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才五點鍾,大姑跟三嬸他們一起下地繼續割麥子,走時囑咐蘇畫給他們送飯。他們打算中午不回來了,抓緊在天黑前把麥子割完拉回來,趁著晴好天氣明天把麥子打下來。


    他們這兒的人,種麥子隻種自家吃的,不會大麵積種植。因此,麥子收割機根本不來,各村村民都要人工收割,拉回到打糧場上打麥子。


    等大姑他們走了,蘇畫洗洗涮涮地做完家務,雞鴨豬都喂了,進菜園摘了中午需要的青菜出來,坐下擇菜。


    元一溜達一圈兒從外邊回來,提醒她,“別忘了我讓你打聽的事。”


    蘇畫加快擇菜的動作,“一會兒就去。”


    “陸小子昨晚怎麽沒回來睡?是不是回家了?”


    “有事兒離開幾天。”蘇畫抬頭,故意打量元一幾眼,問道,“怎麽?這麽快就想他了?他在的時候,你變著花樣收拾他。他不見人影,你立馬關心上了。”


    “誰會想麵癱臉又悶葫蘆的臭小子!他走了正好,省得影響我每天的睡眠質量。”


    “人家怎麽悶葫蘆了?你不會擺弄手機,還不是他手把手地教你怎麽上網、怎麽購物的。你在國醫論壇注冊了一個號,上去就和人掐架,卻因為打字慢、業務不熟練讓人罵的屈居下風,氣的直跳腳。要不是他看不過去,幫你打字,你能掐得過網上那些人?”


    “陸小子跟你告狀了?”


    “用得著他告訴麽!,你那麽大聲,家裏誰聽不見?”


    元一聽了,立刻送上手機,“幫我罵回去。”


    蘇畫,“……”


    “趕緊的,有個姓牛的老小子,自己醫術不行,又死強死強的非得說我醫術不精,罵我在誤人子弟。我說你打,不把他罵哭,我就不姓元。”


    蘇畫皺眉,接過師傅的手機看,有個【牛大夫】的號就心疾的問題和師傅的觀點產生了衝突,兩個人互相回複不下二十條,各抒己見,然後回複著回複著,就掐起來了。看前半部分,兩人發的內容絕對專業。看後半部分發的內容,完全就是為了掐架而掐架,隻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幼稚。


    她把手機塞回師傅手裏,“我看你們就是閑的,愛掐你們自己掐,我忙著呢!沒空。”


    “臭丫頭,你看看陸小子對老人家的態度,再看看你自己,別說敬老了,你連尊師重道都忘了。”


    蘇畫站起來,把菜籃子菜盆子一收,“上午別出去溜達了,好好看家,我得去鎮上了,九點半前回來。”說完進屋,換上一套米黃色連衣裙,換上低跟涼鞋,再把頭發盤起來,戴上遮陽帽,臂彎裏挎了個白色女士包,步行離開了村子。


    等離開土路走到柏油馬路上,她攔了個經過的電三輪,花了三塊錢到鎮上。她找了個公廁進去,五分鍾後出來,身上的連衣裙變成一身運動裝,低跟涼鞋變成運動鞋,頭上的遮陽帽變成鴨舌帽,又加了個墨鏡、口罩,手上的女士包不見了。


    大夏天,戴墨鏡的肯定不少,戴口罩的女人也不少。一切為了愛美嘛,戴口罩的那種悶熱感,對於執著於不曬黑的有些女人而言,承受無壓力。


    所以,變裝出來的蘇畫走在人群裏,誰也不覺得奇怪。她像個閑逛的人,這兒走那兒看的,進了鎮上最大的那個商場。


    她隨便找了個賣服裝的店主問,“我想在這兒租個店麵,你有商場老板的電話嗎?”她此刻的聲音聽上去很沙啞,不像個年輕姑娘的聲音。


    手機號到手,她從商場出來,進了旁邊的電子產品商店,五十塊錢弄了個新手機卡。許多小店辦卡,根本不用身份證。


    新手機卡裝到手機上,撥號,電話很快就打通了。她走到相對安靜的角落問,“是許老三嗎?”


    許老三的兒子,“……”他以為聽錯,居然有人敢直呼他老子的綽號,還是個女人,膽子挺肥。


    “我想在你的商場租個店麵賣服裝,價格合適的話先租兩年。”


    看在可能有入賬的份兒上,許老三的兒子不想和個女兒計較,於是懶洋洋地開口,“一年三萬,不講價,目前有四個店麵供你選擇。”


    蘇畫聽出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不由說道,“我是外地來的,聽說這個商場是一個叫許老三的中年男人的財產。你不是許老三,你是誰?”


    “我是他兒子。商場的事兒都是老子在管,怎麽著,有意見?”


    “你說自己是許老三的兒子,誰能證明?不行見麵再說,你說個地方,我這就過去。”


    “行,你行。”許老三的兒子那個鬱悶,又覺得這女人就是個傻子。得罪了他,還想見他,若他是個有歹心的,這女人有幾條命都不夠送的。他立刻報上其中一個房子的地址,放下電話立刻叫來兩個人,準備嚇唬嚇唬這個傻女人。


    捂的嚴嚴實實的蘇畫找過來,站在門外打許老三兒子的手機,“我到了。”


    門開來,兩個手臂上刻著紋身的青年打量她幾眼,示意她進來。


    她走了進去,就見一個殺馬特造型的青年張開雙臂搭在沙發背上,一臉不正經地往她胸部瞄。殺馬特青年發現她捂的嚴實,毫不掩飾對她的鄙視,整個一副混混模樣。


    她回頭,見兩個紋身男就站在她身後,而門已經關好了。她轉過臉,看著殺馬特青年,“許老三的兒子?”


    果然是個傻女人,許老三的兒子心裏這麽想著,嘴上很不客氣,“我老子的號也是你能叫的?欠抽盡管說,老子一定滿足你。”


    紋身青年之一立刻接話,大聲嗬斥,“把墨鏡口罩都摘了。”


    蘇畫轉過身,“好啊!”說話間,動作飛快地拿膝蓋狠狠頂到紋身青年之一的肚子上,在對方痛的下意識地彎下腰時,她又往對方背上狠狠賞了一肘子,頓時把人撂倒。她的動作太快了,又是出其不意地攻擊,效果立竿見影。


    紋身青年之二反應過來掄著拳頭撲上來。她低頭躲過對方的拳頭,側身滑步到了對方身側,在對方因拳頭打空而刹住腳的時候,她賞了對方側肋一肘子。對方因疼痛而忘記攻擊的瞬間,不動聲色地取銀針並紮了對方兩個,對方當場昏倒。


    許運,即許老三的獨生子,傻愣愣地盯著倒下的兩個紋身男,有點反應不過來,更別提跑了。


    蘇畫當著他的麵,給了正掙紮著要爬起來的紋身男之一幾下子,把人弄昏在地。她從兩個“陳屍”的紋身男的空隙走向許運。


    許運終於反應過來了,跳起來不安地喊,“你想幹什麽?”一臉的戒備。


    “坐下。”蘇畫命令道。


    許運瑟縮了一下,力持鎮定地放話,“知道我爸是誰嗎?你,你敢動我一下,我爸一定找人砍死你。不是嚇唬你,是真砍,真砍。”


    蘇畫不說話,隻是把拳頭弄的卡巴卡巴響。


    許運嚇的趕緊坐下,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模樣,“別……別打,有事說事,說事,咱坐下說話,來文的,不來武的。租店麵是吧!沒問題,完全沒問題,這就簽合同,不要你錢。”


    蘇畫從茶幾上掰下一根香蕉,用香蕉往許運臉上拍了拍,“說,你家往山裏放了多少條毒蛇?”


    許運愣了一下,趕緊擺手否認,“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老實回答,放生時往山裏放了多少條毒蛇?因為你家弄的狗屁放生,好好的一個小青年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許運這下知道這女人問的是什麽事了,“不對啊,我爸放的蛇是無毒的蛇,叫什麽翠……翠綠還是翠什麽蛇,反正長綠色的,沒毒,絕對沒毒。”


    這下換蘇畫吃驚了,“翠青蛇?”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


    蘇畫那個氣啊,一巴掌呼到許運的後腦勺上,“一家子蠢貨,分不清竹葉青和翠青蛇,就敢瞎折騰,還把竹葉青當成翠青蛇往山裏放,存心要害人是不是?”


    “你……”許運敢怒不敢言。實在是,剛才這女人的身手嚇壞他了,他是一點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放了多少條蛇?”


    “不知道。”他見蘇畫的巴掌又要打過來,趕緊護住頭,“我真不知道,這事得問我爸。”


    “那就打電話問。敢耍花招,和他們一個下場。”她說著,一指地上昏迷不醒的兩個紋身男。


    許運這人,別看弄了個混混樣的殺馬特造型,又有個黑白通吃的老子,實際上膽子小的很。他小心瞄了一眼自家老子的兩手下,乖乖從茶幾上拿了手機,老實打電話問。


    兒子的聲音小心中透著小心,而且關心的問題居然是放生了幾條蛇這種無關緊要的事,許老三心裏有了計較,“兒子,你怎麽了?”


    許運都快哭了,“爸,趕緊說,那天到底往山裏放了多少條?”


    “你奶奶過的多少歲的壽辰,就放了多少條,這還用問!兒子,長點兒心,事關你奶奶的事你都不清楚,這像話嗎?”


    許運愣愣地問道,“你是說,放了七十三條?”


    “可不。”許老三說。


    許運這下真哭了,“爸啊,人家說咱家放的是毒蛇,有人被咬了,是死是活還不知道,怎麽辦啊爸?”


    “胡說,咱家放的是翠青蛇,沒毒。”


    蘇畫一把搶過許運手機,“竹葉青還是翠青蛇都分不清,眼瞎還亂搞放生,一放就是七十三條,限你兩天時間趕緊把蛇處理掉,否則,老娘弄死你。”說完,手機一丟,揪著許運的領子說道,“你要還是個人,就盯著你老子把事情處理幹淨。真要鬧出人命,管你老子是許老三還是許老幾,牢房蹲定了。”


    她把人推開,轉身離開這橦樓。


    平房也好,樓房也罷,在鎮上要找死角很方便,而且她會翻牆,來之前又找好了換衣服的地方。拐了幾個彎,翻了兩次牆,摸進一家種在宅院外空地上的幾分地的玉米地裏。幾分鍾後她從另一邊出來,裝扮恢複原樣,米黃色連衣裙,低跟涼鞋,頭上的遮陽帽,臂彎裏挎的白色女士包,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走回商業街,進超市買了一袋子零食、幾斤香蕉,又到肉店買了二斤牛肉,感覺沒什麽可買的,叫了電三輪回村。


    元一今天沒出去溜達,村裏那些小孩子當不成尾巴,都跑蘇畫家來了。


    離著老遠,蘇畫就聽見自家院子裏傳來小孩子們嘰嘰喳喳的笑鬧聲。到了家門口,她給了車錢走進院子,這才發現原來師傅陪一群小蘿卜頭玩兒老鷹捉小雞,而老鷹就是她師傅。


    不知道為什麽,師傅特別喜歡陪小孩子玩兒,而小孩子們又特別喜歡追著師傅跑,這些年她都看習慣了。她徑直進屋,拿出買回來的香蕉數了數,九根,而院子裏玩兒的孩子加上師傅,一共六個人。


    她掰了六根香蕉送出去放到外邊窗台上,囑咐師傅一會兒分下去,轉身進屋換衣服。衣服換好,抓緊時間切切洗洗地準備食材,做午飯。飯菜好了,飯裝大盆,三個菜裝三個小盆兒,帶上一暖壺的涼白開和碗筷,放到腳蹬三輪上,去地裏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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