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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江韻清所看到的幻象一樣,馬天目真的正穿越重重迷霧,走在趕赴重慶的路上。


    他因大學時主修貿易,此次接受了一項極為特殊的任務,抹掉以前所有經曆,來到戰時貿易相對活躍的重慶,以一個信托投資人的身份,幫助我黨的地下企業,準備在內地與香港之間,架起一道通商貿易的橋梁。此次任務,他隻與南方局的重要高層單線聯係,而不與其他任何人有實質性接觸。換言之,在重慶的地下黨內,將無人知曉他的身份。而他最先要仰仗的,竟然是他的那位老同學,如今已在重慶聲名顯赫的唐賢平——需要他為自己鋪平生意上的道路。


    對於馬天目的忽然出現,唐賢平自然驚訝不已。讓唐賢平感到驚訝的,倒不是馬天目的身份問題,如果他仍舊為共產黨效力,是不敢如此坦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令他感到好奇的,是這麽多年,馬天目到底去了哪兒?看他額上一道清晰的傷疤,以及走路時略微的跛腳,顯然遭了不少罪。而今怎麽搖身一變,竟成了一位西裝筆挺,頭發梳得溜光,舉手投足間盡顯闊綽的商人了呢?


    說起這些年來的經曆,馬天目倒毫不避諱。他說自從離開南京,自己竟被共產黨懷疑……我當初那麽死心塌地,他們竟然懷疑我,孤立我,將我打入冷宮,足足寫了半年檢討。說到這兒,馬天目的情緒顯得十分激動,留在唇上的一撇小胡子也翹了起來。


    唐賢平嘿嘿一笑,說不出是幸災樂禍,還是嗤之以鼻。插話道:當初我那麽樣勸你,盡早棄暗投明,跟著我幹,可你就是一條道走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那後來呢?


    後來……馬天目在沙發上放平身子,翹起二郎腿,說,從那以後,我算把一切看透了。什麽三民主義,什麽共產主義,都是屁話。有錢才是正經主義。我回到天津,托家人的洪福,算是改邪歸正,專心做起了生意。這些年下來,我的世界觀隻有兩個字——“賺錢”。


    那你臉上的疤,和腿上的傷……


    馬天目苦笑一聲,撣了撣雪茄上的煙灰,歎口氣說,唉,這戰火連天的,做生意也是冒死啊。那年我去東北收購人參,在山裏遇到日本人,腳下打滑,跌進山溝,幸虧福大命大,臉上留了疤,跛了一隻腳,算是撿回一條命。要不是現在撈錢容易,我早就不想幹了,去外麵找個清靜地方,舒舒服服過完這輩子,也就算啦。


    唐賢平頗為同情的看著眼前的這位老同學,忽然頗有意味地問道:成家了嗎?


    成家?


    馬天目身子一震,竟沒有明白唐賢平話鋒裏潛藏的意味。


    還在等江韻清?


    說到江韻清,馬天目變神色得莊重起來。坐直身子說,江韻清和我是結發夫妻,我當然要等她。我這次來重慶,一是為了做生意,二是來尋她。老同學,不會像當年那樣,你還在刁難她吧?


    唐賢平一臉嚴肅:我怎麽會刁難!隻是你不知道,如今我們已做了親戚。三年前,你那小姨子江竺清,成了我太太,我們兩個,現在應該算是連襟吧。


    馬天目愣住了。憋不住,忽然笑起來,抬手點著唐賢平:真是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啊,這麽說,我倆以後就是親戚了?從輩分上算,你該叫我姐夫!


    唐賢平忍俊不禁,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馬天目。


    馬天目問:妹夫,你那姐姐可好?不如現在馬上動身,帶我去見見你那大姨子。幾年不見,我可想死她了。


    唐賢平動了惻隱之心。忽然明白,在他與彭定邦不多不少的交際中,為何始終不肯認可彭定邦的身份,甚至有些鄙夷和瞧不起他。卻原來始終是馬天目在自己心裏作祟。他雖把馬天目當做自己的對手,但同學之間的情誼,卻在對立與交鋒中,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他認可他,甚而敬重他。哪怕他是自己最危險的敵人,與這樣的敵人對峙,也讓他感到由衷的欣慰。他忽然迅速做出一個決斷——不能把江韻清改嫁的消息告訴給馬天目。以免使他傷心,以免讓他受到傷害。他甚至在接下來的,由自己親自指揮的“清除行動”中,由衷感到一種“為朋友除害”的快感——他已掌握了彭定邦確切的行蹤,在遠隔百裏的奉節,從重慶派出去的特務,已與當地軍警聯手,布下了天羅地網。隻等他一聲令下,便會將那些正在籌劃暴亂的共產黨人一網打盡。當想到將來如何處置彭定邦的問題時,親戚關係一度使他感到為難。雖然他不會對江韻清有任何同情,隻把她當做一個傻乎乎的,被彭定邦洗腦,並誓死要跟隨丈夫的女人;但他的太太江竺清,以及嶽父母的感受,卻不得不讓他考慮。


    ——現在好了,出於對馬天目的愛護,或者說同情也罷,他大可以痛下殺手,毫不客氣的處置掉彭定邦,以維護他老同學的利益。也好讓這一對曆經磨難的夫妻,重歸就好,一家人也算能過上遂心如意的日子。想到此,他壓住話頭。隨意敷衍他道:


    你剛到重慶,還是先不要著急。二姐現在並不在重慶,據說去了成都。也不經常回家,家裏很少知道她的消息。


    從唐賢平的表情中,馬天目已窺探到他心裏的波動。忽然有些擔心起來。一時間顯得坐立不安,問:她還好吧?不會有什麽事吧!


    還好還好!你不要多慮。絕對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那就好!馬天目憂心忡忡說。


    唐賢平岔開話頭,用輕鬆的語氣,問馬天目:你這次來重慶,怎麽會想起找我?難道,不怕我和你翻從前的老賬嗎。


    馬天目看他一眼,用有些陰鬱的語氣說道:以前的恩怨,在我心裏早已一筆勾銷。至於說翻舊賬,翻來翻去,又有什麽意思。早知道你在這裏混得如魚得水,而我兩眼一抹黑。那些做大生意的老板,一個也不認識,還望借你之力,幫我拉拉關係。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說到“好處”,唐賢平立刻伸出手掌,做盾牌狀,義正辭嚴說,關係我可以幫你拉,但不會染指你任何生意上的事。


    馬天目眼裏露出敬佩之色,說,好,好!你在這大染缸裏泡了這麽多年,依舊不改初心!值得敬佩。改天我找最好的酒店,還需勞煩你把重慶生意場上的大老板都招過來。給我搭個橋,以後再不會煩你。


    唐賢平特意將江宜清夫婦招到自己家中,告知他們馬天目來到重慶的消息。並鄭重告誡他們:如果馬天目來找你們,萬萬不可將江韻清改嫁的事透露給他。至於為什麽要這麽做,他並沒有做出更多解釋。而在其他人眼裏,江韻清與彭定邦的結合並不被看好,覺得江韻清有些一意孤行,或是在以往不幸經曆中自暴自棄。同馬天目比較,老實本分的彭定邦雖不至於被他們當做感情的騙子,但馬天目的才華與最初和大家積累起來的情感,最終還是占了上風。


    即便不告訴,二姐和老彭都有了孩子,又能怎麽樣呢?江宜清這樣憂心忡忡說到。


    是啊!總不能硬把兩人拆散,再讓馬天目回到二姐身邊吧?況且二姐會不會願意?江竺清也這樣說。


    對於這樣淺顯的問題,唐賢平給不出任何答案。他隻是再次叮囑她們道:別告訴他就是了。封住嘴巴萬無一失,封不住嘴巴患得患失。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就會有一個好結果的。


    兩天之後,唐賢平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把他所認識或通過間接關係認識的大老板,全都招到重慶一家最好的酒店。他隻是在酒會開始前,露了露麵。酒會開始後,便先行離開。據他觀察,馬天目確實有著商人的精明能幹,和那些最牛氣的老板寒暄起來,也能做到泰然自若,遊刃有餘。嘴裏說的,全是得體的生意上的話。但他卻不會被這表象所迷惑,派出幾位精幹特務,穿插在酒會中間,借以觀察馬天目的言行,有無值得懷疑的動向。並對與他接觸過的所有人,進行一番全麵的調查。


    據特務呈報上來的消息說,馬天目在那一晚的酒會上,沒有任何異常表現。接下來除了和酒會上結交的朋友晤麵之外,更無其他動向。而那些和他打交道的老板,我們也實在沒有調查的必要,這些人除了和“小蔣”,便是蔣家那些有頭臉的親戚來往密切。豈是我們敢染指的!但唐賢平並未因此放鬆警惕,仍舊派人盯緊馬天目。他不想重蹈覆轍,在與馬天目的交鋒中再次處於下風,那會讓他感到一種難以接受的羞辱。


    對於所有商人來說,利益的驅動,往往會讓他們放下對“階級”的成見,而隻會專注於貿易間的公平,以及那種由公平所帶來的的平等與尊重。對於局勢的參考,也能讓他們迅速做出反應,人人都是戰局的風向標。隨著解放戰爭的深入,一些精明的商人已感到國民黨當局的速朽,在既得利益又尋退路的心理驅使下,和馬天目談起生意來,即便對他的身份心如明鏡,也隻是“你知我知”。即便商人天生膽小的心理作祟,寧肯生意不談,也不想給自己惹來任何麻煩。


    就拿那位靠豬鬃生意發家的古老板來說,便是一個鮮明例子。


    在外行人看來,豬鬃不過是豬身上最輕賤的物質,豈不知豬鬃有著天大價值。和平時期倒無關緊要,但在戰爭頻仍的二三十年代,從油漆卡車、飛機、軍艦、到清刷大炮小炮的炮管,由豬鬃製成的刷子,其使用起來耐高溫,揮灑自如的優勢便全然呈現。豬鬃出口的利潤大得驚人。又兼重慶豬鬃在國內質量最好,經加工之後,有著色澤光潔,毛身挺直,尺碼準確的優勢。成箱的豬鬃按規定長短搭配成套,箱子上印著一行醒目的英文商標:CHUNGKING BRISTLES(重慶豬鬃)成為國外商品目錄中的專用名詞——在歐洲,貿易商們隻認可這一品牌。


    古老板的父輩,就是靠豬鬃生意在商界確立了自己的地位。而早在1939的春天,國民黨當局親令西南運輸處,收購上萬箱豬鬃,運往美國換取軍用物資。自然由孔家人接手了這單生意。他們先是找古老板談判,定下苛刻條件,意在將古老板經營的“四川畜產公司”,從對外貿易的陣營中排擠出去。被婉拒之後,馬上頒布了一條《全國豬鬃統銷辦法》。根據該條令批示,全國所有各色豬鬃的收購、運銷,均由中央信托局統一管理。各商號不得自行報運出口,囤積期亦不得超過三個月,否則由官方強製收購。


    此一出台的規定,顯然針對古老板而來。幸虧古老板翻雲覆雨,應對起來還不至焦頭爛額。他首先要求貿易委員會履行前約。接著,又密令他的香港分公司關門停業。此一舉措,等於關閉了*鬃出口的大門。因為隻有他所屬的“虎”牌商標,才會被美國商人接受。


    馬天目來接洽古老板的時間,正處於雙方僵持階段。


    這天上午,馬天目如約來到古老板的公寓。由於是唐賢平的關係,古老板並不是對他太過接受,隻是礙於情麵與壓力,才肯和這個從外表看起來,尚算誠懇的馬老板談一談。卻隻是抱了敷衍的態度。


    馬天目開門見山,等傭人退下之後,直截了當說,古老板,我心裏清楚你對我的看法,但咱們不談時事,不做任何猜忌;坦誠相見,隻談生意。假如我手上有一大批期貨從貴公司過手,不要在賬麵上留下任何痕跡,無聲無息銷到國外,利潤分成當然你來做主,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馬天目一席話,即刻引起古老板的興趣。知道此人來頭不小,馬上回應道:有多少?


    五千箱。全是上等豬鬃。以後還會有大批供應。


    馬天目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又拿過隨身帶的皮包,將豬鬃樣品拿出來,遞給古老板。


    樣品不需驗看,隻需用手拿捏一番,古老板便知其成色。他正愁來年的貨源,想不到有人竟送上門來。當即眉梢帶笑說:好東西!馬老板,你就開個價吧。


    這樣說著,一絲疑慮卻從古老板的腦子裏冒出來。如今國統區有限的貨源,他知道的清清楚楚,而這個初次打交道的人手裏,又從哪裏冒出這樣一大批豬鬃?不禁偷偷打量馬天目一眼,悄聲問:馬老板,您莫非是……說著,用手比劃了“八”字。


    馬天目淡然一笑,說,古老板,我事先說過,咱們不談時事,不做任何猜忌;坦誠相見,隻談生意。


    古老板發出爽朗笑聲,連聲說,好吧好吧!那我們就不談時事,隻談生意。


    從古老板家出來。馬天目很快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蹤。他不禁笑了笑。放慢腳步,轉到一家電話亭,給唐賢平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裏,他半開玩笑說道:妹夫,我對重慶已了解的差不多了,就不用你那麽關照啦,每天派人暗中保護我。也不知你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你那麽關心我的話,還是趕緊安排我跟江韻清見見麵吧!順便也和其他的家人見一見。我生意纏身,說不定哪天就從這裏離開,你是想讓我抱憾終身,故意要拆散我的家庭嗎?


    麵對唐賢平的閃爍其詞。馬天目心中充滿焦慮。他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斷定江韻清肯定出了什麽難以預測的事。


    通過唐賢平的安排,馬天目先和江宜清見了一麵。但從江宜清這裏,卻依舊得不到江韻清的任何消息。及至見到江竺清,他們事先商量好一樣,說著閃爍其詞的話,臉上有著同樣模棱兩可的表情。當他提出去見嶽父母時,江家二姐妹立馬表現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推脫母親重病,父親三個月前忽然患了癡呆症。你去見了,隻會惹他們傷感,自己心裏也不會好受。還是算了,別去見了。


    馬天目窺破他們的心思,聲嘶力竭說道:我就是要去見一見!你們這是想幹什麽?遮遮掩掩的。就算這些年我不在大家身邊,沒為這個家出過丁點力,可也不該把我當成外人啊!即便你二姐不願見我,可兩位老人家總該讓我見一見吧!他們都七十多歲的人了,說句不好聽的話,是活過今天沒了明天的人,錯過這個機會……你們一個個的,這都安得什麽心哪!


    江老爺子的癡呆病很讓人煩惱。他的腦子壞了,也就是說,有點半傻了。記憶對他來說成了一塊殘缺的線路板。時常短路,又時常運轉正常。他常把記憶中發生的事,和現實中正在發生的事疊加起來,重疊之後又常把一些常識性的東西漏掉,而抓住一些關鍵性的東西緊咬不放。


    就拿馬天目剛進門時的反應來說吧,不用別人介紹——其實大家都不想介紹。私底下商量好,盡量讓老爺子和馬天目少接觸,以免話多,紙裏包不住火。並叮囑馬天目少搭理他,說老爺子最近犯了癡呆,保不準會說出一些讓人寒心的話來——老爺子便眯著眼問:這是誰呀?馬天目摘下禮帽,衝老爺子一鞠躬,剛想說話,便被江竺清拽著,向客廳裏走。走過客廳,又徑直奔向臥室,去問候臥床的江老太太。想不到老爺子挪著碎步,在後麵緊追不舍。嘴裏說,這不馬天目嗎?江宜清攙著父親,想把他引開,說,爸,今天日頭好,咱還是去外麵曬曬太陽吧!老爺子推開江宜清,眯著眼說,告訴我,他是不是馬天目?江宜清隻好回道:是,是我二姐夫。你二姐夫,這麽多年都見不到他,他啥前來重慶的?也不過來看看我。江宜清說,他來了沒幾天,早想來看您哪。


    江老太太自從患了腦血栓,已喪失語言表達的能力,卻犯下愛哭的毛病。見了誰都免不了哭天抹淚。但腦子尚算清楚。當馬天目俯身到床前,向她問候時,她又免不了一通哭天抹淚。看著江竺清,用手指點著外麵,嘴裏含混說著什麽。江竺清自知母親的心思,她是想把二姐叫回來。好在母親的反應不會被馬天目識破,便借題發揮說,您是想留我二姐夫在家吃飯呀?讓我去買菜?哦,我讓吳媽出去買菜去了,您就不用操心啦!


    一旁的江老爺子隨聲附和,說,吃飯吃飯,讓你二姐夫陪我喝酒。我好久沒跟你二姐夫喝一盅了。


    離午飯時間尚早,江宜清江竺清姐妹倆也確實沒有留馬天目吃飯的心思。等坐在客廳喝茶時,江老爺子仍舊念叨著中午吃飯喝酒。江竺清便沒好氣的回他道:喝啥酒啊喝酒,我二姐夫又不會喝酒!


    你二姐夫不會喝酒?彭定邦,你不會喝酒?江老爺子瞪大眼睛,衝馬天目說,顯然是期待馬天目的響應。


    他這一喊,瞬時讓所有人緊張起來。


    彭定邦,你會不會喝酒?江老爺子笑眯眯地又問了一句。


    馬天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笑著,看著江宜清,小聲問:誰是彭定邦?


    江宜清說,你別在意,他把你當成別人了……要不你回吧,呆下去,不定又會說些啥胡話。


    馬天目感到老爺子話裏有話,走到他身前,握住他的手,俯身說,爸,你真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你不就是彭定邦嗎?我家的二姑爺,酒量挺好,咋就說不會喝酒呢!


    馬天目表情肅然,說,爸,我是你的二姑爺不假,可我是馬天目啊!韻清——你二閨女,去哪兒了?她到底出啥事了?你們到底有啥事在瞞著我呀!


    江老爺子不說話。大腦又進入短路狀態。眼睛木呆呆地看著擺在桌子上的,馬天目帶來的禮物。


    馬天目轉身,看著江宜清,有些惱怒地問:宜清,告訴我,你姐到底出了啥事?


    江宜清低頭。


    馬天目又轉身看向江竺清。


    江竺清默然轉過身去。


    馬天目喊了一聲,告訴我,她是死是活?到底在哪裏?


    江宜清再不忍將事情隱瞞下去。抬起頭,黯然對馬天目說,你離開太久,回來也沒用了……你走吧,還是離開這兒吧。我二姐她,已經改嫁了……


    馬天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看著江宜清。聯想起自己來重慶後,所有人的異常表現,不由淚濕眼角,卻又很快平靜下來。他看了看屋子裏的人,對江宜清說,好吧,我走。宜清,隻是麻煩你,碰到你二姐,替我轉告她,這麽多年,我可從沒把她忘記過。


    馬天目穿好衣服,轉身走了出去。


    江老爺子大腦又恢複了正常,衝馬天目背影喊:把東西拿走!你以為你發了財,在外麵尋花問柳,甩了我二閨女。我閨女照樣嫁得出去。如今我那二姑爺彭定邦,工作也不賴,一個月掙好些銀子,還能陪我喝酒,你以為你是誰呀?忘恩負義的東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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