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6-1128章


    第1126章 人生裏躲不過的劫


    老黎繼續說:“人們說官話,走官路,入官學,做官學生,讀官版書,答官卷,押官韻,作官樣文章,應試做官,打官腔,擺官架子,種官田,繳官課,當官工,做官商,進官府,打官司,嫖官妓,找官媒,聽官戲,吃官飯,蓋官印。官無所不在,無時不在,天下之大,誰能走出官的華蓋?官本位是全能的,控製了社會的一切領域,從政治到經濟,從軍事到教育,從社會公共事業到婚姻家庭、人際關係、至愛親朋,可以滲透一切。”


    我半張嘴巴看著老黎。


    老黎說:“我這個回答易總滿意否?”


    我說:“還行,比較滿意!”


    老黎笑起來:“看你說話這架勢,頗有點官員的味道嘛!”


    我不由笑起來。


    “進入官場的第一步,你知道必須要學習的是什麽?”老黎說。


    “學習官場的基本結構!”我說。


    “什麽基本結構?”


    “就是官場裏各級官階的大小分布以及他們的製約和管理關係啊!”我說。


    “錯:“老黎搖搖頭:“進入官場的第一步,就是學習規矩。”


    “學習規矩?”


    “不錯!”老黎說:“俗話說:“沒有規矩無以成方圓”。官場最講究的恰恰就是方圓。因為帝國奉行的是倫理治國的原則。講倫理,就是講規則、講等級、講秩序。如果官場上都語無倫次,那天下如何辦?更何況,官場是個權力場,每個人都身懷利器,極具殺傷力,如無遊戲規則,就會屍橫遍野。所以官場和江湖一樣,都是最講規矩的地方。你是混過江湖的人,該知道江湖的規矩……這官場同樣也是要有規矩的。”


    我點了點頭:“哦……”


    “江湖鬥爭你死我活,官場亦然,同樣是是你死我活的鬥爭,這與江湖、商場、戰場沒有什麽兩樣。商場有時還可以做到雙贏,而官場永遠沒有雙贏,卻有兩敗俱傷;戰場上起碼是敵我關係,而官場上常常是戰友、同學、師生、師徒,為了一種利益,為了一種權力,可以不擇手段,六親不認,喪失人性。”老黎又說。


    “官場裏也有江湖義氣嗎?”我又問老黎。


    “是的,官場同樣也有江湖義氣:“老黎點點頭:“江湖義氣最大的特點就是沒有國家,沒有人民,沒有法律,隻有團夥。所謂江湖義氣,是一套凝聚和代表小團體利益的精神。江湖義氣講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因此做人做事內外有別。


    “當一個地方江湖義氣精神開始在官場中蔓延的時候,單靠現有的監督體製往往對**力不從心,因為義氣具有很強的腐蝕性,能夠很輕易地把專門監督的官員也納入其中。


    “以江湖義氣為核心的潛規則完全壓倒了黨紀國法構成的顯規則。要在官場的江湖義氣上打開突破口,就必須跳出靠官員監督官員,靠機構來監督機構的舊框框,同輩係的製度設計,讓公眾直接對官員進行監督。”


    “官場真是個迷,好難悟透。”我說。


    老黎說:“有人說,通往官場的路是獨木橋,去的人絡繹不絕,但過去的人卻不是很多,那些隱隱的青山和高牆大獄中到處都是失意官場的冤魂。其實,悟透了這官場,這官場什麽也不是;悟不透,也頂多是個舞台而已。人的一生,就象一部小說,即使讀到最後,也難預料最終的結局。所以,你在官場混,未必一定非要刻意去悟透什麽,一切順其自然,到了該悟透的時候自然就悟透了……”


    我凝神看著老黎。


    “官這個字實際上是從封建社會遺留下來的,由於幾千年的封建曆史造成統治者與人民之間的矛盾和衝突,人民盼望清官,但卻少得可憐。因此曆史上遺留下來的與官組成的詞語,除了一些中性詞語外,幾乎都是貶義的,褒義的幾乎沒有。


    “如:官方、官家、官價、官階、官邸、官府、官人、官名、官話、官署、官書、官職、官爵、官銜、官員等都是中性的;而官僚、官吏、官司、官氣、官腔、官威、官儀、官場、官差、官商、官架子、官本位、官樣文章、官僚主義、官僚資本、官僚資本主義、貪官、**官員、官官相護等幾乎都帶有貶義;褒義的好象隻有清官等少數詞語。”老黎說:“對於你,我倒是希望你能將來做個清官。”


    “嗯……”我點點頭:“我一定不辜負你,我要做個清官!”


    “不是辜負不辜負我的問題,是要不辜負你自己!一個人做事,首先是要丟對自己負責!”老黎說。


    “嗯,好,不辜負我自己!我對自己負責!”我說。


    “如果你以後要是做了貪官,那我也不活了!”老黎說。


    “你為什麽不活了?”我說。


    “讓你氣死了,我還怎麽活?”老黎說。


    我哈哈笑起來。


    “即使不讓你氣死,你做了貪官,早晚要有報應,早晚要被抓進去,我們是朋友,看到你如此胡作非為進去甚至作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我豈不是很悲傷,說不定傷心過度就走了。”老黎又說。


    老黎的話讓我的心裏一動,我不由又想起了李順,想起了老李。


    我不由歎了口氣,說:“不知李順他父母此刻是怎麽樣的感受和心情……我想去看看他們,卻又怕去看。”


    老黎說:“攤上這樣一個不爭氣的兒子,還能有什麽感受?或許他們是該真正反思一下了,自己的兒子怎麽就到了這個地步,子不教父之過,我看他們首先是要深刻反思自己在教育孩子問題上的錯誤……”


    我說:“李順已經遠走高飛了……”


    “哦……”老黎不動聲色地看著我:“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


    “因為……李順在臨走之前給我留了話,讓我今後有事多找你請教。”我說。


    “這麽說,你見到他了?”老黎說。


    “是的,我送他上船走的,此刻,現在,他應該在公海上了……”我說。


    “你告訴我這些,難道就不擔心我去舉報你?”老黎說。


    “當然不擔心,要是在你手裏載了,我也認了!”我說。


    老黎嘿嘿笑起來:“哎,情大於法啊,我舍不得你啊,即使你犯了錯,我還是想庇護你的。”


    “我這頂多算是犯了個小錯,你庇護不庇護的沒什麽大不了的,我要是犯了大事,你能庇護我,那才真是夠朋友,不過,我也看出了,你這個商人其實也沒那麽大的本事。”我說。


    老黎又嗬嗬笑起來。


    接著,老黎說:“唉……李順這一出事,可是難為了秋桐這孩子……這孩子不知要為此遭受多大的打擊和折磨。”


    聽了老黎的話,我不由心情有些黯然。


    “不過,你們年輕人,多遭受一些苦難是沒有壞處的,不管這些苦難你願意不願意接受,有時候都是人生裏躲不過的劫,注定的……作為一個民族來說,苦難興邦,同樣,對一個人來說,苦難能成人,苦難是一個人成長無與倫比的財富,無價之寶,能從苦難裏走過來的人,無疑會更加成熟更加堅強,這樣的人,終究會成就大事。”老黎說。


    “所以,假如我遇到了大難,你會袖手旁觀讓我去接受煉獄般的所謂鍛煉,是不是?”我說。


    老黎看著我,微笑著,點點頭:“不錯,基本回答正確!”


    “其實真到了那時候,你不是不想幫我,而是你幫不了我,所以你就打著鍛煉我的旗號讓我去受苦!”我說。


    老黎哈哈一笑:“也可以這麽認為!隨你怎麽說了……”


    “假如你兒子也像我一樣遇到大難,你會出手嗎?”我又說。


    “我對你和我兒子,都是一樣的,你我眼裏,你和我兒子沒什麽兩樣……我對周圍我認為有潛力的年輕人,甚至包括秋桐,都是這個態度……先不談我能不能幫得了,假如我在你們遇到大難的時候出手,那麽,你們極有可能就失去了一次錘煉自己的絕佳機會,喪失了人生裏磨練自己的一次難得機遇,受難的時候是很痛苦,但是當你從苦難裏走出來,你會實實在在感覺到,這的確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人生的財富……當然,我說的大難不包括有生命危險。”


    我沉思了一下:“你的話或許是有道理的。”


    老黎微笑不語。


    晚上,我和海峰還有海珠一起吃飯,海峰前段時間去了一趟歐洲,剛回來。


    聽我說了下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海峰有些吃驚:“我靠——老子出去一趟,竟然出了這些事。”


    “不準說粗話,講話要文明!”海珠一瞪海峰。


    海峰嗬嗬笑了:“好吧,我是文明人,我要講文明,我不說粗話!”


    海珠接著說:“回來沒事多去陪陪雲朵,別整天狐朋狗友到處喝酒玩!”


    “好的,我知道……”海峰點點頭:“哎——我這個當哥哥的怎麽反倒要然你來管了?豈有此理!”


    “你們男人都是沒有自覺性的,就得讓女人管著,不然,要女人幹嘛?”海珠笑著說。


    “要女人洗衣做飯生孩子!”海峰說。


    “去你的!典型的大男子主義!”海珠說。


    海峰嘿嘿笑起來,接著對我說:“好啊,白老三死了,李順跑了,你現在可算是解脫了……自由了……我看你可以金盆洗手上岸了。”


    “什麽可以?是必須!”海珠說:“苦日子總算熬到頭了,他現在是沒有任何理由再混黑社會了,當然也沒有機會再混了……這次是萬幸,沒有把他牽扯進去怒,不然,或許你這次回來就見不到他了,說不定他要麽進了看守所,要麽被通緝跟李順跑了。”


    我眼神黯淡下來,不說話。


    海珠接著說:“好不容易脫身,以後堅決不許再和任何黑道的人接觸打交道,混黑道的人,早晚都沒有好下場,白老三李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白老三死了,李順我看也未必就能長命……秋桐倒了八輩子黴了,攤上這麽一個主兒。”


    海峰歎了口氣:“唉——秋桐也是苦命的人,她現在的日子一定也不好過的。”


    海珠說:“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命,或許秋桐就是命中注定要攤上這些事……誰讓她非要選擇李順這樣的人做未婚夫?天下那麽多優秀的男人,她找誰不行?非要找個黑社會老大,她到底看中了李順什麽?家庭背景顯赫?有錢?還是李順長得好?不可思議,這世界真奇怪,不可思議的事總是不斷。”


    海峰看了我一眼,我默然無語,他也無語了。


    第1127章 李順父母被抓


    一會兒,海峰說:“冬兒呢?”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海珠說:“冬兒沒了消息。”


    海峰說:“這倒是很讓人擔心!”


    海珠說:“擔心是可以理解的……隻是,我覺得她還會回來的,她走不遠,她在星海還有套房子呢!”


    “房子?在哪裏?”海峰說。


    “就在我們對門,她買下來了,成了我們的鄰居!”海珠說。


    海峰有些意外地看著我,又看看海珠:“冬兒把你們對門的房子買下來了。”


    “是的。”海珠說:“有意思不?”


    海峰皺皺眉頭,不說話了。


    “我想到其他地方另外買套房子,搬走,反正現在住的也不是自己的房子,借住的,可是,他就是不樂意,不答應!”海珠又說。


    海珠似乎在向海峰告我的狀。


    海峰捏著下巴看著我,沒有說話,但我分明看到他眼裏疑問和憂慮的神情。


    一會兒,海峰說話了。


    “你們認識時間也不短了,同居也有一段時間了,海珠的病也治好了,我看,你們結婚吧,沒有什麽必要再繼續拖下去了。”


    我的心猛地一顫,看著海峰。


    雖然我知道此事早晚要來,但是從海峰嘴裏說出,還是讓我震了一下。


    我心裏突然感到一陣迷惘和空擋,感到很茫然和失措。


    “我想今年之內,你們就把婚事辦了!”海峰繼續說。


    我和海珠都一時沒有說話,我看了看海珠,她正看著我。


    “狗屎,你有意見沒?”海峰問我。


    我看看海珠明亮的眼睛,又看看海峰,搖了搖頭:“沒有!”


    海峰接著問海珠:“阿珠,你呢?”


    海珠利索地說:“父母不在跟前,兄長為父,我自當聽你的!”


    海珠答應得很痛快。


    似乎,海峰和海珠早就事先通了氣了。


    “那好,既然你們都沒意見,那我就做主了,從現在開始,進入你們結婚倒計時……回頭我和海珠給父母商議下,易克也和你父母說一聲,咱們按照民間風俗走程序,雙方父母先見麵,先定親,定完親,接著就籌備結婚……年底前把這事辦妥了,此事再拖下去,我看也沒什麽意思……結了婚,你們就可以光明正在住在一起,誰也說不出什麽閑話,誰也無法再搗鼓什麽事!”海峰幹脆地說。


    我不由點了點頭,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是要來的,我是躲不過去的。


    海珠一下子變得十分快樂起來,麻利地給我夾菜。


    海峰嗬嗬笑起來:“狗屎,你和阿珠結了婚,我就是你正兒八經的大舅哥了,以後你見了我可要叫大哥的!”


    我努力讓自己笑了下。


    海珠接著問海峰:“你和雲朵什麽時候定親結婚啊?我這當妹妹的在你前麵結婚,是不是不大合適啊?”


    海峰的表情一時有些尷尬,笑了笑:“我們不急……你在我前麵結婚,沒什麽不合適的!”


    聽海峰的話,他和雲朵的感情似乎進展緩慢,還遠沒有到談婚論嫁的時候。


    海珠笑著說:“等你和雲朵結了婚,易克就是你大舅哥了……看你們倆怎麽互相稱呼!”


    海峰說:“好稱呼啊,我還是叫他狗屎,叫他鳥人就是了!”


    海珠哈哈笑起來:“海峰同誌,我正式警告你,不許這麽稱呼我未來的夫君!”


    海峰一咧嘴:“這是我對他的昵稱呢!”


    “昵稱也不行,難聽死了!”海珠又笑。


    海峰也笑起來:“好吧,我嚐試著慢慢改正。”


    海珠又說:“哎——到時候雲朵稱呼我嫂子,我也稱呼她嫂子,豈不是亂套了!”


    海峰露出一絲苦笑,沒有應聲。


    海珠接著說:“那這房子我看還是要買,即使不考慮對門的鄰居,也要考慮有自己的房子,畢竟,這是人家李順的房子……我看中了星海廣場旁邊剛開發的海景房,位置特好。”


    海峰說:“現在先不要買房子!”


    海珠一愣:“怎麽了?”


    海峰說:“根據我得到的某些消息,國家很快要出台政策對房地產行業進行宏觀調控,要打壓房價,估計下半年房價會有較大幅度的降低,現在買房,吃虧太大……所以,先等等再說!”


    海珠點點頭:“哦……那也好。”


    海峰接著說:“其實在星海安家不如回寧州啊,不過現在你們倆的情況,一個在星海進入了官場,一個在星海開起了公司,也不好走了,那就隻有在這裏了!”


    海珠說:“我的事情倒是好說,大不了把這裏的公司關了到寧州去開,隻是他走不了,官場不能隨便挪動啊!”


    海峰沉默了片刻,看著我說:“你真打算一輩子就在官場混下去了?”


    我看著海峰,說:“一輩子……我還真沒想那麽遠,不過,起碼這些年,我是要在官場的,既然已經步入了,那就做下去吧。”


    海珠說:“我就不明白,這官場到底有什麽吸引你的地方……當官有什麽好的,哪裏比得上自己做生意自由自在。”


    海峰說:“阿珠,這你就不懂了……男人不是女人,女人有吃有喝有家庭有孩子就行,男人不行,男人都是必須要有事業的,做生意賺錢是事業,這混政場當官,同樣也是事業……既然易克已經進入了官場,那也不妨就好好做吧,說不定將來混大了,成了高官,也能光宗耀祖,我也能跟著沾光,你也成了官太太……哈哈……”


    海珠說:“我才不稀罕什麽官太太,我能打理好公司能照顧好家庭能做個賢妻良母就已經十分知足了……隻要我的小克哥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就是我最大的福分!”


    海峰說:“哎——阿珠,你這樣的女人,是最受男人歡迎的,既能做生意賺錢,還能做賢妻良母,難得啊!易總,你說是不是?”


    我笑了笑,點點頭:“是!”


    我覺得自己笑得有些幹澀。


    海珠這時將腦袋靠到我肩膀,滿臉小女人的甜蜜狀。


    海峰看著我和海珠開心地笑了,接著說:“哎——少在我麵前秀幸福,饞我啊……”


    海珠打趣地說:“就是饞你……你去找雲朵啊……”


    海峰不由又苦笑了下。


    晚上,寂靜落寞的黑夜裏,海珠進入了夢鄉,我無法入眠。


    窗外,一陣歌聲隱約飄來:


    沒有你,世界寸步難行;


    我困在原地,任回憶凝集。


    黑夜裏,祈求黎明快來臨;


    隻有你,給我溫暖晨曦。


    走到思念的盡頭我終於相信,


    沒有你的世界愛都無法給予;


    憂傷反複糾纏,我無法躲閃;


    心中有個聲音,總在呼喊:


    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你快回來 生命因你而精彩。


    你快回來,把我的思念帶回來,


    別讓我的心空如大海……


    這時孫楠的歌聲,孫楠就是星海人,他在星海還有開的一家不見不散ktv歌廳。


    歌聲平添了我幾分憂愁和苦楚,我在歌聲裏漸漸睡去。


    第二天,我忙完工作,到海邊溜達,特意去了老李經常釣魚的地方。


    卻沒有見到老李。


    海邊空蕩蕩的,我站在老李釣魚的地方,看著茫茫無邊的大海,腦子裏驀地湧出兩句詩: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想起這兩句詩,似乎不大吉利。


    我在海邊站了很久很久,一直沒有等到老李來。


    下班後,接到四哥的電話,他剛送秋桐和小雪到老李家去吃飯,今天是老李的生日,秋桐特定訂做了一個大蛋糕,專門帶小雪去給他過生日的。


    聽了四哥的話,我的心裏稍微有些安穩,怪不得老李今天沒出來釣魚,原來今天是他生日。他應該在家籌備生日晚宴的。秋桐帶小雪去給他祝賀生日,這多少都會讓他感到一些寬慰。


    我默默祝老李生日快樂!


    第二天,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來:昨晚老李夫婦出事了!


    老李夫婦是被省市聯合辦案組帶走的。


    是昨晚從他們家裏被帶走的。


    被帶走的時候,秋桐帶著小雪正在那裏,大家正在給老李祝賀生日。


    老李是副廳級,屬於省裏管的幹部,老李太太是副處級,屬於市裏管的幹部,所以,他們的案子屬於省裏和市裏分別偵辦,因為他們二人的事情密不可分,所以,省市成立了聯合辦案組。


    至於是為何事情帶走,滿城風雨,傳的沸沸揚揚,但不外乎是和李順有關,和包庇他們混黑社會的兒子有關。


    李順前些年在星海犯下了不少事,但因為老李夫婦的關係,每次都平安無事,有的是老李指示手下放水,有的是老李太太親自出麵擺平。同時,還有小道消息說因為李順的事情,順藤摸瓜附帶查出了老李夫婦的經濟問題。


    不管何種猜測,似乎都是因為李順的事情引起的。


    我此時徹底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怪不得要查辦李順前些年在星海犯的事,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目標不單是針對李順,更主要是對準了老李。


    這是雷正煞費苦心的安排。借助這次白老三的死,將李順進行查辦,一來將李順通緝,能抓到李順當然好,即使李順逃脫,也可以通過查辦李順前幾年在星海的事情,將老李徹底放倒。


    老李雖然被雷正搗鼓離開了公安係統,但並沒有徹底倒台,還是市政協副主席,還是正兒八經的副廳級幹部。


    老李在公安係統多年,公安係統甚至政法係統內部他的關係網還依舊存在,公安內部當年他提拔的人還有為數不少依舊在崗位上,他或多或少還能通過這些人對公安的事情施加影響,隻要老李不徹底倒台,這些影響就無法徹底消除。


    雷正要想在公安係統內部做到徹底去老李化,就必須要將老李徹底放倒。同時,雷正和老李之間的積怨一直很深,老李不倒下,也會成為雷正揮之不去的一塊心病,他會擔心說不定什麽時候依舊屬於市領導職位的老李會對他反戈一擊,卷土重來。


    同時,雷正也是想通過此事在政法係統內部樹立起自己絕對的權威,讓大家看到和他作對的人是什麽下場,特別是給現任的副市長兼公安局長看,讓他明白和分管黨委領導對抗的後果。


    第1128章 大難臨頭之際


    繼續分析下去。


    雷正一定是蓄謀已久想將老李扳倒,他一直在等待最佳時機,這次李順出事,無疑對他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通過做掉白老三嫁禍李順將公眾的注意力轉移到李順身上,通過自己的職務便利引導警方放棄對白老三的繼續偵查轉而查辦李順,一來保全了自己,擺脫了關雲飛的窮追不舍,二來打擊了李順,讓他遠走他鄉。當然,最重要還是通過查辦李順牽出了老李夫婦,實現了自己一直處心積慮想達到的目的。


    當然,在此事的操作過程中,雷正一直身處幕後,似乎這一切事情都是按照正常的案件查辦程序發生的,似乎老李夫婦的事情是順其自然牽出來的,一切都很合法合理,合乎程序。這種事情,任何人都無法包庇隱瞞,也無法遮掩。


    老李本來就屬於日落西山的主兒,這個時候誰也不會為老李去給自己惹麻煩,去擔風險。即使是市委書記也不會。而且省裏插手的事,市委書記也不好阻攔。


    如此看來,老李夫婦出事是早晚的,是不可避免的。


    這似乎驗證了老黎四哥和秋桐的預感,秋桐所說的大難要臨頭似乎指的就是這個。


    我不知道昨晚老李夫婦被從生日現場帶走秋桐會是如何的心情和表現,不知道她會受到如何的打擊。


    在秋桐辦公室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那裏發呆,眼窩深凹,眼泡還有些浮腫。這一夜我不知道她是如何過來的。


    但同時,我又看到秋桐的嘴唇緊緊抿著,神情顯得異乎尋常地冷靜和堅毅,似乎這一切她都已經早有心理準備,似乎麵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她內心變得更加堅強了,更加有承受力了。似乎,她甚至都做好了自己也被牽扯進去的思想準備。


    我沒有問她昨晚事情的經過,我不想讓她的心再一次去重複那當時的創擊。


    我默默站在秋桐對麵,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一會兒,秋桐說話了。


    “該來的早晚要來,這一切都是注定的。”


    秋桐的聲音很平靜,似乎還很淡定,但是仍能聽出她的聲音在微微顫抖,我似乎感覺到了她心裏的驚懼和傷感。


    “你要好好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好好照顧好小雪!”我說。


    “我會的。”秋桐看了我一眼,接著說:“不管李順犯了多大的事,不管他父母犯了多大的錯,對我而言,李順畢竟是我的未婚夫,他父母畢竟是我的恩人,從我個人的角度,我可以憎恨李順,但我無法去責怪他的父母。我對他們,隻有深深的感恩,他們到了今天的地步,我不想說我有多麽傷心,我隻想告訴自己,我要堅強地活著,我要好好地活著。


    “他們是否觸犯了黨紀國法,要受到怎麽樣的懲罰,那是國家的事,但我不會因為這些絲毫減弱我對他們的感恩之心,不會絲毫減弱我們他們的報恩之心,我會好好照顧好小雪,照顧好小雪,目前來說是我唯一可以報答他們的方式,當然,即使他們不出事,我也同樣會照顧好小雪。”


    “恐怕他們這次被帶走,很難平安無事回來……畢竟,省市聯合辦案,不是兒戲,沒有確鑿的證據,是不會把人帶走的。”我說。


    秋桐深深呼了口氣,點點頭:“我知道……我明白……李順一出事,我就想到可能會出這樣的事……畢竟,李順在星海做的那麽多事,和他父母都是密不可分的……當然,沒有他父母的地位和權力,李順當年也做不出那麽多事……或許,這都是必然的因果關係。”


    我腦子裏突然冒出兩個字:坑爹!


    這些年,兒子借助老子的權勢違法犯罪將老子牽進去的例子還少嗎?李順屬於典型的一個。


    很多在位的老子落馬都是被政敵利用自己的兒子犯事作為突破口來擊潰的,雷正顯然深喑此道,熟練地運用了這一招。


    雖然雷正的做法很下作,但如果老子自己站的正走得直,對手能抓住把柄嗎?


    說來說去,還是自己有小辮子被對手抓著。


    秋桐低頭沉思了半天,接著抬頭看著我:“易克,委托你一件事。”


    “什麽事?你說!”


    秋桐平靜地看著我:“如果我哪一天突然也進去了,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好小雪!”


    我的心猛地一震,不由失聲說:“你不要亂說,不要亂想,你不會有事的,他們的事和你都沒有關係!”


    “我沒有亂說,也沒有亂想,我是鄭重和你說的。”秋桐慘然一笑:“這年頭,有事的未必一定能進去,沒事的未必進不去,就憑我和他們的關係,我隨時都有進去的可能!雖然我想讓自己帶著僥幸的心理,但是我必須要麵對現實,必須要有個思想準備。”


    “不行,不可以,你絕對不能出事!我死也不能讓你出事!”我的內心無力地掙紮著,雖然我無法辯駁秋桐的話,但我仍不願意接受她的這些話,我不由有些心驚膽戰起來。


    “不要幼稚,不要主觀臆想,我說了,要正視現實。”秋桐的口氣依然很淡定:“我拜托你的事,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小雪。”


    我深呼吸一口氣,說:“我會照顧好小雪,但是,我即使豁上自己的命也不會讓你出事……大不了。”


    “大不了什麽?”秋桐說。


    “大不了我們不在這單位幹了,大不了我帶你和小雪走!”我脫口而出。


    說完這話,我的心猛地一顫,我自己也沒想到會說出這話。我這麽說,等於是告訴秋桐我要帶她去私奔。


    聞聽我的話,秋桐的身體倏地一抖,麵部倏地抽搐了一下,接著緊緊咬了一下壓根,緊緊抿了抿嘴唇,然後目光直直地看著我:“易克,你在發燒,你燒糊塗了……你到底在說什麽?你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用腦子,你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男人?一個男人,在危難來臨的時候,想到的是逃避,是放棄,這是你該說的話嗎?你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海珠,考慮到你對海珠的責任?你對海珠到底能承擔起多大的責任,你到底要想怎麽對海珠負責?”


    我怔怔地看著秋桐。


    秋桐又說:“天使塌不下來的,即使真的塌了,即使隻剩下我自己,我也要頂著,即使我注定要出事,我也絕對不會逃避,我決不會走開……有些事,有些責任,注定是你的,是無法逃避的,為了自己的某些獲得或者安慰而逃避,是可恥的。”


    秋桐的話讓我心裏頓有無地自容之感,我不由羞愧地低下頭去。


    一會兒,秋桐似乎她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說的太重,口氣有些緩和,說:“或許,我該明白你心裏想的是什麽,或許,我該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或許,我該為你剛才的話感動,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我當然明白明哲保身這個道理,我也不否認明哲保身是大智慧……我不反對別人明哲保身,但對於我,我是絕不會有此選擇的,任何時候我都不會……


    “我承認自私是人的本性,我本身也有這種本性,任何一個人都很難超越這個本性……但我始終認為,明哲保身是一種極不負責任的態度,對別人不負責,對自己也不負責……在他們遭此大難的時候,我一走了之,不管別人怎麽看我,我自己心裏能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嗎?我對得住他們對我的多年助養之恩嗎?


    “還有你,你對得住誰?你對得住海珠還是對得住海峰還是對得住你自己該承擔的責任和良心?我們活在世上,不能僅僅為自己而活著,我們要為自己的良心和責任而生存,為自己的親人而頑強地延續自己的生命。”


    我抬頭看著秋桐,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為自己剛才的話而羞愧,我承認我的話是錯誤的……我會聽你的話,我會認真擔負起自己的責任,我會對得住自己的良心,我會秉承做人的基本道德……隻是,今後,不論多大的風暴,我都會和你一起去承擔,不論多大的苦難,我都會和你一起去承受,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站在你身邊。”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裏有些悲酸和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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