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張正的指點,陸子航走到小溪流邊,順著小溪流往上遊走。很快,他在野草野菜相對茂密的地方看到蘇畫的身影,而蘇畫身邊跟著三個拿小一號鐮刀的半大孩子。一群五十多隻鴨子正在旁邊那段小溪流中覓食嬉戲。


    蘇畫抬頭擦汗時看到他,“你怎麽過來了?”


    陸子航走到她麵前,“元師傅帶章爺爺出去散步了,我不用跟。”說完,不容拒絕地拿過她手上的鐮刀,分辨了一下她割的豬草,彎下腰,找到豬草割起來。


    蘇畫看三個孩子好奇又戒備地打量陸子航,笑著說,“沒事,割你們的。”


    三個半大孩子也不說話,拉開一點距離,繼續尋找分布散亂的豬草收割。


    十幾分鍾後,蘇畫看自己帶出來的柳條背簍實在裝不下了,叫停陸子航,準備回家。


    陸子航站直身體,把手上剛割到的一把豬草放到背簍帽尖的位置,大手用力往下壓了壓,確定豬草不會掉出來,準備把背簍背上。


    蘇畫沒讓,“我來,別毀了你的西裝。”清早下過雨的關係豬草掛著雨珠,而且豬草的汁液沾染了衣服會洗不掉。陸子航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他自己不介意,她可做不到無動於衷。


    陸子航果然不介意,“沒事,一會兒就到家了,衣服髒不了。”


    蘇畫不給他辯駁的機會,推開他的手,輕鬆把背簍背上,揀起腳邊的樹枝,往鴨群裏揮了揮,自家二十多隻鴨子邊叫邊左晃右擺地脫離了大部隊。


    陸子航沒敢提意見,抓著手裏的鐮刀趕緊跟上去。


    到了家,蘇畫把割來的鮮嫩豬草一分為二,一半往自家豬石槽裏倒,剩下一半叫張正過來拿去喂豬。因為壓的實,一背簍的豬草倒出來看,著實不少。


    蘇畫招呼陸子航進屋洗手。兩人手上都沾了豬草的綠色汁液,不用香皂好好洗,根本洗不掉。


    下過雨,村民大多沒下地。孫敏在家沒事,跑來找蘇畫。她看到蘇畫和張正家院子裏停著五六輛轎車,還有不少陌生青年走動,嚇了一跳。她在大門外停下來看了幾眼,沒敢進去,調頭回家。


    陸子航回房間,把身上的西裝、皮鞋換下來,穿上他那天離開時從鎮上買的普通t恤、普通褲子和布鞋過來,鑽進菜園子裏,幫大姑摘菜。


    大姑看到他進來幫忙,高興的不得了,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種的菜、講她姑娘的大小事。陸子航愛聽這些,話不多,也沒有特意討好的嫌疑,就把大姑哄的眉開眼笑的。


    元師傅和章老爺子從外邊回來,兩人停下來看著菜園子裏相談甚歡的兩人,麵麵相覷。


    章老爺子不解,“聶老頭兒的外孫有這麽活潑嗎?”怎麽跟聽說的不一樣?


    元一捋了捋胡子,“別看這小子長了一張冰塊兒臉,討好長輩很有一套。”


    蘇畫正從屋裏出來,看到他們倆,打了聲招呼,就要鑽進倉房找東西。


    元一叫住她,“小畫,手裏的事先放一放,先給章先生開方。”


    蘇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麽。她請章老爺子進東屋,然後望聞問切一番,取了紙筆開方。


    小周急的不行,不應該是元大夫開方嗎?為什麽變成蘇大夫診病蘇大夫開方?


    章老爺子似有所悟,笑嗬嗬的什麽也沒說,看著蘇畫寫方子。看到蘇畫的一手好字,他眼露讚賞之色,“好字。”


    元一麵有得色,嘴上卻說,“一般,仍需努力。”徒弟的一手好字可都是他教出來的,徒弟的一身本事也全是他教出來的。


    蘇畫笑笑,寫下最後一字,放下筆,取出屬於自己的印章,在方子上按下印章。


    這時,元一問章老爺子,“回去自己抓藥服用,還是留下由我徒弟親自為你操持?”


    章老爺子,“若是方便,我想留下叨擾幾日。”


    元一點頭,“可以。不過,我這兒簡陋,缺了幾味藥,還得麻煩你派人去縣城抓藥。”


    章老爺子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表示這就派人去抓藥。


    元一吩咐蘇畫把缺的幾味藥寫下來,交給章老爺子的手下周緣。


    周緣得了首長吩咐,立刻出去交待警衛隊長幾句,帶上兩個人親自跑了一趟縣城。


    章老爺子的體質實在不怎麽好,元一心裏清楚,立刻安排章老爺子回去休息,並言明能睡著最好睡覺,至於服藥的問題,囑咐他今天不需要服用任何藥物。


    人們常說久病成醫,章老爺子雖然沒有久病成醫,但中醫上講的有些常識還是知道的。元一這是要等他先前服用的藥力散盡才用藥。


    等章老爺子回去休息了,蘇畫看著師傅,“你不是最不愛接這種既是大戶,又有麻煩病症的患者嗎?”


    元一很是正經地說道,“是你接的,又不是我接的。”


    蘇畫狐疑地看著他,倒也沒揪著這個問題不放,“既然是我接的,診治費歸我。”


    “歸你,歸你。我最不喜歡錢財這等俗物了。”


    徒弟不客氣地揭師傅老底,“人活著就得靠錢財等俗物。就因為你的不喜歡,我才倒黴地跟著你吃糠咽菜十一年。”


    師傅的老臉一紅,“臭丫頭,吃糠咽菜怎麽了?又沒餓到你!”


    “師傅,你確定沒有餓到我?”


    “……就……就餓那麽幾頓……”


    “你確定隻餓了幾頓?”


    “哎呀臭丫頭,師傅承認沒本事行不行,咱不能揪著陳年舊事不放。你忘了師傅的教誨了?醫者要心胸寬廣,做人更是如此。”


    “不說這個,老先生的病隻能控製兩到三年,不能徹底治愈。師傅,你跟人說清楚沒有?”


    “當然。”


    “說清楚就好,那就沒問題了。”蘇畫放心了,去廚房和麵。大姑說人太多,中午要蒸一鍋饅頭,再煮一鍋大米飯。至於菜,菜園子裏多的是,肉炒素炒隨便就能弄幾盤。冰箱冰櫃裏的肉全清了也好,殺豬了正好放新鮮肉進去凍。


    正這時,院外開來一個農用四輪車,一群人邊吵邊七手八腳地抬了個人準備進院子。不過,這些人看到院中停的三輛轎車,不由停下來,愣愣地安靜下來。


    四輪車上最後跳下來的中年婦女不解,著急地喊,“動作快點,都要出人命了磨蹭什麽,快動啊你們。我男人要是有個好歹,我……”這時她終於注意到這家人的不同之處,愣了。附近各村,誰家院子能一下停三輛轎車?還個個看著都不便宜的樣子,說出來誰信?


    章老爺子的人都在張正家院子,密切注意著這群人。


    蘇珍正彎腰摘茄子,聽聞動靜站直了看過來,發現多數都是生麵孔,隻有兩個人她認得,一個是本村的青年,一個是大團村姓鄭的中年男人。她看著這些人,“你們這是……”


    本村青年反應過來,“嬸子,他們是大團村的,有人被長蟲咬了,聽說元大夫醫術好,找元大夫看病來了。”


    這可不得了。蘇珍菜也顧不上了,忙從菜園子裏出來,“快快,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喊元師傅。”她說著,跑去牆根下衝著張正家喊,“元師傅,元師傅……”


    元師傅倒不在張正家,正在她家東屋。他跟在蘇畫後頭推紗門出來,“嚷嚷什麽?怎麽回事?”


    蘇珍回頭,“哎呀元師傅,有人被長蟲咬了,您趕緊給看看。”


    元一蹙眉,“被咬多長時間了?在哪裏遇到的蛇?什麽蛇咬的?”


    “半小時前,茂山腳下咬的。”


    “大概四十分鍾前,山下咬的,綠蛇,叫什麽青的……”


    “元大夫快救救我男人……”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話,還有哭的,很吵。


    元一掏了掏耳朵,“吵吵什麽吵吵?趕緊把人抬進屋來。”


    這時,上前察看傷者傷口的蘇畫說話了,“咬人的蛇帶來了沒有?”


    中年婦女立刻喊,“你怎麽回事?躲開,別礙事。”她喊完,推了蘇畫一把,“離我男人遠點兒。”然後催促眾人趕緊把她男人抬進屋。


    蘇畫懶得跟無知婦人計較,但蘇珍不樂意。蘇珍上前護住自家姑娘,“你怎麽回事?幹嘛推我姑娘?”


    中年婦女嚷嚷,“哎呦,你們到底救不救人,你們這是要拖死我男人啊!”


    元一瞪眼睛,“你個滿嘴胡話的潑婦,滾出去。”然後一指抬人的幾個男人,“人放地上,就放你們腳下。有求於人還這麽囂張不講理,沒見過你們這樣的。”


    這時,有個五十多歲的老漢上前,“元大夫,元大夫,消消氣,別跟沒文化的婆娘的生氣。幫幫忙,趕緊給治治。”


    元一哼了一聲,這才走上前,蹲下來一邊看麵色黝黑的中年男人腳踝上的傷口,一邊搭脈。


    師傅一心救人,不會多想。蘇畫卻不會。附近六七個村子,大團村有自己的衛生所,石家屯、富餘村也有自己的衛生所,但蘇家屯沒有。畢竟,前有大團村村長兒子被咬的前例,而且因為沒經驗送鎮醫院上耽誤了時間,這才轉去的縣醫院,造成了不好的後果。師傅才來多長時間,而且來了之後從沒治過蛇毒,大團村的人為什麽特意找過來?而不是把人送縣醫院?


    這時,她聽到本村青年拉著她大姑說話。聲音不大,她卻聽的一清二楚。青年在打聽她是不是練過功夫。這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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