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幸者的慘死留給我們的印象頗為強烈,尤其是在剛才的場合下。不過,隻要被印度半島上這劇毒蛇種之一的響尾蛇咬中,肯定難以活命。印度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人死於這些可怕的“長蟲”之口,圍柵村的那個仆役成了又一個犧牲品1。


    1一八七七年,計1677個人因遭蛇咬而死亡。官方為鼓勵大量消滅這些毒蛇而設置了獎金,據統計數字顯示,這一年共捕殺蛇127,295條。


    據說,——我想是開玩笑,——以前在馬提尼克2島本沒有蛇,是英國人在不得不把小島拱手讓給法國人時故意把它們帶過去的。法國人在放棄對印度的控製時,卻沒有使用這種報複行為。一則於事無補,再則也是由於大自然在這方麵表現得很是慷慨。


    2馬提尼克島在拉丁美洲。


    那個印度人的屍體在毒液的作用下迅速腐敗。必須馬上掩埋掉。於是,他的夥伴們掘了個坑把死屍放進去,坑挖得很深,以防野獸再把死屍刨出來。


    悲慘的儀式進行完以後,馬西亞-凡-吉特便請我們同去圍柵村,——這邀請被迫不及待地接受了。在南非,墾荒者們尤愛使用這個名詞。


    隻用了半個小時我們就到了供獸商的住處。這地方正印證了“圍柵村”的美名。


    這是一片長方形的大圍地,位於森林最深處的一大塊空地中間。馬西亞-凡-吉特完全是根據職業的需要將其規劃布局的。隻見一排高高的樹柵圍成一圈,柵門很寬,足以讓四輪大車通行。圍地最裏麵,當中一長溜用樹幹和木板搭成的陋房,充作村裏所有居民的唯一住所。另有六間各自分成幾個隔斷的小屋,底部都裝有四隻輪子,與那溜板房成直角立在村左的盡頭。從裏麵傳出的吼叫聲判斷,屋裏並不缺少主人。村右有十二隻水牛,麵前堆著山中豐茂的青草,就宿在露天裏。它們是流動動物園最常用的畜力。六名車夫以及10名專職狩獵的印度人構成了圍柵村全部的雇工。


    雇傭的車夫僅限在山野中駐留時交力。他們的工作就是在各狩獵處之間驅趕籠車。然後把車趕到最近的火車站。從那兒起,這些四輪大車便裝上火車,經阿拉哈巴德而迅速到達孟買或加爾各答。


    獵手都是純種的印度人,他們從事的職業被稱為“希喀裏”。其任務是尋找野獸的蹤跡,從隱匿處把它們趕出來並將其抓獲。


    這便是圍柵村的雇工們。馬西亞-凡-吉特與這些手下幾個月來同住在一起。他們不但要冒遭受野獸襲擊的危險,還處於在塔裏阿尼格外肆虐的各種熱病的威脅之下。夜晚的陰濕,地麵有害毒物的蒸發,陽光隻能細碎透入的叢林蔭蔽下滋生的氤氳熱氣……都使喜馬拉雅山麓成為一個不利健康的地區。


    然而,供獸商與那些印度人均很適應此地的環境,無論是瘧疾、老虎還是塔裏阿尼的其他“常客”都沒有對他們造成危害。換做我們,安然無恙地住在圍柵村就不大可能了,何況這也不符合奧德上尉的計劃。所以,除去為了狩獵而潛伏的幾晚之外,我們還是要睡在“蒸汽屋”,呆在平原的水汽所無法升到的上部山區。


    大家於是走近馬西亞-凡-吉特的營寨。柵門大開,迎我們進去。


    馬西亞-凡-吉特看來對我們的拜訪興奮異常。他對大家說道:


    “先生們,現在請允許我代表圍柵村向你們致敬。雖然這建築符合我一切苛刻的需要,但事實上,它不過是個大型的草房,半島上獵人們稱之為‘烏地’1。”


    1茅屋,此指獵人簡陋的隱蔽處。


    說著,供獸商已打開他與夥計們共住的那間木屋的各扇門。裏麵的陳設再簡陋不過了。第一個房間屬於“村長”,第二個住著“希喀裏”們,第三個分給了那些車夫,房間裏家具都隻有一件:行軍床,第四個空間更大一點兒,兼做廚房與餐廳。可見,馬西亞-凡-吉特的住處不過還處於原始狀態,剛好配得上“烏地”的稱謂。供獸商也隻是個躲在臨時設伏處的獵手罷了,僅此而已。


    參觀完這些“兩隻手的一等哺侞類動物”的住宅後,我們又被請去就近觀看“四腳動物”的房舍。


    這才是圍柵村裏有意思的地方。相對於設施舒適的動物園來說,它更易讓人想到來自異鄉的某個裝備簡單的馬戲團。缺少的隻是這些水膠顏料製成的宣傳畫:高懸在露天舞台上,用斑斕的色彩畫著一個身穿玫瑰紅罩衫與天鵝絨禮服的馴獸員,站在一群張牙舞爪的野獸中間,動物們嘴角流血、爪子開裂,在英勇的比戴爾或佩鬆的長鞭下被迫屈服!當然,除此以外也沒有擁擠的人群到現場來觀看。


    幾步之外群集著那些馴化的水牛,它們的領地是圍柵村的右側,每天要喂之以足夠的青草。但把這些牲畜放到鄰近的天然牧場則不可行。馬西亞-凡-吉特措詞優美地這樣說:“英聯邦領土上允許的放牧自由,與喜馬拉雅山區森林中潛伏的種種危險是無法相容的。”


    “動物園”由六隻獸籠組成,每個下麵都裝有四隻輪子,正麵夾著鐵柵欄,又各自分成三個隔間。使用中根據需要,可以打開各隔斷之間能上下怞動的活門,確切地說是隔板;把動物從一個格子攆到另一格裏。現在,獸籠中共計關有七隻老虎、兩隻獅子、三隻黑豹和兩隻花豹。


    馬西亞-凡-吉特告訴我們,他還需要捕獲兩隻花豹、三隻老虎和一隻獅子才能完成任務,之後就離開此地,前往距離最近的火車站,向孟買城進發。


    籠裏的野獸便於讓人仔細觀察,既威風凜凜也凶猛異常。因為被擒獲的時間太短,還不能適應這種監禁的生活——從它們駭人的吼聲,在隔板之間驟然的竄躍以及有力的爪子猛地伸出,把鐵柵也多處弄彎的動作上都可以看得出來。


    我們站到獸籠前麵時,“籠主”們更是獸性大發,馬西亞-凡-吉特卻顯得無動於衷。


    “可憐的畜牲們!”奧德上尉悲憫道。


    “可憐的畜牲!”弗克斯也跟著說。


    “您難道認為它們比您殺死的那些動物更可憐嗎?”供獸商的語氣很是生硬。


    “甘心被抓更應該受到指責而不是同情!”奧德上尉針鋒相對地回答。


    盡管在非洲大陸等地,由於唯一的食物來源反芻類動物較少,肉食動物有時要忍受餓上幾天的煎熬,但在塔裏阿尼地區情況則完全不同。這裏隨處可見鬃犁、水牛、瘤牛、野豬、羚羊,獅、虎、豹可以隨時捕到獵物。此外,山羊以及綿羊群,還不算守衛它們的“拉尤”1,都給猛獸們提供了穩定而獵取容易的美味。因此,在喜馬拉雅的山林裏,食肉動物很容易填飽肚子。而它們難以去除的野性也更是無可辯駁。


    1疑為“牧羊犬”或“牧羊人”。


    供獸商主要是用鬃-和瘤牛的肉來喂養動物園的那些主人,“希喀裏”們自然要負責定期的肉食補給。


    如果認為這種狩獵不具危險性就錯了。實際上恰恰相反。哪怕是老虎也對野牛懼怕三分,因為這種動物一旦受傷,便凶蠻異常。不少獵手曾親眼著見野牛奔逃時能把一棵樹用牛角撞斷。當然-,也聽說反芻動物的眼球是一種真正的放大鏡,外部物體投影其中體積要擴大三倍,人體經過這種放大,便顯得高高在上,對它形成一種威嚇。而且還有人說,走動著的豎直的人體能讓野獸感到害怕,所以,站著對抗比蹲著或趴著更有利。


    我不知道這些說法中有哪些真實的成分,但有一點我能肯定,即人哪怕站得再筆直再挺拔,也不會對野牛有絲毫的威嚇效果,萬一他又失了武器,那幾乎是必死無疑了。


    印度的鬃-便是如此,這種野牛腦袋扁方,牛角細長彎曲成環狀,背部隆起——身形與美洲野牛相似——膝蓋以下的部分都是純白色,若從尾根量起至前端的鼻頭,身長有時能達到四米。如果說它們在平原的高草叢裏成群吃草時還算得上溫順的話,對冒然進攻他的獵人鬃-則構成嚴重威脅。


    這就是專門用於飼養凡-吉特動物園中那些肉食動物的反芻動物。因此,為了能更穩妥並幾乎不冒風險地抓住它們,“希喀裏”更願意設法在陷阱中捕到野牛,這樣,弄出來時它們就已經重傷或是死亡。


    供獸商是一個內行的人,知道要很有節製地喂給野獸食物。每天中午隻給它們扔進去四到五磅肉,就這麽一次。甚至讓它們從星期六餓到星期一,——豈不正是出於“馴化”的動機?但也實在是悲慘的周末節食!因此,當捱過了48小時,終於盼來了一頓少量的食物時,野獸們的狂暴已難以克製,它們齊聲咆哮,上竄下跳撞得獸籠都左右搖晃,讓人擔心會有翻覆的危險。


    是啊,一群“可憐的畜牲”!我也要重複奧德上尉的說法了。但馬西亞-凡-吉特這麽做也不無道理。因為關在籠中的野獸必須要節製飲食才不會患上皮膚病,從而提高它們在歐洲市場上的售價。


    讀者們很容易想見,馬西亞-凡-吉特在給我們展示他的動物貯備時,嘴也一直沒有閑著,與其說是個動物園講解員,不如說更像位自然科學家。他談啊講啊、描述啊,由於塔裏阿尼的猛獸是他使用的冗長的和諧複合句1的主要內容,所以還能在一定程度上引起我們的興趣。但是看來,在他沒有把喜馬拉雅山區動物誌的全部秘密講完之前,我們是不可能離開圍柵村了。


    1“和諧複合句”是法語的一種句式,由幾個分句構成。


    “凡-吉特先生,您能告訴我從事這份職業的贏利值得冒如此的風險嗎?”邦克斯問道。


    “先生,要在從前,幹這行是收益頗豐的。但我不得不承認,近幾年來野獸的價格是在不斷下降。您能從近來的市場行情中看出些端倪。我們的主要銷售對象是盎維爾動物園。然而眼下,大眾的口味似乎有了變化,動物售價竟至跌到成本費以下!最近,一隻雄鴕鳥僅賣1100法郎雌鴕鳥才800法郎。一隻黑豹叫到1600法郎才能找到買主,爪哇的一隻母虎售價為2400法郎,而一窩獅子——父親、母親、一個舅舅、兩個大有前途的獅崽,總共才賣到7000法郎!”


    “的確太低了!”邦克斯說道。


    “至於‘長鼻動物’……”馬西亞-凡-吉特又說。


    “‘長鼻動物’?”奧德上尉插嘴問。


    “我們用這個研究術語專指那些生來長著一條長鼻子的厚皮動物。”


    “那就是大象了!”


    “對,是指地質第四紀以來的大象以及史前時期的侞齒象……”


    “多謝。”奧德上尉打斷了他。


    “至於‘長鼻動物’,”馬西亞-凡-吉特接著說道,“就沒有捕捉的必要了,除非是為了收購它們的象牙,因為象牙的需求量還沒有減少。自從黔驢技窮的劇作家們設法把大象引入到作品中以後,那些戲班班主便帶著它們走遍了各座城市,這是這些大象,再與流動馬戲團巡回至鄉下各省,全國人的好奇心便都得到了滿足,因此,大象的訂貨比從前少了。”


    “可是,您隻向歐洲的動物園提供這些印度動物的樣品嗎?”我問供獸商道。


    “請您原諒,先生,回答您之前,我倒想冒昧地問您一個簡單的問題。”凡-吉特說道。


    我微鞠一躬表示同意。


    “先生,您肯定是法國人。不但聽您的口音感覺得到,還能從您的相貌特征上看出來,——您是高盧羅馬人與克爾特人漂亮的混血種。然而,做為法國人,你應該不大喜歡遠行,您肯定沒有做過環球旅行吧?”


    說到這兒,馬西亞-凡-吉特用手比劃了一個大圓圈表示地球。


    “我還沒有體驗過這種樂趣!”


    “既然您已身在印度,先生,我就不問您是否來過此地了,但我要問您是否很了解這個半島?”供獸商接著說道。


    “還很不夠,”我回答說,“但是我已經遊覽過孟買、加爾各答、貝納爾斯、阿拉哈巴德以及恒河穀地。我瞻仰了這些城市的紀念性建築,我欣賞了……”


    “嗨!這算什麽,先生,這算什麽!”馬西亞-凡-吉特打斷我說,他轉過頭去,連連擺手,樣子極為不屑。


    然後,供獸商轉入形象而生動的描述,繪聲繪色地:


    “是啊,如果你參觀過那些顯赫的印度王公——他們對印度的神聖國土引為自豪的珍奇動物一直存有崇拜——的私家動物園,這一切又算得了什麽!先生,重新拿起您旅行者的權杖吧!到吉高瓦爾去謁見巴羅達國王!看一看他的動物展品,其中的一大半都是我提供的,有卡提瓦爾的雄獅、有狗熊、黑豹、猞猁、猛虎!參加國王60,000隻鴿子的婚禮吧,這慶典每年都要豪華鋪陳地舉辦一次!觀賞一下他的五百隻‘布布’鳥,這島上的夜鶯有專人負責教育,儼然享受著王位繼承人的待遇!探望一下他豢養的大象:其中有一隻獻身於政治事業,成了專司踩扁受刑石上罪犯腦袋的劊子手!然後,請再動身前往瑪伊蘇爾王的府邸,他是亞洲最富有的君主!進到他那住著數以百計的犀牛、大象、老虎以及其他屬於印度“動物貴族”的高等動物的宮殿裏看看吧!隻有見過這些以後,先生,也許你才不會被指斥為對這個無與輪比的國度中的奇跡一無所知!”


    馬西亞-凡-吉特的意見讓我唯有點頭稱是,他言辭激烈評輪事物的方式顯然容不得任何辯白與爭論。


    奧德上尉卻更為直接地詢問他有關塔裏阿尼地區特殊動物誌的問題。


    “請您提供點兒建議如何,”他請求道,“關於我來此地尋找的那些食肉動物。雖然我是個獵人,但我要再說一遍,凡-吉特先生,我對您不會構成競爭。如果要我幫忙捕捉幾隻您那批貨物中尚還缺少的老虎,我將很願意效勞。但是,一旦貨物備齊,您不會介意我為了個人消遣而射殺它們吧!”


    馬西亞-凡-吉特做出一付被迫接受他不讚成卻又無法阻止的事情發生的無奈表情。但他也承認,塔裏阿尼地區有數量眾多,而歐洲市場上通常又很少需要的有害動物,犧牲它們對他來說是可以的。


    “打死野豬,我可以同意,”供獸商說道。“盡管這些厚皮粗脂的家夥不是以食肉為生……”


    “食肉為生?”奧德上尉問。


    “我是說它們是植食性動物;但它們的野性實在太強,以致有膽量進攻野豬的獵手必要冒最大的生命危險!”


    “狼呢?”


    “半島上各處都分布有大量的狼,它們如果聚成狼群襲擊某個偏僻的農場,那將很可怕。這些印度狼有點像波蘭的野狼,我把它們看作與豺或野狗同屬一類。不能否認,它們為非作歹、危害很大,此外由於野狼沒有任何商業價值且不值得列入高等動物誌中,我也把它們讓給您了,由您處置吧,奧德上尉。”


    “那麽熊呢?”我又問道。


    “熊倒有一些優點,先生,”供獸商一邊讚許地點頭一邊說。“盡管印度的熊不像熊科動物中它的其他同類那樣供不應求,但它們還是有一定的商業價值,能引起識貨主顧的注意。較受歡迎的主要是克什米爾各地和雷馬哈勒山區生活的兩種印度熊。總之,除了冬眠時期以外,這種動物幾乎不傷人,因而在我看來,不會激起像奧德上尉這樣一位真正獵手的狩獵興趣。”


    上尉深鞠一躬,臉上意味深長的神情表明:無論有沒有馬西亞-凡-吉特的允許,他都會隻依據自己的意願行事。


    “而且,這些熊也隻是食草獸……”供獸商又補充說。


    “食草獸?”上尉又問。


    “對,它們僅以植物為食,與印度半島真正能引以為驕傲的那些猛獸沒有任何相似之處。”馬西亞-凡-吉特回答說。


    “你把花豹也計算在這些野獸裏嗎?”奧德上尉接著問。


    “毫無疑問,先生。這大貓膽大靈活,勇氣十足,還會爬樹,單憑這點,它有時就比老虎還可怕……”


    “噢?”奧德上尉道。


    “先生,”馬西亞-凡-吉特口氣生硬地說,“要知道,當一個獵人在樹上也無法找到安全的藏身之所時,就該輪到他當獵物了!”


    “黑豹又如何?”奧德上尉急於結束這場爭論,趕緊問道。


    “棒極了,”馬西亞-凡-吉特不由讚道。“先生們請看,我這裏便有幾隻相當出色的黑豹,然而荒謬至極、或借用一個較少使用的詞語——‘有悖邏輯’的是,這種動物能被訓練得幫助圍獵,真讓人驚異!確實如此,先生們,特別是在吉科瓦爾地區,王公們更是把黑豹用於這種貴族遊戲中!它們被裝在轎子裏,像北歐大隼或灰背隼一樣被罩住頭部——的確是四隻爪子的隼!隻要獵人們看見羚羊群,便給黑豹除去頭罩,野獸隨即撲向那些溫順的動物,羚羊的四肢無論有多靈活,也無法逃脫它的利爪!是啊,上尉先生,是啊!您會在塔裏阿尼找到黑豹的!也許比你期望的找到得還多,但我要好心地提醒您,這些黑豹可不是經過馴化的!”


    “我倒希望如此!”奧德上尉回答。


    “獅子也同樣凶猛。”供獸商對上尉的回答很是惱火,又補充道。


    “嘿!獅子!您再談談獅子吧!”奧德上尉說道。


    “好吧,先生,”馬西亞-凡-吉特同意道。“依我看,這些所謂的百獸之王不如古時利比亞地區它們的同類。印度的雄獅沒有非洲獅特有的獅鬣,隻是些被遺憾地剪光了毛的薩姆森1!而且,它們在中印度幾乎已絕跡,隻躲在卡西亞瓦爾、德耶沙漠以及塔裏阿尼等地。這些已經退化的貓科動物現在像隱士一樣孤獨地生活著,不能再振作起來,像其他地區的同類那樣活躍覓食了。因此,我不把它們置於四足動物的首位。事實上,先生們,獅口餘生是可能的,但若想虎口脫險,那就勢比登天了!”


    1聖經人物;古代以色利的大法官,他超人的力量來自於一頭長發。最後,被達利拉出賣,後者趁他熟睡之際剪下他的頭發,使他被腓力斯人(古代地中海東岸的居民)擒獲。


    “啊!老虎!”奧德喊道。


    “對呀!還有老虎!”弗克斯也重複道。


    馬西亞-凡-吉特益加眉飛色舞了:


    “老虎,‘獸中之王’的桂冠應該給它!這裏的人都說‘虎王’而不是‘獅王’,的確公道!整個印度是屬於它的,它也集中體現了印度!難道不是它第一個占據了這片領土嗎?難道它無權把盎格魯-薩克森種族的代表以及其他白種人的子孫們看做是入侵者嗎?不是唯有它才稱得上阿爾喀瓦爾達這片聖土的真正寵兒嗎?如今,這些令人欽敬的動物分布在島上的各處,從科摩蘭海角一直到喜馬拉雅群山,它們沒有放棄祖先的一寸地盤!”


    馬西亞-凡-吉特用一隻手臂比劃出南部突出的海岬以後,又伸向北麵指示那連綿的山脊。


    “桑德班德更是老虎的家園!它們是那裏的統治者,若是誰想與之爭奪這塊領地準會遭殃!在尼爾日裏,它們像野貓一樣成群地遊蕩。”


    “這樣你們就會明白,為什麽這些漂亮的大貓在歐洲的所有市場上都銷路看好,為什麽它們是野獸馴養者的驕傲!公眾與私人動物園裏最大的吸引力何在?是老虎!什麽時候你要為馴獸員的生命擔憂?當他鑽進虎籠裏的時候!印度的達官顯貴為裝點其皇家園林不惜重金購買的是哪種動物?是老虎!輪敦、安特衛普,漢堡的市場上,誰在動物售價中高居榜首?還是老虎!印度的獵人、英國皇家軍隊或本地部隊的軍官們以追獵何種動物享有盛譽?依然是老虎!諸位先生可知道獨立後印度的那些君主如何讓其貴賓娛樂嗎?他們命人拉來一隻關在籠中的‘虎王’把籠子放在一大片開闊地的中央。然後王公及其賓客、軍官、護衛等人備上長矛、左輪手槍和卡賓槍,大多數人還騎上強壯的‘奇蹄動物’……”


    “什麽叫‘奇蹄動物’?”奧德上尉問道。


    “如果您願意用通俗一點兒的名稱,‘奇蹄動物’就是指他們的‘馬’。往往這些坐騎靠近那大貓以後,聞到它凶野的氣味,看到它眼中噴出的電光,先就嚇得驚了,騎士須使出渾身解數才能把它們製住。突然,獸籠的門一下子打開!怪物衝出來,風馳電掣般撲向四散的人群,怒火萬丈地大肆撕咬!盡管有時它能衝破鐵與火的包圍圈,但那隻是百中或一的比率,大多數則慘死於槍下!然而它的死又何其壯烈,它已經先為自己報了仇!”


    “太棒了!馬西亞-凡-吉特先生,”奧德上尉大聲喊道,這回輪到他興奮不已了。“啊,對啊!該是多麽壯觀的場麵!對!老虎才是百獸之王!”


    “其王權藐視所有的政變!”供獸商又補充道。


    “凡-吉特先生,您雖然抓過老虎,我卻也打死過獸王,而且我希望在第50隻老虎沒有倒在自己的槍下之前,決不離開塔裏阿尼。”奧德上尉接著說道。


    “上尉,我已經把野豬、惡狼、黑熊和鬃-都讓給了您!這些還不足以填平您做為獵手的憤怒嗎?”供獸商蹙著眉頭說道。


    顯然,在參加集體防禦的同時,這印度人絲毫沒有放鬆對愛德華-莫羅先生的注意。從他為上校誓死效忠的行為來看,似乎卡拉尼認為:上校才是我們中間首要的保持對象。


    我看見我們的奧德先生也與馬西亞-凡-吉特一樣,在這個關鍵的問題上要大動肝火了。


    兩人抓住的老虎與打死的老虎哪個更多呢?——怎樣的辯論素材啊!捕獵與射殺孰好孰壞?——又是多麽有爭議的話題!


    上尉與供獸商已經你一言我一語地理論起來,最後,兩人各說各的,互不相讓。


    邦克斯適時插進來說道:


    “先生們,老虎是大自然的君主,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我還想做點兒補充:它們也是對其臣民極為凶暴的統治者。如果我沒記錯,在一八六二年,這些出色的家夥將桑可爾島火車站的所有電報派送員全吞吃了。聽說有一隻母虎在三年之內共吃掉不下於118個人,另一隻更在同樣的時間段中吞掉127條人命。太過分了,即使對於‘王後’來講也太過分了!從印度兵投降以來至今的三年裏,死於虎口的落難者總計已達12,554之多。”


    “然而先生,您似乎忘記了這些動物屬於‘食生肉類’1。”馬西亞-凡-吉特插言道。


    1供獸商在這裏又使用了一個生僻詞匯表示“食肉動物”。


    “‘食生肉類’?”奧德上尉問。


    “就是大塊吃生肉的動物,甚至印度人也說,一旦這些老虎嚐過人肉的味道以後,它們就不想吃別的了!”


    “什麽意思,先生?”邦克斯問。


    “先生,我的意思是它們隻是遵從自己的本性罷了!……它們也要吃飯!”馬西亞-凡-吉特笑著回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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