事後他居然還用了拜帖上昆侖,搶走了各大宗派大量修煉資源,當場斬殺了誓要反攻報複的數名已到渡劫期門檻的宗派之主,法力和鮮血凝成的字樣懸浮在昆侖半空數年。


    “據天地唯本尊獨立,覽昆侖餘螻蟻而已”兩句,藐視天地,冷嘲眾仙修,何等狂傲。


    然天道之下,又豈容異數獨立。


    玄陰魔尊終究沒有渡劫成功。九天神雷劫是修真界的傳說,據說渡此劫的修士乃上界不容,天道斷其生機,絕無生還可能。


    幸好萬魔塔雖損,魔尊已隕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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