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想要死屍,簡直一派胡言,就算是來了強盜,他們要搶也是搶活人,不可能惦記著死屍。現如今兵荒馬亂,誰家都拿不出幾件像樣的隨葬品,偷墳掘墓不過是徒費氣力。”王仙芝不以為然,他不認為盜墓賊,會惦記上村裏的墓穴,他們實在是太窮了,不可能有值錢的陪葬品。


    “老小兒不敢妄語,此事千真萬確。那些墳頭不像是盜墓賊刨的,他們可挖不了那麽多的墳頭,況且還是把整個墳頭都掀了。”老保長戰戰兢兢的說道。


    “如此說來,你的言下之意此事並非人為?”王仙芝問道,他意識到老保長,似乎是話裏有話。


    “我們懷疑……我們懷疑……那些墳頭,是墓裏的屍體,自己給掘開的。”老保長越說越抖似篩糠。


    “荒謬!無稽之談。再敢胡言非語,就不想要項上人頭了嗎?”王仙芝忍無可忍的怒斥道,世上怎會有如此荒唐的事。


    “老小兒不敢妄語,老小兒不敢胡說,老小兒活了大半輩子,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怪事,所以懇請王將軍,隨老小兒到墓地,一看便知事情真偽,要是有半句虛言妄語,那就把我們全都千刀萬剮。”老人正氣淩然的說道。


    王仙芝聞言,倒吸一口冷氣,他認識老保長已有數日,深知老保長不是個誇大其詞的人,這些村民算是最為樸實憨厚的莊稼人,再說這麽多人沒有理由,把身家性命搭上,去編造這樣一個謊言,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看來此事定然另有蹊蹺。


    “生亦無趣,死又何妨。人既然已經死了,就該長眠大地之中,又何苦如此呢?爾等朝前帶路,本帥到要看看,誰在裝神弄鬼。”王仙芝將信將疑,看似相信了村民們的話。


    “大帥,你真要去!如此荒謬的事情你也相信?”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眾人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蒼茫夜色中一員猛將端坐在黃驃馬上。隻見此人,頭戴衝天官,身穿赭黃袍,腰係八寶帶,足蹬朝天靴,威風凜凜,氣宇軒然,端端正正,正正端端,豪氣逼人,不怒自威,同王仙芝相比,來人更像是軍中主帥。


    來人姓黃名巢字巨天,乃山東曹州冤句人士,家人世代以販私鹽為業,日子過的可謂十分富足。到了黃巢這一代,家裏人都希望黃巢,能夠考取功名,謀個一官半職,不僅光宗耀祖,更是人前顯貴。可惜黃巢屢試不第,後來居然還題反詩,遭到官府的追捕,王仙芝起義不久,黃巢就加入麾下,殺伐驍勇,屢建奇功,在義軍中威望極高。


    同草莽出生的武夫相比,飽讀詩書的黃巢有勇有謀,並非隻會憑借蠻力廝殺,時常能夠想出破敵良策,義軍勢如破竹的攻伐,黃巢功不可沒。


    黃昏時他在軍中巡營,無意間看到王仙芝,率幾名侍衛匆匆離開軍營,出於好奇便偷偷尾隨在後,同他們一同來到了村裏的磨場。


    剛才他們的對話,黃巢把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他根本就不相信,天下會有這等怪事。


    昔日科考名落孫山,黃巢曾遊曆藏梅寺,在寺內機緣巧合,拜黃龍真人為師。


    黃龍真人授他屠龍刀法,又賜他七星翡翠金龍刀,如此這般黃巢也算是半個練氣修仙的武修,可惜他沒有羽化登仙之心,隻想幹一番事業名垂青史。


    由於黃巢並非凡夫俗子,乃是十二金仙之一,黃龍真人的大徒弟。黃龍真人萬年道行,就收了他一個弟子,這讓黃巢頗為得意,自然更加不會相信,村民這些惑眾謠言。


    “賢弟,原來是你。無論信與不信,不妨隨愚兄同去。真也好,假也罷,一看便知。若要讓他們服罪,至少該罪責當麵。”王仙芝一看來人是黃巢,更加堅定了一探究竟的決心。


    “大帥真要去?”黃巢問道。


    “為何不去?”王仙芝堅決的說道。


    王仙芝之所以如此堅定不移,也是有這難言的苦楚。雖說起義軍乃王仙芝一手創建,自己也身為起義軍當仁不讓的首領,可黃巢自投軍以來屢建奇功,也正因如此,黃巢在義軍中的威望也越來越高。如此一來起義軍雖多了黃巢一員猛將,可王仙芝從此也多了一份威脅。


    俗話說得好,既生瑜何生亮,一山難容二虎。起義軍本就有了王仙芝這麽一位領袖,現又冒出黃巢這般一個頗具將領風采的人物,就是再傻笨之人,也能意識到其中的微妙。


    “王將軍英明!王將軍英明!”村民們立刻大呼起來。


    眾人聚攏在一起,多點了一些火把,匆匆朝北山的墓地趕去,村裏人的墳頭全都在山上,他們相信把墳頭埋的越高,就越能夠為後世子孫帶來好運。


    慕容傑和林仙兒,躲在磨台後聽得清清楚楚,這件事比華溪村的丟孩子,更加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他們連死人居然也會失蹤。


    兩人偷偷跟隨在眾人之後,想看看這聞所未聞的奇事,縱然夜色早已黑的深沉,他們始終不敢生火照明,不過前方熊熊燃燒的火把,在黑暗中十分的顯眼,讓他們就算距離再遠,也能看清前方的人群。


    一路之上,黃巢總是沉默寡言,他冷靜平和的樣子,讓人相信他是一個內斂之人。


    而一臉怒容,滿腹狐疑的王仙芝,則是一副火爆脾氣。


    “我說,天下真是不太平,就連死人也不安。”


    “就是,就是,我們挖墳的時候可不容易。這才埋了沒有幾天,怎麽就化作了厲鬼,看來大唐江山氣數已盡。”


    “小聲點,別抱怨,擔心被厲鬼聽到,聽說鬼魂的聽覺,可比活人強百倍。”


    “別胡言亂語,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說不定有人裝神弄鬼。”


    ……


    盡管村民們用自認為低到聽不見的聲音嘀咕著,跟在他們身後黃巢和王仙芝,可是把每一個都聽到了耳朵裏。


    他們都覺得,這些村民並非扯謊,可要讓他們相信,同樣沒那麽簡單。村民們無需撒謊,更沒有理由撒謊,他們不會憑空捏造事實。故事的背後,或許還有故事,表象的背後,或許更具深意。


    眾人來到北山墓地,放眼所見果不其然,許多墳頭都被掘開了,墳裏的棺槨和屍體,早已蹤跡全無。


    要這些死屍能有什麽用,如果不是盜墓賊所為,又能是什麽人幹的,如果不是人幹的,又能是什麽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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