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匆匆百年,我隻願獨自浪跡,醉生夢死,縱情而活。


    by:謝清珺


    “二兄,你去哪兒,阿珠也要去!”一個嫩生生、軟糯糯的女童聲音突然響起在謝府幽靜的院牆邊。


    正在爬牆的少年聽見這聲音,連忙回頭看向地下,這少年容顏尚未完全長開,卻也可見其俊美無暇,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顧盼之間更是動人心魂,即使他分明是在做爬牆這般的宵小之事,也顯得格外風流瀟灑,自有一份獨屬於名士的灑脫超然風度。


    少年麵上一副無奈的神情,眼底卻漫起了欣悅的笑意,看著牆底下粉雕玉琢、玉雪可愛的胖乎乎小團子,故作憂愁的哀歎了一聲,然後道:“阿珠,你怎麽又發現我了,算啦,我帶還是你去吧。”


    他的聲音是少年的清朗,即使這時候是在故作失落,也仍含著年少才有的昂揚意氣。


    說著,少年瀟灑的跳下牆頭,回到院牆底下,隨後單手抱著那名叫阿珠的胖團子一同躍到院牆外的大樹上,動作一氣嗬成,利落無比,其身手之矯健,哪裏有方才不上不下,被迫掛在牆上的窘迫之態。


    顯而易見,他方才的表現全都是用來哄那名叫阿珠的胖團子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誘這隻胖團子和他一起出門。


    少年微笑的想到,小女兒家家,怎麽能整天被阿耶阿娘關在深宅裏,總要多出來見見世麵,以後才不容易被人輕易哄了去。


    說什麽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算得上貞靜德行,都是男人們為了自己的利益編寫出來的謊言。


    一邊推崇著女子堅貞淑靜的德行,一邊又仰慕那些學識淵博,才華出眾的貌美女子。


    雖然同為男子,但對於這樣口不應心的衛道士們,他謝清珺向來嗤之以鼻。


    想著,清珺少年用自己的臉溫柔的蹭了蹭胖團子阿珠肥嘟嘟、粉嫩嫩的麵頰,放心吧,阿珠,我謝清珺的妹妹,永遠不需要理會那些加渚在女子之上的枷鎖,更無需在乎那些流言蜚語,想做什麽就去做,蠻橫嬌縱也無妨。


    ——人之一生如此短暫,榮華富貴過眼雲煙,怎麽能不痛痛快快的活?


    不過阿珠可不知道自己又被壞蛋二兄給騙了,此刻這隻胖團子得意洋洋的窩在少年的懷裏,兩支小肥手牢牢的攬著俊美少年的脖子,眼眸裏露出狡黠的笑意,心裏感歎著自己的英明,阿珠果然是天下最聰明的孩子,第二十二次了,二兄每次逃家出去,她都能抓到。


    兩人在樹上屏息奪過了府裏搜尋的侍衛,然後也不換裝改扮,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去了繁華的鬧市,這可苦了兩人身後跟著的暗衛,不僅要注意保護前方的兩位小主人的安全,還有防止自己被擁擠的人群擠出去,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謝清珺熟門熟路的穿過密集的人群,三閃五閃,就進到一條小巷子裏,看他那熟練的模樣,顯然不是第一次來。


    隱匿在兩人身後的暗衛見到那條小巷子,通通都被驚呆了,他們沒有看錯吧,這分明是建康城中最最出名的歌舞巷,裏麵居住的不是歌舞大家,就是風塵名妓,正因其清幽隱秘,卻又不乏風流旖旎,是建康城中的世族公子們最愛來的地方。


    如果單單隻二郎君一人,他們頂多笑歎一句“年少風流”,可是二郎君懷裏還抱著小娘子呢。帶著自己嫡親的年幼妹妹逛這些風塵之地,這究竟是具有怎樣特(sang)立(xin)獨(bing)行(kuang)精神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事啊?


    清珺少年可不知道身後的暗衛已經把他腹誹成寫作特立獨行,讀作喪心病狂之人。他單手抱著自己的胖團子妹妹,正停留在一家清雅院落的門前,另一支修長白皙的手輕輕的扣了三下院落的門扉。


    很快,便有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來給兩人開門,她見到謝清珺懷裏的胖團子阿珠,卻不訝異,隻未語先笑,道:“公子您總算來了,前兒個您為柳柳娘子作的曲兒可是傳遍了我們歌舞巷,嬌奴就盼著您再來呢!”


    第一次來保護謝清珺的暗衛們的臉已經麻木了,原來建康城中最新傳唱的風塵名曲竟然就是他們二郎君的手筆!


    這首曲子可是把那柳柳娘子捧上了花魁之位,讓她從籍籍無名到無數王孫公子想為她一擲千金。


    他們私底下還暗自叨咕著哪裏來的詞曲大家,願意放下身段為風塵女子譜曲,除了他們謝家風流不羈的二郎君,還能有誰呢?


    早該想到的,有其父必有其子,聽說家主年輕時也有過一段輕狂的日子,沒想到二郎君比起家主也不遑多讓,或者說猶有勝之。


    另一邊院落裏,嬌奴說著,就引著謝清珺兩人進門,一邊又繼續道,“公子您今日要觀賞哪一位娘子的歌舞呢?倘若是公子相邀,嬌奴料想,哪一位娘子都不會拒絕的。”


    做這一行,迎來送往是常事,嬌奴也練就了一份好眼力。從謝清珺第一次來,盡管他沒有透露名姓,甚至連化名也懶的說,嬌奴就從他的著裝打扮、言談舉止中看出謝清珺身份的不簡單。


    她嬌奴見過不知凡幾的王孫公子,但無疑,眼前這位是其中最出眾。所以每一次嬌奴都是小心再小心,力求挑不出錯處,甚至再三叮囑院裏的人,不能透露出這位公子的任何消息。


    果然,她的用心還是看在了這位公子的眼裏,前兒個這位公子隨意寫的一首小曲兒,就讓她院裏出了一位建康花魁,雖然這位公子單單隻是來看歌舞,她此後卻愈發盼著這位公子來。


    謝清珺沒有回答嬌奴的話,而是寵溺的看著懷裏的胖團子,柔聲問道:“阿珠呢,阿珠想聽小曲兒還是看舞?”


    胖團子阿珠一隻小肥手緊緊抱著謝清珺的脖子,另一隻小肥手向外一揮,碘了碘小肚皮,大氣道,“要聽小曲兒也要看舞,難得出來一次,阿珠通通都要。”


    謝清珺寵愛的揉了揉懷裏這隻胖團子臉頰上的嬰兒肥,顛了顛胖團子笑道,“你這隻小貪心鬼,這次就隨你吧,反正二兄我今天隻做陪客。”


    一盞茶的時間後,謝清珺果然履行了他的諾言,寬敞的大廳中間,一名清麗難言的女子正在彈唱著小曲兒,而另一名身段妖嬈,容顏嬌媚的女子正隨著曲音翩翩起舞,可觀賞的主位上坐著的卻不是俊美少年,而是一隻玉雪可愛的胖團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清麗難言的女子撫琴反複吟詠,一唱三疊,一曲《子衿》款款訴來,其間的深情,怕是最不通樂曲的人都能感受得到,更何況《子衿》本就是一首優美的情詩呢?


    而那起舞的嬌媚女子水袖翩翩間,若隱若現的橫波妙目,同樣流轉著相同的情意。


    樂與舞,本就是因心而生,因情而起,此刻用來傳遞情思,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就連年幼尚不識情滋味的胖團子阿珠,也忍不住拉了拉跪坐在她身旁的少年的衣角,篤定道,“二兄,她們喜歡你,你會和她們在一起嗎?”


    謝清珺將胖團子抱進懷裏,揉了揉她的頭,逗她道,“人小鬼大,阿珠你知道什麽叫喜歡嗎?”


    胖團子努力“威嚴”的瞪了瞪眼睛,道:“我當然知道,就像阿娘和阿耶一樣,阿娘就喜歡阿耶,阿耶也喜歡阿娘,所以最後他們在一起了。”


    “好吧,是我小看阿珠了,”謝清珺微笑著道歉,然後道,“不過二兄雖然喜歡她們,卻不會和她們在一起。”


    “為什麽?”胖團子粉嫩嫩、肥嘟嘟的小臉上滿是疑惑,“既然相互喜歡,不是就應該在一起嗎?”


    “傻阿珠,”謝清珺輕輕的捏了捏胖團子的嬰兒肥,“自然是因為二兄喜歡的東西太多了啊。”


    “好美景、好美食、好美酒、好美人、更好享受……我謝清珺好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那分給單件事物的情感自然少了。”


    少年微笑著,桃花眼裏流光溢彩,熠熠生輝,愈發顯得他容顏之俊美無暇,紈絝而風流。


    “所以阿珠以後千萬不要喜歡上像二兄這樣的郎君,我們因為多情,所以薄情,喜新厭舊,而又三心二意,不是任何女郎的良人。”


    明明說著唾棄自己的話語,少年的臉上卻滿是孩子氣的得意,沒有絲毫自厭之意。


    “阿珠更不要聽那些衛道士的,用世俗的規則去約束自己,人生匆匆百年,何必給自己加上那麽多枷鎖,附庸世俗,想做什麽就去做,正如你二兄我,這一生不願入士、不願娶妻、不願生子,不願擔負著他人的一生,隻願獨自浪跡,醉生夢死,縱情而活。”


    多年以後,阿珠仍然記得謝清珺少年時的話,所以在及笄之年義無反顧的出家做了女冠,不過那時的謝清珺,就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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