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國中生活過得水深火熱,不過三年級那一年卻轉眼即逝。暑假一過就得開始考慮將來的路要怎麽走,但是我對未來卻沒有任何理想與目標。從前,我曾隱約想過,自己大概會繼承父親的診所,成為一名牙醫,但如今診所已經關門了。再說,要當牙醫就得進入學費高昂的醫學大學就讀,但是我家應該沒有那麽多錢。或許進國立醫學大學也行,但我對自己的成績有自知之明,要進國立醫大無疑是癡人說夢。


    於是我沒有考慮太多,就決定要念高工。我並不特別喜歡理科或數學,反正心想既然念不成大學,不如選擇畢業後容易找工作的工科念念也好。


    我念的那間高工,一入學就強迫學生決定主修課目。我一樣沒有想太多地選擇了電子科。因為當時正開始流行電腦和電子等辭藻,我隻不過希望自己所學能夠合乎未來時代的需求。一陣子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的選擇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從教室的窗戶能夠看到正在興建的高速公路,這所高工是我期盼已久的休息之所。班上沒有人和我來自同一所國中,所以沒人知道我的過去、遭遇,也沒人會對那些事情感興趣。我依舊不擅長交朋友,交到的朋友頂多就是在下課時間閑聊幾句罷了。


    一年級的夏天,我做了有生以來的第一份兼差。工作的內容是在公營遊泳池的販賣部店裏賣果汁和霜淇淋。學校雖然嚴禁學生打工,但幾乎沒有學生將校規放在眼裏。


    販賣部的客人很多,一個人得做好幾份工作,相較之下時薪則顯得微薄。不過,我總是滿心雀躍地去打工。理由很簡單,因為可以見到江尻陽子。


    那家店裏除了一位中年的女店長和我之外,還有一個工讀生陽子。她念的是當地的商職。


    身材嬌小、鵝蛋臉的她,臉上的稚氣未脫,說她是國中生也不為過。每當她的臉上浮現笑容,我心中的憤怒、煩惱等負麵情緒總是一掃而空。我希望看見她的笑容,所以嘴拙的我總會沒話找話地向她搭話。不管是多麽無趣的話題,她都會直視著我的眼睛聽我說,並且最後一定會對我微笑。


    “田島真是個有趣的人,淨想一些有趣的事兒。”


    從頭到尾,她隻跟我說過一次這樣的話。或許當時的我就如她所說,是一個有趣的年輕小夥子。是她,改變了我。


    店長對錢管得很嚴,不過要是店裏沒客人,我們聊天她也不會講話。而不僅如此,隻要稍有空閑,我和陽子就會溜到涼爽的地方去,因此我們經常有機會兩個人獨處。


    陽子家是單親家庭,念小學的時候,父親因胃癌去世。從那時起,就全靠母親幫人做和服過日子。當她一聽到我也是和父親相依為命時,仿佛遇上了什麽新奇好玩的事般眼睛眨呀眨地說:“是哦,真巧耶。”


    “不過,陽子真開朗,總是笑眯眯的。我覺得你真了不起。不像我,常被人說個性陰沉。”


    “我媽跟我說過:‘你呀,沒有什麽優點,所以至少要笑口常開唷。’再加上我天生就開朗,畢竟我的名字裏有個太陽的陽嘛。”她說完後,又微笑地補上一句:“你也很開朗呀。跟你在一起很開心。”


    當時她的聲音和笑容不知幾度出現在我的腦中。我想,大概到我死都不會忘記吧。她是我一生中遇見過的美好事物之一。


    那份工作還有幾個附帶的好處。那就是中午可以任意吃店裏賣的東西,霜淇淋更是愛吃多少就吃多少。這的確很令人高興,不過最讓人期待的莫過於可以到遊泳池遊泳。販賣部下午五點關門,工作結束後到六點遊泳池關門前,可以盡情地遊泳。


    我和陽子幾乎每天工作結束之後都會一起去遊泳。我們比賽誰遊得快、相互追逐,在水中嬉戲,就像小學生一樣嬉笑玩耍。她穿的是學校規定的藍白條紋連身泳裝,那身古銅色的肌膚總讓我看得目眩神迷。


    我想,我是真的戀愛了。真希望這份幸福能夠持續到永遠。


    時序進入八月後,不速之客來訪。


    那天大概是陰天的關係,店裏的客人比平常少。我很高興能有多點時間和陽子說話。


    當工作告一段落,我心頭小鹿亂撞地想“又可以和她說話”的時候,事情就發生了。


    “一支霜淇淋。”


    當時我背對著櫃台,聲音從我背後傳來。即使天氣熱到人不動也汗如雨下,聽到那聲音的刹那,我全身上下的汗毛還是豎立了起來。


    我一轉身,就看到了倉持修那賊賊的笑容。看來他已經察覺到店員就是我了。


    “倉持……”


    “嗨,你氣色挺好的嘛。”


    倉持比國中的時候看起來更像大人了。他的身材抽高,一身遊泳裝扮,修長的身上有著恰到好處的肌肉。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一發問,他滑稽地張大嘴巴。“我才想問你哩。為什麽你會在這種地方賣霜淇淋?”


    “打工啊。”


    “這我知道。我要問的是,為什麽你在做這種投資報酬率低的工作?”


    “沒有你說的那麽糟啦。”


    “是嗎?看起來好不到哪去。”他很快地環顧店內一周。“不過話說回來,我在等你的霜淇淋。”


    “啊,抱歉。”


    當時陽子離開去上廁所了。我一邊將霜淇淋裝進蛋卷餅幹上,一邊心裏想,她最好暫時別回來。我下意識地不想讓她和倉持見麵。事後回想,那可說是一種驚人的直覺。


    然而,倉持接過霜淇淋,付完錢之後,卻不肯馬上離去。他一邊吃霜淇淋,一邊和我東扯西扯。我敷衍地回應他,心想:“下一位客人怎麽不快點來。”但偏偏這時候就是沒人來。店長依舊不知道跑到哪裏納涼去了。


    自從那次鯛魚燒事件以來,我就沒再和倉持見過麵,所以不知道他進了哪間學校。他一隻手拿著霜淇淋,臭屁地說他進了一般高中,在學校還參加了英語會話社和網球社。


    “英語會話社還好,網球社不是很花錢嗎?”


    “還好啦。我用學長送的舊網球拍,學校不用場地費,請教練也不用花錢,真是賺到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訓練很嚴格,不過忍耐一年就好了。反正學長沒在看的時候還可以摸魚。再說,我又不想要變成正式的網球選手。”


    原來還有這種思考方式啊。我感覺又被他上了一課。我就是討厭嚴格訓練和花錢,才沒參加社團的。


    這個時候,陽子回來了。她應該是看到了我們的樣子,於是問我:“你的朋友嗎?”


    “小學同學。”我回答。


    “是哦。”陽子對倉持微微一笑。“你好。”


    “你好。”倉持也以笑容回應。“你也是高中生?”


    “嗯。”她點頭應了一聲。


    “我叫阿修,倉持修,你呢?”


    “我姓江尻。”


    “江尻小姐,你叫什麽名字?感覺好像會叫美代子。”


    他的玩笑話讓陽子笑得更陽光了。她的表情讓我感到緊張。


    她回答自己叫做陽子。倉持又接著問她名字怎麽寫。對於不認識的人,當時的他早已練就不讓對話中斷的交際本領,以及隨機應變的能力。


    “這裏的工作到幾點?”倉持問我。


    我不想回答,因為我猜想得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麽。就在我猶豫不說的時候,陽子從一旁回答:“到五點半。”


    “那麽,還有三十分嘛。這樣的話,我等會兒去換個衣服,然後五點左右再來,看回家路上要不要三個人一起去咖啡店坐坐?”


    “這個嘛,可是……”我看著陽子,內心祈禱她會拒絕。


    但我當時的祈禱也沒如願。


    “我可以呀。”她說。這麽一來,我就非去不可了。


    “我也可以。不過,倉持你沒有帶朋友一起來嗎?”


    “沒有。我一個人來的。那就五點見。”倉持舉起一隻手,人總算是走了。


    “他很風趣耶。”目送他離去後,陽子說。她對倉持的親切令我很在意。


    “那家夥從以前就很會講話。”


    “他說一個人來,我想他一定很喜歡遊泳。”


    “是嗎……”我歪著頭回溯小時候的記憶,印象中他並沒有特別喜歡遊泳。


    “今天不能遊泳了耶。”我試探性地說。我想要強調快樂的時光被不速之客打擾的心情。


    “那就請他等一下再換泳衣,三個人一起遊到六點再去咖啡店也行呀。”


    “不,算了。那家夥說不定已經去更衣室了。”我說。我可不想讓倉持看到陽子穿泳裝的模樣。


    倉持五點準時來報到。他身穿方格花紋襯衫,配一條白褲子。兩者看起來都是高檔貨。


    他帶我們到最近的鬧區,直接走進一家咖啡店,感覺他對這裏很熟。


    倉持點了一杯美式咖啡,我也跟著他點一樣的,但我完全不知道美式咖啡是怎樣的飲料。我既不知道它和普通咖啡哪裏不同,也沒喝過真正的咖啡。陽子點了一杯牛奶蘇打。


    我們坐在咖啡店裏,由倉持主導話題。他變得比國中的時候更會講話了。舉凡最近看過的電影、藝人的八卦、流行事物、音樂等,仿佛有源源不絕的話題可講。而我,隻能出聲附和,對他說的內容時而感到佩服,時而感到驚訝,間或喝著不知道哪裏好喝的淡咖啡。


    陽子變得異常多話。我不但第一次聽到她是滾石合唱團(rollingstones)的歌迷,而且在那之前,我壓根兒不知道她和一般的少女一樣,會注意流行動向。當她提到未來的事時,臉上甚至還浮現出平常不曾看見的嚴肅表情。


    倉持不單單是口才好,似乎也很擅長讓對方說出真心話。他不動聲色地撒下眾多誘餌,然後立即看穿對方吃下的是哪一種誘餌。看穿這一點之後,他再慫恿對方,或是裝作對對方的話感興趣的模樣,有時還故意唱反調,營造出能讓對方暢所欲言的氣氛。在他麵前,任誰都會變成說話高手,但說話的人卻不知道,其實自己是在他的如來佛掌中翻滾,按照他的腳本演戲。


    我們在那間咖啡店裏混了兩個小時,幾乎都是倉持和陽子在說話,我隻有在一旁聽他們聊天的份。


    走出咖啡店後,他說要送陽子回家。


    “因為我等一下得去一個地方,剛好跟陽子同方向。”他看著手表說。


    我想起他在剛才聊天的過程中,巧妙地問出了陽子家在哪裏。


    早知如此,要是我也說“一塊兒走”的話就好了。隻是我家和陽子家的方向實在差太遠了,這句話根本說不出口。我期待陽子拒絕,可是她沒有。我甚至覺得她對倉持的話表示歡迎。我們一起走到車站,在那裏和他們兩人告別。我從月台的另一邊看著兩人上電車,他們早已忘了還有我這麽一個人的存在,聊得好不開心。


    當我回到白鷺莊時,管理員室的燈還是暗的。我拿出鑰匙打開門,進入管理員室,沒有打開燈直接走到裏頭,紙門的另一麵共有兩間房間和廚房。那裏是我們父子的居住空間。


    父親日夜期盼的公寓約在一年前完成。父親在不管成本收益是否劃算、許多前提尚未明朗化的情況下,決定破土動工。但是跟銀行借的錢根本不足以蓋好房子,於是父親向已斷絕關係的親戚低頭,而最後願意借錢的則是父親最親的堂兄。不過,那位伯伯也要父親瞞著伯母和其他親戚。當然,他還特別叮嚀父親,這是最後一次借錢。


    感覺上,父親想蓋一棟高級公寓,但就預算來看是不可能的事。這裏的交通不算方便,收不到好房租。最後,父親決定蓋一棟以單身人士和學生為出租對象的公寓。一、二樓共十六間房間;入口處隔了一間管理員室作為我們的新家。


    就像先前擔心的一樣,經營公寓並不簡單。花費比想象中的還要凶,每個月的收益不見起色。畢竟,光是沒租出去的空房就有三間。還掉每個月的借款之後,剩下的錢隻能勉強度三餐,因此我之所以打工,到不完全是為了見陽子。


    父親那天很晚才回家。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又喝醉了。當時,父親經常和一個名叫前田的男人在一起。他總是拖著醉醺醺的父親回家。前田在附近的小鋼珠店工作;父親經常去那家小鋼珠店,而前田好像都會偷偷告訴父親,今天哪一台最有可能中獎。乍看之下,他是一個親切的人,實際上卻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我並不喜歡那個中年男子。


    父親一進屋裏,整個人就倒在管理員室的地上,開始鬼吼鬼叫些莫名其妙的話,嘴裏還流出口水。


    “你怎麽醉成這樣?”我對父親說,話中隱含著對前田的抗議。反正前田一定是靠父親的錢白吃白喝,拉著父親一間接一間地買醉。


    “哎喲,我本來說要回家了,是田島先生要我再陪他喝一下的嘛。”


    我心想這一定是騙人的,但還是歉然地說:“老是給你添麻煩,真是對不起。”


    “我是沒關係,反正早上不用早起。不過,田島先生是怎麽了呢?整個人好像突然變得很奇怪。”


    “變得很奇怪?”


    “嗯。我們在關東煮的店喝酒時他還像平常一樣好好的。可是當我們前往下一家的路上,他卻突然停在路邊,一直朝著完全無關的方向看。我問他怎麽了,他也說沒什麽,但那之後就變得很奇怪。明明不太會喝,卻開始大口大口地灌酒,結果回來的時候就成了這副德行。”


    父親在看什麽呢?是什麽會讓父親如此失控?


    前田大概是怕我要他幫忙照顧父親,逃也似地回去了。我從壁櫥裏拿出一條毛巾被,蓋在躺在地上的父親身上。我想都夏天了,躺在地上睡應該不會感冒吧。


    隔天一早,當我醒來時,父親已經起來了,坐在電視機前看報紙。他皺著眉頭,裝出一臉不高興的表情,明顯是要我別問昨晚的事。我什麽也沒說,默默地烤土司、煎荷包蛋,解決了早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家開始有了自己要吃東西自己想辦法這種不成文的規定。父親幾乎天天在外吃飯,而我則經常吃速食,有時候也會去超市買熟食回來吃。


    吃完飯後,我急急忙忙出門。酒醉的父親不重要,我比較關心的是陽子。


    她比我還早上班,已經穿好圍裙了。她看到我所露出的微笑表情,和昨天之前的一樣。


    “後來怎樣?”我提心吊膽地問。


    “昨天嗎?”


    “嗯。”


    “沒怎樣啊。我們就直接回家了。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


    “倉持很風趣耶。他知道好多事情。”


    “是嗎?”


    “像他那樣的人,應該從小學就很受歡迎了吧?感覺是班上帶頭的。”


    “那家夥嗎?不,沒那回事,他挺不起眼的。”


    “是哦,感覺不像耶。”陽子頭微偏,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麽似地,噗哧一笑。


    “倒是田島你應該很安靜吧?聽說你在朗讀國語課本的時候,因為聲音太小,老是被老師罵。”


    “那家夥連這也說了嗎?”


    “有什麽關係,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她說得輕鬆,這對我可是一個大問題。我對自己的少年時期感到自卑。如果可以,我不想讓她知道當時的自己。不但如此,我也想要隱瞞祖母被毒死的謠言,更不想讓她聽到隨著田島家沒落,我在學校慘遭同學霸淩的事。


    我一邊像平常一樣賣霜淇淋和果汁,一邊在心裏祈禱倉持永遠不要再來。


    不知道是否因為我的祈禱如願,一整天都沒看到他現身。五點下班的時候,我心情愉快地對陽子說:“那麽,我在那個遊泳池畔等你。”


    那裏是我們在下水前集合的地方。然而,她卻雙手合十,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今天得早點回去。”


    “啊,這樣啊。”


    “抱歉,改天吧。”


    “那就明天囉。啊,明天放假,那麽後天……?”


    “好啊。再見。”她微微揮手,走出販賣部。


    我心中感到不安與落寞,目送她的背影離去。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她今天變得好遙遠。


    那一天,父親在管理員室裏。他看到我,要我晚飯叫外賣。對父親而言,這事一件稀奇的事。因為他老是說:“反正既然都要付錢,當然是去店裏吃比較省事。”


    吃飯的時候,父親和平常不大一樣。他平常對我的高中生活總是不聞不問,那天卻問了。話雖如此,他看起來卻不像認真在聽我說話。他擺出一副和兒子交談的樣子,卻完全心不在焉。電視上在轉播巨人戰,即使父親支持的選手被三振出局,他也沒像平常一樣激動地拍桌子。


    我看得出來父親很在意時間。吃完飯後,他看了好幾次時鍾。當指針過了十點,父親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我出去一下,會晚點回來。你門窗鎖好先睡覺。”


    我默默地點頭,可是父親卻連看都沒看我。


    都已經夏天了,父親卻穿著外套出門。我知道他剛才不但確認過錢包,出門前還整理過頭發。


    過去好像曾經發生過類似的情形。就是上國中之前的那年,父親迷上了一個叫做誌摩子的酒家女,每天晚上外出。我能從父親山上嗅出和當時一樣的氣氛。


    我不安地想,他該不會又在哪個女人身上亂花錢了吧?真是如此的話,這回會是哪裏的女人呢?父親隻要跟女人扯上關係,不幸就一定會降臨。他和小富搞婚外情之後導致離婚,迷上誌摩子之後又失去工作。我可不想再遇上災難了。


    但另一方麵,我又會夢想這個世界上的某處有一個女性能夠拯救我們。我想要吃熱呼呼的家常菜。我需要心靈上的平靜。我心想,萎靡不振的父親如果和一位好女人再婚,說不定就能恢複昔日的可靠。


    父親接近淩晨兩點的時候回來。我假裝入睡,豎著耳朵聽著父親的動靜。父親一反我所料,沒有喝醉,感覺好像坐在餐桌前。


    父親既沒攤開報紙,也沒有打開收音機。每當他酒醉入睡,就會發出如雷的鼾聲,但我也沒聽見。


    我悄悄地起身,將臉湊近紙門的縫隙,看到了父親傴僂的背影。他的襯衫被汗水浸濕,浮現出背心內衣的形狀。


    餐桌上放著瓶裝酒,好像是回家路上買的。


    父親喝了一口酒,微微歎了一口氣。我看不到他的臉,不過眼神應該是盯著某一點。


    隔天遊泳池放假,我整天待在家裏看高中棒球賽和漫畫。父親魂不守舍地坐在管理員室裏。


    入夜後,父親又開始準備外出。


    “你又要出去啊?”我試探性地問。


    “嗯。”父親隻是點點頭。


    “你去哪?”


    “我……有點事情。”父親像先前一樣,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出門了。


    不會錯!父親一定是去找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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