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羽道:“孫道兄,司徒姑娘的頭發怎地多出兩根?”


    孫碧雲忍笑道:“大概是巨鯨幫朋友招待得太好,幾天時間長了兩根。”


    段子羽道:“這下咱們可要吃虧了,講明少一根頭發,割麥幫主一塊肉,現今多出兩根,怎生賠麥幫主兩塊肉呢。”


    那瘦高漢子心裏早已將祖宗十八輩罵了個遍,心道:“這不是變著法消遣大爺嗎?”


    偏生又惹不起這兩位,眼見幫主呻吟不止,地上老大一攤血,苦著臉道:“這位大爺,您就高抬貴手吧,敝幫什麽都認了。”


    段子羽笑道:“依你之言,這兩塊肉不用賠了。”


    那人道:“不用、不用。”


    段子羽一揮手,孫碧雲將麥少望從桌中倒拽出來,他功夫被破,失血過多,兼且孫碧雲一番恫嚇,早已昏厥過去,人事不省。


    孫碧雲隨手擲了過去,巨鯨幫中人忙忙接住,如喪家之犬似的逃下樓去。


    此際司徒明月穴道已解,調息片刻,麵上已略泛紅色,開口道:“姓段的,不管你用心何在,咱們的過節永遠沒完。”


    段子羽淡淡道:“我與魔教乃生死大敵,過節二字倒是小了。姑娘有能耐,隨時可來找我,隻是留神些,莫再讓人捉了去,段某也未必總能救你。”


    言畢與孫碧雲聯袂下樓去也。


    兩人回至船上,孫碧雲不解道:“段公子,我看你對魔教中人向不留情,何以對這小魔女容忍至此。”段子羽默而不答,孫碧雲識趣,也不再問。


    船行至酒樓邊,卻見十幾名女子佇立江邊,揮手相送,遙見司徒明月亦在其中,怔怔地出神,段子羽不禁長聲浩歎。


    此處距南京已然不遠,連日順風,滿帆疾駛。


    巨鯨幫大約是嚇破了膽,情知惹不起華山這等名門大派,是以一路上並無人騷擾,不數日間,已夷然抵達南京。


    天師府中早得傳報,張宇清、張宇真兄妹二人在碼頭迎接。


    幾人一見麵,自是親熱無比,噓寒問暖,大敘契闊。


    頓飯工夫,已至天師府的二門,張宇初接出,執手言歡,極盡盛意。


    二人攜手直趨內堂,張宇清兄妹跟隨在後,盞茶工夫,到得張正常寢居之靜園。


    段子羽望見張正常在滴水簷下站立等候,疾趨至前,拜倒在地。


    張正常握住他手,笑道:“些微小事,竟爾勞你遠涉路途。”


    段子羽叫聲:“前輩”。竟爾哽咽難語。


    見他自知死期,仍灑脫如昔,視生死如等閑,確是得道高人。


    眼中卻不禁流出淚來。


    張正常將之讓至房中,但見室中僅一榻、一幾、一琴而已,環壁蕭然,絕無冗物。


    張宇真隨之進來,張宇初兄弟躬身告退。


    張正常笑道:“我這裏簡單得很,可謂損之又損,幾近大道了。”


    段子羽聽他語氣雖豁達,卻暗含辭世之意,不禁黯然神傷,泫然欲泣。


    張正常又叫道童闔閉四門,吩咐下去,不準任何人前來打擾。


    段子羽見他神情凝重,迥非往昔灑落飄逸的神態,也不由得心中緊張,忐忑不安。


    張正常沉吟有頃,方徐徐道:“江湖中盛傳你是我的弟子,其實我不過演了三遍劍法給你看,愧負師名。”


    段子羽道:“前輩傳藝大德,永不敢忘,作一私淑弟子於願已足,不敢奢望入前輩門牆。”


    張正常又道:“不想你天姿挺異,悟性過人,居然一見之下便能得其精髓,倒是大出老夫意外,老夫枉擔師名,自是要驗看一下你的功力如何。”


    段子羽聞言起身,張正常遞給他一柄桃木鬆紋劍,笑道:“此乃我作法驅邪之物,你將就用吧。”


    段子羽接過劍來,凝神片刻,木劍一展,使出一套“天雷劍法”來。


    但見他夭夭矯矯,滿室遊走,劍勢吞吐擒縱,開闔升降,變幻無方,雖是一柄木劍,在內力運使下,紫氣縱橫,風雷之聲滾滾不息。


    身形閃爍,與劍光化作一處,確是將“天雷劍法”的威力發揮得淋漓酣暢,妙不可言。


    頓飯工夫,紫光、風雷聲戛然而止,段子羽收劍肅立,躬身道:“請前輩指教。”


    張正常拍掌笑道:“好,招術上的功夫你算是練到家了,餘下的隻是招術外的功夫。可惜這層功夫隻能自悟,可意會而不可言傳,我也無法教給你。”


    段子羽不解道:“招術外的功夫?”


    張正常道:“詩人不是說‘功夫在詩外’嗎,劍術上的極致亦在劍術之外,而不在劍術之中,當須脫出劍法招式的束縛、拘束,便如鯉魚躍龍門,化而為龍。”


    段子羽腦中電光一閃,似乎於刹那間望到了劍術的更新境界。


    張正常又道:“以你之年歲,練到這般程度,已殊屬難能可貴,以之縱橫江湖,亦乏對手。


    “我雖無能再傳你什麽,卻還有一樣寶貝。是獨孤求敗的‘獨孤九劍劍譜’,你不妨拿去參詳參詳,以你之悟性,或許不難達到獨孤求敗當年的藝業。”


    段子羽喜不自禁,情知獨孤求敗的劍譜較之九陰真經也不遜色多少,千百年來,劍術上的造詣更以獨孤求敗為最,忙拜服在地,叩謝不已。


    張正常道:“當年獨孤求敗自負劍術無敵,四十歲之前已將天下劍客盡數擊敗,束手臣服。


    “他素聞‘天雷劍法’之名,堅欲與先祖一戰,先祖其時正潛心丹道,哪肯爭此俗名,避不與戰。


    “獨孤求敗好勝心切,將自己劍法錄下,送至府來,逼使先祖認負。


    “先祖留下劍譜,遂爾隱入深山,專意煉丹,獨孤求敗遍覓不著,隻得怏怏而返,埋劍歸隱,退出江湖。”


    段子羽遙想當年獨孤求敗縱橫天下、求敗若渴的英姿風采,不禁如醉如癡,心向往之。


    張正常道:“我傳你來,並非單為了結此願,另有一件要事相商。”


    段子羽道:“前輩但有所命,羽兒無不凜遵。”


    張正常凝視他半晌,緩緩道:“我膝下二子一女,宇初文資武功強盛於我,有子如此,庶免魏武‘生子當如孫仲謀’之歎。


    “天師教在他手中,發揚光大,亦是想當然事,宇清雖才遜其兄,而端謹穩重卻是其長,可為宇初之良輔。


    “唯有小女真兒,自幼被我嬌寵過度,諸般藝業沒一樣學得精的,偏生我對她疼得最甚。


    “我已摒棄俗務多年,專心大道,隻此一點俗塵不能盡去,誤我道基不淺。現今我大行在即,所掛懷者惟此耳。”


    段子羽心中怦怦亂跳,知張正常是托孤附婚之意,心中自是欣喜逾恒,但想到自己與真兒名分未定,先有夫妻之實,張正常道心淵深,神目如電,豈有不知之理,一時心下愧疚,不敢抬頭。


    張正常續道:“老夫一生於武功之道不敢自負,但在先天易數、風相寶鑒上頗有所精,一生閱人無算,看在眼裏的也僅你一人而已。”


    段子羽俯伏道:“這是前輩抬愛,羽兒實不敢當。”


    張正常笑道:“我一生未曾以虛言對人,你也無須謙光。總算承你看得起,徑赴我這將死之人之約。我欲將小女許配於你,你可肯俯允?”


    段子羽雖知這是早晚的事,但得張正常親口提出,喜極而泣道:


    “誠所願也,隻怕羽兒駑鈍頑劣,辱沒了真妹。”


    張正常笑道:“大理段氏之子,門庭顯赫得很,倒是老夫高攀了,隻是小女嬌縱成性,日後還須你多加擔待,好生待她,我亦能含笑九泉了。”


    段子羽雙手俯頭,叩首哽泣道:“絕不負前輩錯愛!”


    張正常手摩其頂道:“到此時你還叫我前輩嗎?”


    段子羽忙改口稱謂“嶽父大人”,叩了三個頭,方起來。


    當晚,張正常大集家人,為段子羽和張宇真行文定之禮。


    天師府財力雄厚,各人所送的賀禮頃刻間集了一屋子。


    段子羽身無長物,便將大理傳國玉璽拿出,作為聘禮。


    數日間,段子羽無事便研習獨孤求敗的“獨孤九劍”,偏巧張宇清也是個武迷,平日裏便整天習武不休。


    郎舅倆大相投契,今日你用獨孤九劍破我的天雷劍法,明日我用天雷劍法困你的獨孤九劍,兩人每日裏翻翻滾滾,非拆至萬招以上不可,結果也沒分清這兩種劍法哪個占了上風。


    獨孤求敗若見此景,當真要慨歎不止,恨不晚生百餘年,也躬逢盛會,不必有求敗之慨了。


    張宇初忙於教務,朱元璋又時常召他至朝中谘議國策,至見一麵為難,隻是他武功絕高,卻又不屑於這般演練拆招了。


    這一日段子羽和張宇清拆了三千多招,兩劍驀然相交,遂以內力逼和。


    段子羽笑道:“二哥,獨孤求敗聲稱以獨孤九劍破盡天下武功,未免言過其實。”


    張宇清道:“其實獨孤九劍隻有一招,不過是覷得準,發招快,一發中的,端在識清天下武功之弱點,劍不輕發,發則必中。


    “是以獨孤九劍隻有攻招,而無守招。若能練至令天下高手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確也神乎其技矣。”


    張宇真在旁看了半天,跺腳道:“什麽人見了你們這兩個瘋子,也得嚇得無還手之力。”


    張宇清一攤手道:“罷了,兄弟,就練到這兒吧,不然明日我非挨家法板子不可。”一溜煙兒跑沒影兒了。


    段子羽竊笑不已,卻也覺愧負她良多,到得府中幾日,也沒好生陪她呆上一個時辰,張宇真嬌嗔道:“你還笑呢,我天天護著你,你反和他們作成一夥來氣我。”


    段子羽笑道:“這獨孤九劍我也練完了,你不妨也想個法兒來氣氣我。”


    張宇真聽他不再練了,登即麵溢春花,見他這幾日也著實疲累,又不禁愛憐橫溢,拉住他手柔聲道:“豈敢,豈敢。討相公的喜歡還來不及呢,哪敢惹您生氣。”


    段子羽聽她軟語溫馨,亦不禁柔腸百結,捧起她白嫩的小手親了一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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